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夜风猎猎

“是！”

尽管带着疑惑，但山风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准备好纸笔，等待魏霁风的进一步吩咐。

她猜，魏霁风会要求自己按照他的口述来重写这封信。

而魏霁风则仔细回想着江岚岫口述的内容，逐字逐句地转述：“小翡，展信佳，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再是小翠，而是另外一个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的陌生人。”

山风一愣，总觉得这话说得怪怪地，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写完这句，魏霁风继续道：“离开了曾经禁锢自己的方寸之地，我现在很好，望你也好。”

“听闻你最终还是没能摆脱陪嫁丫鬟的命运，成为了姑爷的媵妾，我的心情很复杂……”

“小翡她？”

对此毫不知情的山风，腾地抬头看向了魏霁风，瞳孔明显震动了一下。

“嗯。”

魏霁风颔首，简单讲述一下江玉岫和小翡最近的遭遇。

山风听完，五味杂陈。

她蓦地觉得，魏霁风口述的那句“心情很复杂”正是此刻自己的写照。

写完这句，又听魏霁风接着转述：“祸福相依，希望你能把握住上天赐予的福气，不要沉湎于眼前的浮华而迷失自己，更不要为男子倾尽所求，爱人前先爱己。”

“不要为男子倾尽所求，爱人前先爱己……”

魏霁风重复着这句话，忽然意识到，这句忠告不仅是说给小翡听的，也是说给江岚岫自己。

“说的真好！”

写完后，山风由衷感慨。

“这是…谁向主子你口述的？”

最终她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出来。

魏霁风收起心绪，不露声色地说道：“我娘子。”

山风当即讶然，但很快，又豁然而笑。

“这确实像大小姐后来的口吻。”

“后来？”魏霁风敏感地抓住了这个词。

山风点点头，如实道：“前年大小姐被二小姐推…咳！她落水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与二小姐正面争锋或暗中较劲，仿佛一夜之间，对这些事全都不在乎了，反倒比从前显得仪静体闲，柔情绰态。”

“是吗？”

魏霁风对过去的江岚岫似乎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在母亲葬礼上她用手帕为自己拭去泪水，安慰自己的画面。

那个画面记了多年，让他对江岚岫念念不忘，誓要相娶。

可他深爱的，却是现在的江岚岫，那个山风口中仪静体闲，柔情绰态的女子。

“人总会变的，改变并非坏事。”他喃喃道。

“我只是没想到大小姐竟会对小翡如此关心。”山风坦言。

魏霁风解颐，“因为岚儿天性善良。”

山风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对旁人不会有的深情缱绻，不由心头一酸，涌上了一股醋意。

“真羡慕大小姐！”

她痴痴地望着眼中没有自己的魏霁风，鬼使神差地说道：“你能…分我一点爱吗？把对大小姐的爱分我一点，哪怕只是发丝那么少……”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主子，我…心悦与你，许久许久……”

魏霁风有些震惊，他从未想过，山风会喜欢自己。

他捏了捏拳头，没有像当初拒绝江文岫那样，毫不留情，而是伸手握住了她的双肩，语重心长地说：“爱人不如爱己。”

“男子只会妨碍你升官进爵，我亦然。”

“山风，你如今能在后宫立足，吃了多少苦，难道你全都忘了吗？”

“别因为我，让你这么久的努力前功尽弃。”

“我不值得。”

说完，就收回了自己的双手。

“那…大小姐呢？换做是她，你会说这番话吗？”山风哽咽着问道。

魏霁风莞尔，“我会帮她加官进爵，无需她自己努力。”

山风心尖儿一颤，随之一凉。

爱与不爱，云泥之别。

“山风。”

魏霁风随即又敛容正色，对她郑重说道：“于我而言，你不同于其他女子，我对你的期望很高，希望你能成为华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女朝官。”

“别让我失望！”

他拍了拍山风的肩膀，又道：“当然，人难免不会有七情六欲，将来你若看中哪个男子，就算绑我也会把他绑到你面前。”

“男子于你而言，不该是倚仗，而乃闲暇乐趣。”

“要倚仗，也是他们倚仗你，在你面伏低做小。”

这番话说得山风目瞪口呆，同时，也心潮澎湃。

“主子，我明白了。”

她眼泪一收，抱拳颔首。

乌云飘过，月光更亮。

夜风，也随之猎猎。

“谁？”

刚吹灭烛火的林嬷嬷，蓦地察觉到屋外有动静，下意识吼了一句，吓得床上的江玉岫翻身坐起。

“是侯府的人吗？”

她似受惊的小兔，紧紧地裹着被子，惶恐地望着窗外。

这已是她被押来此处的第十日，仍旧无法在夜里安眠，白日里也不敢踏出这间小屋半步，总觉得江穆文等人的冤魂就守在门口，等着她出去将她吞噬。

之前的宅院已被荡为寒烟，这间木屋是新修的，一进院的规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毕竟是亲孙女，老夫人没有在吃住上克扣她，还让其母生前的陪嫁丫鬟林嬷嬷过来伺候。

只是限制了她的自由，祖坟周围有侯府的家丁看守，不准她离开这里半步。

她觉得这比死还难受。

可要寻死，也不容易，她没有这个勇气，一回想起当初被魏霁风掐着脖子无法呼吸的可怕经历，她便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寻死不成，觅活困难，她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如果是侯府的人过来要我性命，就从了对方吧。”

她突然露出了惨笑，彻底放弃。

也许…还能再重生一次。

“小姐你说什么胡话？”

林嬷嬷点燃了蜡烛，扭过头来正颜厉色地对她说：“你的命可是夫人换来的，你可不能让她白死！”

江玉岫一怔，猝然想到了林玉娇，顿时泪如雨下，“可我能怎么办呢？他们要我死，我还能活吗？”

“我猜不是侯府的人，以老夫人的作风，要你死还能让你活到现在？”林嬷嬷笃定道。

“而且，她是个看重子孙的人，逼死夫人，无非是想找个借口让你活下去。”

闻言，江玉岫又是一怔。

“小姐你先别出声，我出去看看。”

林嬷嬷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抄起放在门边的砍刀，开门出去。

江玉岫又把被子裹紧了些，止不住浑身颤抖。

“好你个盗墓贼，看我不砍死你！”

半晌后，猛然听到林嬷嬷的大喝，江玉岫赶紧奔下床，也抄起了门口的棍子，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区区盗墓贼而已，只要不是侯府的人，她就不怕。

“林嬷嬷，我来帮你！”

找见林嬷嬷后，她也看到了正与其缠斗的盗墓贼，举起棍子便向对方砸去。

“哎哟”一声后，对方一把抓住了棍子，顺势将她拽了过去。

“放开我……”

“是我！”

骤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江玉岫瞪大了双眼，“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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