第十四章 克西平武威震动 缚…

就在王凌愤而发誓时，诸葛亮在金城却对着一封战书发呆。金城此时已经基本安稳下来，其中原因不外乎三个，一是丞相千金买马骨，当即任用杨岳的一个儿子为金城太守，使得有想法的当地士族豪强纷纷示好；二是魏国用兵江东的消息已经散播开来；三是曹睿在长安病重的消息从洛阳传出，青徐、雍凉一带皆有所耳闻，这让一些“亲魏派”跟“骑墙派”大失所望，绝大部分抛弃了对于中原王师的幻想。

        既然如此，凉州刺史都已成了坐上客，那其余郡县不就应该要么据城坚守，要么出城请降，怎么这西平太守王盘竟然还遣人送来战书，其中言辞颇为桀骜，称将召集凉州各郡人马与汉军决战于西平，到时将救出刺史徐邈，光复凉州，将贼子赶回汉中。此外，他真的作书几封送到武威等郡，言辞之恳切令人动容，不过响应者寥寥。即便诸葛亮料民理政多年，经验丰富，此刻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谁给了他那么大的勇气，就凭他那一万多从金城逃出的士卒吗，或者说这王盘真的是个大魏纯臣，竟然如此忠贞不二。

        这时属下通报说杨岳来了，诸葛亮连忙请他进来。二人寒暄几句后，诸葛亮便直入主题，问道这西平太守王盘究竟是何方人物，那杨岳思索片刻，说道：“王盘任太守没有多长时间，我对此人秉性并不太了解，只是他的故事我是略知一二。”

        诸葛亮来了兴趣，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这第一件事是王盘在做小吏时，有人说他徇私枉法，有违法度。他便与此人在闹市辩论，情绪激动时，竟想拔剑刺去，幸亏旁人阻拦。”

        “这么一说此人还是个嫉恶如仇的，做事如此激烈，怪不得会这般行事。”

        杨岳却摇了摇头，说道；“丞相，王盘是公认的好脾气，处理政务不愠不急，待人和蔼可亲。”

        诸葛亮怔了怔，又品味了杨岳这番看似前后矛盾的话，说道：“你是说王盘仅仅是好名声。”

        “丞相，这或许是其中一个缘由。关于王盘，却还有一件事，早些年间，西平太守还不是他，这位老太守有一女待嫁闺中，那王盘听闻后竟不顾礼仪上门求亲，这位太守倒是豁达，看王盘面目清秀，知书达理，便也应了下来，后来老太守病故，新太守上任，这王盘竟只让这女子做了妾。旁人问为何，那王盘却答道“前时嫁妆丰厚，为妻，今者为妾足矣。””

        诸葛亮这时恍然大悟：“一为好名，所以想降却不敢降，只能出城一战，战败被俘，旁人也不好多说；二为功利，所以号召其余郡县前来相助，能使我军一举成擒，作为晋升之礼，即便不来，也使其他郡守失了道义。这真算得好谋划了！”

        这时诸葛乔传递文书恰好经过大堂，听闻此言，忍不住大声说道：“此人当斩，为了自己功名，竟罔顾将士性命，着实可耻！”

        诸葛亮挥挥手，示意他下去，旁边的杨岳口称恭喜丞相。诸葛亮问道我何喜之有。

        杨岳说道：“丞相今日有二喜，一则无论王盘究竟如何所想，凉州其余六郡必定大受震动，二则乔公子不仅机智聪颖，今日观之，还博爱仁义，将来必定有所作为。”

        诸葛亮不禁抚须大笑。

        又过了几日，到了约定交战的时候。王盘在西平城下列阵，其余郡县果然没发一兵一卒相助，王盘倒也没失望，仿佛都在意料之中。

        等到汉军集合列阵后，他就对此次作战已经完全没了信心。己方士兵就在自家城墙下作战，不过一个时辰，便已有士卒坐在地上休憩，而对面汉军长途跋涉而来，却军容严整，纷纷肃立，无人敢动；斗志这边更是不及，明明自己算的上是保境安民的正义之师，却垂头丧气，一片哀戚，对面却斗志昂扬，有不少军官骑马在那扬武扬威。

        其实，王盘所思所想确实是被杨岳猜了个准，不过，在战前他还抱有一丝幻想。听说在街亭，张郃就是亡于流矢，万一此次诸葛亮也命丧当场，我就可以率领军队驱逐汉军，收复雍凉，简直是当世奇功！不过，看到双方差距如此之大，诸葛亮来都赖得来，此刻他已熄灭了这般心思，只是想着尽快完成这场表演式的战斗。

        魏延见对面如此涣散，也提不起太大兴趣，草草交代两句后，便到后面休息去了。战斗开始，正如魏延预测的那般，局面呈现一边倒的态势，不少魏军士卒本就是被郡守逼出来的，刚一接战，纷纷逃跑，后面想战的士卒也被裹挟着不得向前。王盘此时充分表现出了自己的表演天赋，他在战阵后方大呼小叫，催促士卒，见局势已无救药，就要拔剑自刎，旁边亲卫一劝，也就顺势放下，丢在一边。

        见得火候差不多了，王盘也不再装腔作势，面对后面追来的汉军，命令聚拢在他周边的士卒放下武器，举手投降。王盘见战事发展都与他之前预料的一般无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拜见诸葛亮，阐明来龙去脉，表示忠心的时候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一队甲士突然来到，开口便询问道：“王太守何在，魏将军有请。”王盘自认为会有所重用，于是整了整衣襟，昂首挺胸地跟在甲士后面。

        到了魏延处，王盘才发现事情的发展已经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了。这方脸大将为何没有一点喜色，这三军肃穆之地又怎会有着一具年轻人的尸体。就在疑惑时，那魏延见到自己亲卫回来，不禁勃然大怒，指着王盘问道：“这就是王盘吗？”

        亲卫还没答，王盘抢先说道：“我就是西平太守王盘，有要事要禀报诸葛丞相，速速带我去见他。”左右两边的亲卫有点怒了，把王盘踹倒在地，他痛苦地弓着身子，抬头却看到

        魏延抽出腰间宝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顿时恐惧到了极点，慌忙问道：“将军这是何意，我有重要情报要汇报丞相啊！这场仗我是故意要打的，我是忠于大汉的啊！”

        全然没用！王盘发现每说一句，魏延就更加愤怒，手上青筋暴起，面部狰狞，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自己也算是送给这个将军一场军功啊，怎么会对自己恨之入骨。魏延走到王盘面前，举起长刀，恨恨地说道：“今天让你死得明白，旁边的尸体是丞相的儿子，你说你该不该死！”

        原来是这样，王盘这个念头刚刚生出，便见自己身躯离自己越来越远，谋划万千还是难逃一死。

        魏延刚才所说的就是诸葛乔，他不仅跟在丞相身边负责文书的往来传递，有战事时，还要随军出征，当做历练。只是今日战场上，有只马突然受惊，竟冲撞了诸葛乔，他向来体弱多病，经此一撞，竟然真的一命呜呼了。魏延听到后，又惊又怒，诸葛乔本为诸葛瑾之子，虽不是丞相亲生，却素来宠爱，视同己出。如今死在军中，自己该如何对丞相交代，即便丞相不说什么，自己心中着实有愧！顿时觉得千头万绪，头大如斗，慌乱间，忽然想起这次战斗的始作俑者王盘还活着，心中怒火终于有了发泄对象，忙命亲卫将其带来，亲自手刃。

        魏延用力镇静下来，硬着头皮写了一封书信，向诸葛亮阐述了这里的情况，唤来佐吏，令其送出。片刻后，却觉得不妥，抢过书信单骑往金城去了。

        见到魏延，诸葛亮还笑问道是不是西平已经收入囊中了，魏延并未答话，只是跪在地上，双手奉上书信。诸葛亮狐疑地拆开书信，没有想到却是儿子的死讯，面容瞬间呆滞，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喘着粗气，双手哆哆嗦嗦，再也无力拿住书信，落到地上，早就被泪水打湿一片。

        姜维等此刻也在此处，听闻噩耗，都觉得十分悲痛。纷纷来劝丞相要以身体为重，节哀顺变。

        丞相无力地斜躺在床上，低沉的说道：“寿命假借于天，这或许就是天命吧。只是，来日回到成都，要是月英问起乔儿在哪，我该如何回答他呢？”

        众人默然而不能答，诸葛亮挥挥手让他们先下去，还不忘叮嘱魏延不必过于自责。

        此刻，西平的战事情况已经传到武威，这太守本就是个老实人，本来降与不降尚在两可之间，但听闻王盘及族人被魏延屠戮一空，对于投降一事也不再犹疑了，毕竟反抗者的例子就在眼前嘛。

        此地的郡丞也是有想法的人，别人对于投降尚且有点心理负担，但此人却完全把这当做一次进阶的契机，看准了太守没有决断，早早就联系了郡中都尉联合起事。此时听闻太守已经有意与蜀军联络，心中一惊，这怎么能行，明明是自己准备先投的，怎么也不会让你拿了头功。当即就唤来都尉，令他控制了城门、府衙等要地，本人拿了一根绳子竟然堂而皇之的将太守捆住，这太守也不反抗，只是对昔日下属说：“只要能降便可。”

        郡丞便缚着太守，带着户籍、印章等来到武威请降，魏延不在，此地主将者是马岱，他不敢怠慢，急忙将此事传回金城。

        不久，金城传来批示，命马岱立即分兵驻扎武威，而请降二人组各复其职。

        武威太守睡了一觉醒来，没想到看到的却是郡丞那一副讨好的笑脸，不解问道：“你为何在此处啊。”

        那郡丞说明了情况，太守此时对他颇觉恶心，于是扭过脸去，不去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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