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姐姐（修）

和郁和陆闻川短暂的眼神交锋并没有继续下去。

        因为今天是第三天，按照进度又到了写信环节。

        【感觉我已经看到结局了！】

        【哈哈哈哈我也猜到了。】

        结果同观众所想的一样，男嘉宾这边毫无悬念。

        和郁陆闻川程翊的信都写给了沈冬至。

        倒是沈冬至的选择是一个看点。

        【能不能怜爱一下我们程翊啊呜呜呜。】

        【坚持投陆哥一票。】

        【和郁也很好啊，又漂亮又乖巧，选他吧选他吧。】

        【笑死，你们搁这选妃呢？】

        【那我们能怎么办嘛，他们对沈冬至的箭头都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打不过就加入，害。】

        沈冬至自然不知道观众们的讨论，她权衡利弊，还是写给了陆闻川。

        陆闻川看到沈冬至的信时，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喜悦。

        她还是选了他。

        和郁本来看到信箱里有信，还期待了一下，结果打开一看，并不是沈冬至的。

        他眉毛蹙起来，看上去十分失落。

        沈冬至回了房间，准备睡觉。

        突然听到敲门声。

        她走过去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和郁那张精致的脸。

        “什么事？”

        沈冬至今天忙了一天，脸上明显地带了丝困倦。

        和郁看到了，眼中闪过懊恼，他犹豫了下，最后只拿出手机，问：“姐姐可以加一下联系方式吗？”

        他的眼睛漆黑，又像琉璃一样剔透。

        沈冬至拿过手机。

        和郁申请完好友就收起来，说：“姐姐早点休息吧。”

        沈冬至点头，关上了门。

        和郁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手机，看到那条好友申请已经被通过了。

        他点开对话框，踌躇半天，发了一句：姐姐晚安。

        没有回复。

        和郁想了想，又找了个晚安的可爱表情包过去。

        依旧没有回复。

        姐姐应该是睡了吧。

        和郁想。

        可是他现在还睡不着，他找了那么长的时间。

        和郁握着手机，精致的面容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脆弱无害来。

        她不记得他了……

        和郁十岁的时候，还是个小小的柔弱的孩子，胆小，爱哭。

        他的母亲是个柔弱温顺的人，身体不好，很少出门，经常告诫他，要谨小慎微，不要招惹别人。

        可是她没教过和郁，要是被欺负怎么办。

        和郁从小就生的精致可爱，很多时候还会被认成女生。有时候会有很多小孩围着跟他玩，有时候换了个学校，却又受到了排斥。

        他们抢他的玩具，在他写好的作业本上乱画，或者把他的书藏起来……一些在大人看来无伤大雅，又真真切切对他造成伤害的欺负。

        小小的和郁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一次他新买的笔又被人拿走了，他放学回家后告诉妈妈，可妈妈只告诉他以后要保管好自己的东西。

        是他没有保管好那支笔吗？和郁不知道。

        他明明有放到书包里。

        看他眼里还蓄着眼泪，妈妈拿出一只气球给他，并让他出去玩，自己还有事。

        和郁不知道妈妈有什么事，他被气球转移了注意力。

        那时他的玩具很少，所以一只漂亮的可以飘在空中的气球对他而言就足够有吸引力，他拿着气球出了门，却想不到该找谁玩。

        最后他去了家附近的小公园，他经常一个人去那里玩。

        但他没想到在那里又碰到了班上的同学，他们看到他手里的气球，就跑过来问他要。他们明明不喜欢这样一个普通的气球。

        和郁不想给，他们就去掰他的手指。

        争抢间，和郁不小心松了手，气球就慢慢悠悠地飘走了。他看着飞走的气球，一下子冒出了眼泪。

        他们面面相觑，嘟囔道：“小气鬼。”然后转身走了。

        和郁哭着跟着气球，直到气球卡到了一棵树上，不高，气球上的线晃晃荡荡地垂下来，他却够不到。

        他抬头望着那只红色的气球。

        这次也是因为他没保管好自己的气球吗？

        有人从旁边走过。

        和郁转头，就看到那人脚步不停，他鼓起勇气叫道：“姐、姐姐！”

        声音很小，对方却听到了，转过了身。

        哪怕是十岁的和郁，看见她的脸时也忍不住想，这个姐姐长得好好看。

        十五岁的沈冬至，素面朝天，就已足够漂亮。

        她问：“干什么？”

        和郁小声说：“姐姐，能帮我拿一下气球吗？”

        沈冬至走过来，手一伸，就将他怎么也够不到的线捏在了细长的手指间。

        她将气球取下来，递给和郁。

        和郁接过，忍不住朝她问了自己想不通的问题：“姐姐，自己的东西保管不好就会被别人抢走吗？”

        “当然。”

        沈冬至当时已初具恶毒女配的雏形，她回答：“这不是你的错。但是有些东西，总会有人觊觎，你要努力才能让它一直属于你。”

        “如果别人抢走了，就需要抢回来。”

        和郁懵懵懂懂地点头。

        第二天他去了学校，看见别人手中那支原本属于自己的笔，他想起沈冬至的话，上前把那支笔拿了回来，“这是我的笔。”

        也许是他当时的气势一往无前，也许是从不反抗的人第一次反击，对方气息弱下去，嘟囔了些什么，却也没有再抢回去。

        这是和郁的第一次胜利。

        后面他发现经常能看到沈冬至，好像也是新搬来的。

        他放学早，总是在小区门口等着，等她回来，就像个小小的跟屁虫，跟在她后面叫着姐姐姐姐，说点自己在学校的事。

        十岁的孩子一天能发生多有趣的事呢？

        沈冬至又不是那种善良的会照顾小朋友心情的人，心情好了会理他一下，心情一般就冷冷淡淡，甚至懒得理他。

        和郁却并不难过，他好像有了许多勇气，没有人再欺负他，所有被抢走的东西都被他拿回来了。

        他想，他跟姐姐学到了很多东西。

        他喜欢跟在姐姐后面，她烦的时候他就离远一点。

        但是这对和郁而言称得上幸福的日子很短暂，一个月后，他回到家，妈妈突然说他们晚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这对和郁不亚于晴天霹雳，他死活扒拉着门不愿意走，妈妈知道他舍不得那个一起玩的姐姐，叹了口气，放他去告别。

        他就去小区门口等。

        等到有雨滴飘落下来的时候，他才等到沈冬至慢悠悠地举着伞回来。

        和郁都要哭了，他跑到沈冬至的伞下，抬头看她，声音都带着哭腔：“姐姐，我要走了。”

        沈冬至：“去哪？”

        和郁说：“我不知道，我妈妈说一会就要走了。”

        沈冬至就点了点头，说：“好哦。”

        和郁急了，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泪水都要涌出来，问：“姐姐，我以后会回来找你的，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他看过电视剧，里面分别的人都要说这样的话，然后长大后就能再见了。

        小小的和郁面容精致可爱，含着眼泪的样子实在漂亮脆弱的不得了。

        可沈冬至只伸手轻轻抹掉他的眼泪，说：“不好。”

        她手指的动作轻柔，神色却很淡，有一种温柔的冷酷。

        这个年龄的和郁并不能真切地体会到那种冷酷，他含着眼泪，想了想，天真地说：“那我一直记得你就好了。”

        沈冬至笑了一下，说：“好。”

        此后，和郁就跟着妈妈回了和家。

        和家是个庞大的家族，有泼天富贵，也有着平常没有的阴私斗争。

        和郁作为新回来的显而易见会分一杯羹的一支，自然承受了不少恶意。

        成长。

        对于他而言，来的很快。

        也许是他天生留着和家的血，也许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在这样的家族中，他不断成长，直到长成一朵带毒的花。

        他年轻，冷酷，执掌和家庞大的产业。

        却找不到他的姐姐。

        和郁时常会想起那段对他而言最快乐的日子，那个对他影响很深，他很喜欢的姐姐。

        可也时常觉得自己当时太过天真愚蠢。

        他甚至没有问她的名字。

        等他有了能力，却无论如何查不到她的踪影。

        直到长大后，他意外再次遇到她……

        第四天依旧是按照互相写过信的来配对。

        巧的是配对成功和第二天一模一样，还是陆闻川和沈冬至一组，林望津和叶青泠一组。

        剩下四个人再次随机匹配。

        最后是苏玥和和郁一组，夏甜和程翊一组。

        和郁看上去就不怎么高兴，他漂亮的眉眼阴郁下来，为粉丝所钟爱的危险气质便毫不掩饰地散发开来。

        苏玥有点怕他的样子，咬了咬唇，说：“我们走吧？”

        和郁看见沈冬至和陆闻川已经上了车，他收回视线，不吭声地走到自己这组的车上。

        沈冬至两人的目的地是游乐场。

        沈冬至放松地靠在座椅上，问：“陆老师去过游乐场吗？”

        不是她没话找话，实在是陆闻川看起来不像是对这些感兴趣的人。

        但陆闻川沉默了一下，说：“去过。”

        “哦？”沈冬至挑眉，“和谁？”

        陆闻川说：“一个人。”

        看沈冬至明显不信的眼神，他有点无奈，说：“是真的。”

        那是他听到秋见星说要和沈冬至去游乐场玩的第二天，秋见星那么激动，从前一天就紧张地找衣服，找攻略，一个普通的游玩被他准备的好像什么无比重要的会晤。

        但陆闻川又知道，对秋见星而言，那就是非常重要的一次见面。

        他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情，在秋见星离开后，开车去了秋见星提到的那个游乐场。

        周末人太多了，到处都是开心的，愉快的，洋溢着笑脸的人。

        陆闻川找不到秋见星。

        也许他就跟这些普通的情侣一样，融入了人群之中。

        情侣。

        陆闻川放眼望去，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又沉默着回了家。

        后来听秋见星说，他在摩天轮上向沈冬至表白，她答应了。

        陆闻川回忆完的时候，就到了游乐场。

        因为两人身份原因，所以都戴着口罩，全副武装。

        跟摄像的话目标太大，摄像师的设备就被换成了一个小巧的不引人注目的小相机。

        沈冬至也好久没去过游乐场了，她环视一圈，说：“我们先去坐那个吧。”

        她指的是过山车。

        陆闻川说：“好。”

        等两人坐上去了。

        沈冬至问：“陆老师会害怕吗？”

        陆闻川看她一眼：“不会。”

        过山车启动。

        沈冬至握住了他的手。

        陆闻川的眉眼一颤，侧头去看她，就见她漂亮的脸上，带着笑。

        她纤细的手指抓住他的手，温热的，柔软的，带着令他心动的笑意说：“可我有些怕。”

        陆闻川冷淡的面容有一瞬间的融化。

        从过山车下来，沈冬至像是找到了久违的乐趣。

        她拉着陆闻川，把所有设施都玩了一遍。

        最后，沈冬至看着摩天轮，问：“要去坐那个吗？”

        陆闻川心中一动。

        白天的摩天轮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坐的人大多是情侣。

        他说：“好。”

        也许是因为摩天轮所谓特殊的意义，也许是为了节目效果，毕竟两人在“约会”，工作人员没有跟上去，只在下面拍摄。

        陆闻川进来时看了一眼，排队的也基本上是情侣。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陆闻川难得的，甚至怀疑是错觉的，产生了一丝紧张。

        为了缓解这种情绪，他说：“李廷玉导演的新电影快开机了。”

        沈冬至看向他。

        陆闻川说：“已经定了男主，但是……女主还没最终确定。”

        其实已经有人选了，但导演并不是很满意，想在开机前找到更适合的人。

        他问：“你要去试试吗？”

        ——这就是他来的目的之一。

        李廷玉是著名的商业片导演，票房有保障，如果能在他的电影里有一席之地，是无数人渴求的目标。

        更不用说，要是成为女主演，便是一飞冲天。

        她不会拒绝的。

        果然，沈冬至说：“当然要去。”

        她眉眼间是毫不隐藏的野心，这使得她那张漂亮的脸，过分地明丽。

        陆闻川心中一跳，说：“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机会。”

        沈冬至轻笑：“够了。”

        从前的她，缺的就是一个机会。

        她那样自信，自信到仿佛任何事都不会失败。

        陆闻川从不怀疑她的实力，却也简直要被那样的光华所震慑。

        沈冬至往外面看了一眼，摩天轮快要到最高点，座舱轻轻地摆动，从窗外望下去，地上的人都看不清。

        她说：“他们看不见我们了。”

        她说话的语气有一种隐约的暧昧。

        陆闻川低声问：“什么意思？”

        沈冬至说：“你听过别人说，摩天轮的最顶端亲吻的话，就能永远在一起吗？”

        陆闻川一怔。

        这话他当然听过，秋见星表白成功的那天，就曾信誓旦旦地跟他说了这个传说。

        他当时便嗤之以鼻，最后果然，他们还是分开了。

        可是，沈冬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冬至：“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这个传说。”

        陆闻川抿了下唇。

        “不过——”

        沈冬至靠过来，空中动起来整个舱都在晃动，她轻声说，“谢谢陆老师。”

        陆闻川怔住，只觉得两人离得极近，近到他呼吸间都是浅淡的玫瑰香气。

        等下了摩天轮。

        工作人员纳闷，这不是阴天吗？难道摩天轮里面很热？

        陆老师脸这么红。

        下午的时候，乌云就铺满了天空，零星的雨落下来，很快变成了大雨。

        和郁坐在客厅，望着暗色的天。

        长大后见到沈冬至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大雨。

        那是一年前。

        他的母亲久病不治，即使他掌控了和家，却也挽救不回她的生命。

        和郁参加完葬礼，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茫然。

        他打发走助手，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有小孩子的气球飞了，和郁难得好心地抓住，还给他。

        已经过了那么多年，现在的气球有了漂亮的图案，鲜艳的色彩，和郁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的那只气球，和时常出现在回忆里的姐姐。也许是他拥有的太少，所以便想抓住仅有的一丁点儿温暖。

        小孩子清脆地说完“谢谢大哥哥”就跑走了。

        和郁环视四周，只见人群匆匆，皆有自己的目的地。他想了再想，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最后只随意地往前走。

        大雨突如其来。

        和郁没有带伞，冰凉的雨滴将他的头发打湿，顺着他苍白的下颌流下去。

        他不觉得冰冷，只觉得心中一片空茫。

        然后，命运般的，有人举着伞擦肩而过。

        他忽而闻到一点玫瑰的香气，极淡，在雨中若有似无。

        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然后他看到了比记忆中更为美丽的面容，仿若完全绽放的玫瑰。

        很快便消失在伞下。

        和郁有一瞬间的恍惚。

        是姐姐吗？

        但就是因为他这短暂的恍神，她已经走进了大雨中，消失在了人群中。

        和郁后面又想尽办法找沈冬至，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找不到，好像有什么冥冥之中在阻止他。

        后来，他就进了娱乐圈，想着万一她还记得自己，说不定就能看到他。

        直到这次，他意外在热搜上看到了她，他请了假，找了原本的男四，然后加入这个节目。

        却是她不记得他了。

        不过。

        总算是找到她了，不是吗？

        和郁透过窗，看到沈冬至回来了，陆闻川正为她举着伞。

        伞下的发丝氤氲水汽，隔着雨雾，昳丽的面容显得格外潋滟。

        他站起身，拿了条毛巾走到门口，眉眼微弯，笑的乖巧无害。

        “姐姐，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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