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神不言（四）

仙魔大战一触即发，六界人心惶惶。比起血流千里大家更愿意心平气和地谈一场，但是没人愿意给这个机会。三十三重天要战魔族，其他六界不站队是不行，可这要怎么站，今日三十三重天能对青丘和魔族下死手，明天就可以对他们这些盟友抽刀。

        可站魔族，胜算太小了……就算他们有了新魔君，那能和三十三重天第一人锦帝相提并论吗？宛若云泥啊，失之毫厘却差之千里，这战，太难了啊。仙魔二族难，六界难，苍生难。

        大家其实就想活着了，他们突然就想念云裳了，她虽然豪橫了些，但绝不会让六界开战，她生的尊贵，前些年活的卑微，自是知道和平的不容易，加上她魔族的身份，必定不会让仙魔开战，唉，云裳能活着就好了。

        两方大战，将帅先行。

        只见天地混沌，仙魔大军呈对立之姿，眼看着就要开打了，锦帝和新魔君不见了。

        这就尴尬了，没有统帅命令，两方都不敢动，于是只能干站着。

        小黑扯了扯嘴，张口就要骂脏话，这特么的就是试炼啊！江佰在一侧站着，对这倒是不惊讶，只摆弄着自己的沥寒刃。

        这边，三十三重天上，顾安端坐在屮灵台上，台前漂浮着一个女子，那是云裳。

        只见顾安双手合十，银霜散落，周身浮现出金色的云纹来，渐渐把云裳包围。

        仙府的云霞连着天边，一卷一卷，好看极了。

        乌兰烈域里，锦鲤和锦帝相对而立，两人隐隐有剑拔弩张之意。

        锦鲤看着锦帝，道：“怎么打？”

        锦帝死寂的眸子涌动，道：“杀了我。”

        锦鲤嗤笑，“呦~弟弟要开始谦让哥哥了。”

        锦帝一怔，他好久都没听到这个称呼了，锦鲤是他的哥哥，这也是他们为何如此相像的原因。

        当年锦帝之母——南亭上仙下凡历练，却坠入情网，一发不可收拾，待产下二子后，带着有着仙脉的锦帝回了三十三重天，留下了拥有凡人血脉的锦鲤和他的父亲。

        锦鲤道：“父亲死的时候，还在想娘亲，想她为何不来看他，想她为什么带着你跑了。”

        锦帝垂下了眼，眼尾处带着一层阴影。道：“娘亲回来之后，就把我丢在了离鹫宫，自己去离恨天请罪，被锁在昌海里了。”

        锦鲤又开始转扳指了，这是云裳送的，他很喜欢，就是大了一点。随后开口道：“父亲死后，我被修仙大家带走，修了几年仙却因为底子太差又被赶了出来，随后便习了妖道。”

        锦帝道：“你……该去找我。”

        锦鲤又笑了，道：“我的弟弟啊，四海八荒的有名人物，找你做甚，求你给我开个灵智留在三十三重天被人欺辱吗？”

        锦帝抬眸，突然提高了声音道：“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放问天镜！”

        锦鲤停下了转扳指，走到锦帝面前，道：“那你为什么要问？”

        “你为什么要问谁是未来的无上仙尊，为什么要问仙魔之途？”

        “你若不问，就不会有心魔，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你也不会在神魔大战上被自己的心魔困住，失手杀了赤啰和思思！”

        锦鲤步步紧逼，锦帝步步退让，最后无路可退了。

        锦帝道：“这场局真好，一可除天道，二可报私仇。”

        锦鲤掸了掸身上的灰，道：“我不杀你。”

        锦帝压着嗓子，道：“你会杀了我的，因为我是天道的傀儡，只有杀了我，你才可以接近天道。”

        锦鲤又开始转扳指了，他想不通，云裳怎么还不来，他这个弟弟果然脑子不太好使。道：“我的好弟弟，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世界上哪儿有什么天道，有的只是心魔。”

        “除天道，说白了也是除你们这无上仙尊的心魔。”

        “这巅峰的位子坐久了，就老想坐，你渴望巅峰的位子，或者说从你出生就被告诉这个位子属于你，所以旁人不能染指，从你问问天镜的那一刻起，你就有了天道了。而在你杀了赤啰和思思时，云裳也有了天道，只是她的执念带着恨，把她都包住了。天道是私欲、是恶念，那时她更恨，她就是天道的傀儡，这无上仙尊了。她不能释怀，才有了这个局，只有你释怀了，这局才能破，这天道才能灭，无上仙尊的位子才能散。”

        “问天镜不是我故意放在这儿的，是我被那些狐狸精掳走时，一时大意掉在这儿的。”

        锦帝瘫在地上，掩面哭泣，呜咽的声音在这婆娑幻境里久久回荡。

        “我问了问天镜，问了娘的事，它就把你也告诉我了，我那时候才知道我有个哥哥。”

        “无上仙尊的位子，从我记事起，他们就告诉我那是我的，所以你知道当我看到问天镜浮现出的人是云裳的时候，我有多为难？”

        “我问仙魔之途在问无上仙尊之前，我那时是真的存了娶云裳的念头，才会考虑两族之途。”

        锦鲤蹲下来，伸手去扶锦帝，道：“天问所呈现的都是结果，兰因絮果的道理你懂，可偏偏糊涂了这一次，不问因只求果，造成这样的局面。”

        “我为你请了一个人，你身上的恶念”

        锦鲤的话没说完，就听见锦帝道：“哥哥，战吧。”

        “既然仙魔大战开始了，总要有收尾的东西，我会把界石抛在空中，我们打斗的画面会传到六界面前。这一场，生就是生，死就是死。”

        “哥哥，战吧！”

        “我想知道哥哥你的魔皇血统有多厉害。”

        锦帝眸色渐深，向空中抛了一块界石，手里的神兵阵阵作响。

        锦鲤取下扳指，放在帕子里，搁在心口上，我的云裳啊，这一次，你还能不能记得我。

        这一战，算是要战尽因果了。

        屮灵台上，顾安面色苍白，身形不稳，以至于落下来的时候都踉跄了一下。

        “多谢大人了。”

        顾安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眼前一片黑，就这么倒了过去。

        这边，仙魔大战的战场上，众人正屏气凝神、聚精会神地看着浮在半空的画面。

        画面里的两个人均招式狠历，刀刀要人命的那种，有心人看的仔细，忽然惊讶出声。

        “我的天奶奶，那那那……”

        有人不耐烦，顿时给了他一拳，吼道：“那什么！”

        “那和仙尊过招的人长的和仙尊好像！”

        一语惊出千层浪，反观这边魔族就镇定多了。

        魔族好战，崇拜强者，此刻他们正热血沸腾着。先不说别的，就锦鲤和锦帝打的这半天，他们就已经认他这个新皇了。

        只见画面里的两人身上均已带了伤，众人才意识到，这两个人这是要来生死战啊！

        但这两人，无论谁死，都是六界的损失啊啊啊，众人此刻只好求爷爷告奶奶希望出现一个转机。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云裳回来了！”

        “云裳回来了！”

        “云裳回来了！”

        “啊啊啊啊啊”

        人群欢腾，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还在庆祝云裳陨落呢，如今他们高兴的和自己娶媳妇一样。

        江佰看见云裳来了，自己转头就走，云裳回来了，小叔叔……

        他心里很乱……

        小黑紧跟着江佰，看他神色匆匆，问道：“怎么了？”

        江佰道：“我心里很慌，我要回去，去见小叔叔。”

        小黑未语，只是跟在他身后，过了一会儿，江佰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尴尬的笑了笑，道：“哈哈，小黑，这样走太慢了。”

        小黑超前一跳，变成一只大黑猫，江佰坐在他身上，立刻飞奔了起来。

        云裳来的时候，锦鲤正一刀砍向锦帝的右肩，刹那间，血色四溅，锦帝的剑也刺入了锦鲤的腹腔。

        虽未伤及要害，但是也扛不住这么砍啊。

        两人都吃痛，却是同时看向了云裳。

        云裳今日穿了白纹云缀裙，未施粉黛像极了掉入人间的妖精。

        此刻，不仅外面的人想知道云裳会帮谁，就连锦鲤和锦帝都想知道她会帮谁？

        一个是初恋，一个是新欢。

        一个是白月光，一个是朱砂痣。

        一个是血染双亲的仇人，另一个则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都没好到哪儿去。

        云裳缓缓走了过来，她的法器还是那道白绫，那是她准备上吊用的，最后没用成。

        白绫把二人分开，云裳问：“天道除了吗？”

        不知道在问谁，锦鲤只道：“没。”

        云裳敲了一下锦鲤的头，道：“那你和他打架做甚，还用界石，不丢人啊。同室操戈，我都替你们害臊！”

        观战的人还没看够，只见空中没了……有些索然无趣了，不过，这仗肯定不打了，众人也就散了。

        锦帝看着那二人打情骂俏，心里越是难过了。

        云裳回过头，看着锦帝，只道：“无上仙尊的位子，坐的可好？”

        语气里满是认真，没有半分笑意。

        锦帝道：“高位悲苦。”

        只听云裳又问：“那你还想坐吗？”

        锦帝忆起过往种种，怅然道：“我想做个凡人。”

        只见锦帝这话说完，身上顿时出现了一道光，不一会儿，云裳身上也出现了一道光，不消片刻，这光就都消失了。

        云裳看着那光，笑道：“喜欢如何就如何，你的天道已解，我的自然也解了。”

        “锦帝，做只鸟儿吧，想飞哪儿去就飞哪儿去，过往种种，散了吧。”

        锦帝知道她这是在说赤啰和思思，眸子瞬间暗了，只见他跪在地上，对着云裳磕了三个头，道：“我会去六界历练，以偿罪孽，三十三重天和魔族就拜托二位了，青丘一族被我关在吴王山上，这个摊子还要麻烦二位。”

        话毕，他眸光微动，看向锦鲤。道：“哥哥，别给娘说我的事儿，有时间去看看她吧，她想你，也想父亲，父亲走了，我也要走了，她只有你了。”

        他起身，眸间清明，对着云裳又是一拜，道：“阿裳，对不起。”

        云裳坦然接了这一切，道：“走吧。”

        只见锦帝身形消散，离开了。

        待处理的差不多，云裳腰上一紧，被锦鲤抱住。

        “他叫你阿裳。”

        “他是你弟弟。”

        “可他叫你阿裳啊。”

        “可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的魔皇血统啊！”

        想起这个，云裳就来气，这人怎么来的魔皇血统。魔族炼狱，她都闯不下来，他是怎么闯下来的，她不在的日子里，锦鲤一点都不乖。

        “我的云裳，我是你的夫，经过你魔族认可的夫。”

        这边，江佰刚回去，就看见倒地的顾安，他大惊，冲过去抱住顾安，道：“小叔叔！”

        不安吞噬了他，心中的神袛倒塌，他的小叔叔也不是无坚不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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