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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


二人闹了一阵,忽然看到远远有一男一女,相携而来。张灵徽立时回复了她的仙子之态,淡淡站在连淙身边。等那两人走得近了,连淙才发现是两位老熟人。昆仑派的清洛,还有一位赫然是他一直在追求的水月庵水如音。连淙一见二人,便想到雁荡之事,不由悲从中来。张灵徽看他神色有异,轻轻握了握他的手,问道“要去打个招呼吗?”

        连淙长叹了口气。其实他看清洛二人甚是亲密,心里也替他们感到高兴。正犹豫间,水如音已经看到了二人,远远招呼道“可是雁荡连师弟?”

        这下也不用犹豫了。连淙强笑了笑,朝二人打了个招呼道“清洛师叔,水师姐。”

        二人走了过来。水如音打量了一下张灵徽,心中为她清冷飘逸的气质喝了声彩,笑道“连师弟不介绍一下这位姑娘?”

        连淙按下心头悲切,笑道“这是龙虎山张灵徽。”又为张灵徽引荐二人。张灵徽本还以为是连淙的旧爱有了新欢,看水如音说话的样子,才知自己有所误会,当下表情柔和了许多,欠身为礼。

        水如音笑道“原来是龙虎山张白衣。可真是久仰了!”清洛也道“在下曾与师兄前往龙虎山拜见张天师夫妇,却与张小姐缘悭一面。想不到今日在天音寺遇到了。”他二人多少有一点把连淙当小弟看待的意思,看张灵徽的时候不免有点长辈看晚辈媳妇的意味。

        张灵徽心里涌起一阵羞涩,却被她压了下去,轻声道“灵徽也久仰二位大名了。”

        连淙问道“清洛师叔,水师姐,你们二位怎么来了天音寺了?”

        水如音脸红了红。清洛笑道“我师叔道陵长老应法正住持之邀,来天音寺商讨魔门出世之事。我因经历过雁荡之事,被派来拾遗补缺。路上遇到水师妹,便一起过来了。”

        清洛与水如音两情相悦之后,少了许多木讷,举手投足之间,风流四溢。幸好连淙脸皮极厚,倒也没有什么自惭形秽的感觉。水如音又仔细看了看连淙,笑道“连师弟吉人天相。当日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竟已康健如初了。”

        连淙苦笑了笑。水如音知道他不愿意想起采芸之事,便换了话题,问起他分别之后的事来。连淙捡紧要的,与她略略提了一下。清洛听他居然除掉了砗磲何罗,又与道同和左何言一起灭了长江淤魔,还见到了姚泉、俞雪夫妇,不由叹声道“连小弟真是福缘深厚。这也多亏你侠肝义胆又重情重义,否则这些前辈高人,断不愿与你交往。”

        这三人的称呼可真够乱的。连淙称水如音为师姐,又因师父师娘与清远清洛同辈相交,便称清洛为师叔。清洛心里,自己与水如音必然是同辈的,便叫连淙小弟。其实三人年岁相差不多。幸而大家不同门派,也就胡乱称呼了。

        连淙摇头道“哪有什么福缘?也就是运气好而已。”

        清洛笑道“运气便是福缘了。连小弟对魔门之事,经历颇多。如若有暇,到时候诸位前辈议事之时,不妨也来听听。”

        连淙怦然心动。与当今武林顶尖人物坐而论道,想想都让人血脉贲张。虽然他很有可能只是什么话都不说坐着听而已。张灵徽眼神一动,顿时便想到这样一来,情郎在外公面前必然大大加分,便轻轻推了连淙一下。连淙笑道“左右我们都要在此等候任山主,也就是我未来的外公,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灵徽听他称任仲庭为未来的外公,漫漫看了他一眼。别人只见她从容不迫,连淙却看到了她眼底的那丝羞意。清洛和水如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想通之后,不免莞尔一笑。

        四人沿着林间小径,边走边说,不久来到一座小院子前。那小院子没有门户阻拦,只有一圈腊梅树,疏疏落落开着些细小花朵,围了中央一间不大的草屋。清洛叹道“这屋子古朴拙稚,又有十二分雅意。却不知是哪位前辈的宅舍?”

        正说话间,那草屋里出来了一位敦敦实实的小和尚,大眼阔嘴,长相十分憨厚,神色却是冷冷的。小和尚朝四人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四位施主,师父有请四位施主叙话。”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识得这位小和尚。清洛略一沉吟,笑道“如此有劳小师傅带路。”

        小和尚带四人进了屋子。那屋子甚小,中间盘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见四人进来,微微一笑,声音极是和蔼温厚“四位少侠请坐。”一挥手,旁边的柜子无风自开,四个蒲团稳稳地落在四人面前。四人行了礼,一一坐下。

        老僧道“贫僧空性,已经在此等候四位三十年矣。”

        张灵徽轻轻蹙眉,问道“大师可是四十年前自西域前来天音寺求经的梅花僧?”

        老僧慈和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他语速极缓,说道“贫僧修习枯禅,数十年心神不动。今日早起,便心弦拨动,是为缘一。诸位来时,老僧与劣徒均未功课,不曾错身而过,是为缘二。老僧一提我那寻常法名,女施主居然知道老僧,是为缘三。老僧等候三十年,今日可得释也。”他越说越快,显然心中十分喜悦。

        连淙问道“不知大师为什么等候我等?又如何知道我等便是大师守候之人?”

        梅花僧笑道“四位施主身上,佛,道,儒三教齐全。敢问各位师承?”

        四人一一自我介绍了一番。梅花僧点点头道“果然都是名门之后。”叹了口气,似是轻松了许多,道“贫僧本是大月氏人氏,因为仰慕中华衣冠,十二岁便来中土拜师学艺。幸而得遇名师,学得一些粗浅功夫。三十年前,贫僧追逐歹人之时,一时大意,受了重伤,被一位巫族游医所救。那位游医在北国草原本是一位大人物。他那时候已是病入膏肓,为了救我,更是把自己弄得油尽灯枯。他临去之时,将这个孩子托付给我。”指了指他的徒弟。四人看了看那小和尚,顶多岁的样子,不由都诧异非常。

        梅花僧笑笑道“当年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便是这副模样。这么些年来,一直没有变过。”

        那小和尚一脸木然,不声不响。梅花僧的眼里满是疼爱,道“我这徒儿不爱说话,你们莫怪。徒儿,为师有一册素心手稿,放在法相大师处。你去替我取来。”

        他看了一眼四人,道“我这徒儿,生而命苦,连法名都不曾取得,一直便是徒儿徒儿这么叫着。真是委屈他了。”他低下脸,似是在追忆往事。四人不敢打扰。

        过了半晌,梅花僧抬起头来,双目精光闪烁,整个人换了一副极其精明干练的气质,再没有一丝和蔼之色。他沉声道“诸位不必惊慌。我这徒儿,乃是一名魔族接引使,在魔族中也是极其重要的人物。”

        他这话一出,四人顿时瞠目结舌。梅花僧抬手压下四人的疑问“时候不多,我徒儿脚程颇快。你们且先听我说。那位巫族游医名叫剌巴甘,有个汉名叫宗淦,原是匈族左贤王次子。他匈族百年前为本朝开国皇帝所败,一直偏居漠北苦寒之地。那一代单于不知听信了什么谗言,居然要与魔族共谋天下,还找到了这位魔族接引使。宗淦虽是匈人,也知与魔族合作何异于与虎谋皮?便假作赤诚得了单于信任,寻找机会将这接引使偷了出来。一路逃避追杀,身边勇士死伤殆尽,最后遇到了我。他让我将我徒儿带回中原,小心藏匿,不可教魔族发现,自己鼓起余勇,引开追兵。后来便再也没有消息了。”

        梅花僧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咳嗽了两声,接道“魔族一共有三位接引使,主要是负责找寻还未觉醒的转世魔神。这接引使本身也须与大魔神一般转世,只是他们转世之后,觉醒要容易许多。幸而我这徒儿一直没有觉醒,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四人均是悚然。清洛道“大师高义!不知大师有什么吩咐?”

        梅花僧又咳嗽了几下,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再看那手帕,已是一片殷红。擦干了血迹,依然淡定从容,微笑道“刚才贫僧说什么缘分,其实都是胡诌的。我现在只是一口气吊着。上个月我旧伤复发,已知自己时日无多。这些日子一直在物色合适的人选。只是我这儿一向人迹罕至,恨未早做准备。昨日还在想,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只好修书一封,让我徒儿自己去寻天音寺高僧了。诸位切记,世上最能克制魔性的,便是佛性。因此最好能择一处名山大寺,将我徒儿托付。天音寺,水月庵,普济寺等均可。”

        梅花僧说道这里,又猛烈咳嗽起来,那手帕早已被鲜血浸透,连坐也坐不稳了。连淙和清洛要去扶他,却让他摆摆手轻轻推开了“四位务必务必,要保证我徒儿的安全。他若是死了,便不知道要转世到哪里去了。最好是受伤都不要,以免激起他的魔性。每日里尽可多读经书,以化戾气。”

        四人点头应是。水如音道“大师万请放心。一会我们便将令徒带去天音寺。万一天音寺不收,弟子出身水月庵,也必求得师长收留。”

        梅花僧颔首轻笑道“如此我便替天下苍生,感谢诸位施主!”

        四人连道不敢。清洛道“大师万勿如此。天下负大师多矣!”

        梅花僧笑道“贫僧也是天下一员,有什么负不负的。倒是诸位若是有暇,还请将我的骨灰,带回大月氏雪莲湖畔。”摇头苦笑了一下“修了一辈子禅,还是俗念未消。四位见笑了。”

        梅花僧的徒儿这时正好进来,禀道“师父,法相大师不在寺中。徒儿已经留了口信给圆真师兄。”

        梅花僧点点头。连淙笑道“大师开朗豁达,俗不俗的,也没什么。”

        梅花僧又轻轻点头,眼睛直直看着四人,叮嘱道“切记不可让我徒儿受了伤害。”

        未等四人回答,梅花僧双手在身前做了个莲花盛开的手势,轻轻念道“匆匆百年,如露如电。生而有苦,死何无欢?归去归去,向丛林去!”含笑坐化了。

        连淙四人不敢惊动他法体,默默坐了一会。那徒儿也不作声,只静静流泪。如此过了两柱香时间,那徒儿忽然道“其实我有名字。我叫阿保。”

        水如音朝他温柔地笑笑,道“阿保,大师说要让你留在天音寺,或者去水月庵修行。你可愿意?”

        阿保没有什么表情,道“我都好的。”

        水如音道“大师之前说要将他法身火化,带回故乡。我们先将他护送到天音寺,再安排法事超度吧!”

        连淙摇摇头道“大师在悬空山住了这么久,虽然有所交往,却一直没有入门,想来是有他的原因的。依我之见,大师这么豁达,不会介意些许俗礼,我们就在这里将他火化即可。”

        清洛和张灵徽也觉如此。水如音问阿保道“那阿保小师弟你怎么说?”

        阿保道“连施主说得有道理。我们这便火化了师父吧!就是这屋子,以后也没有什么用了,一并火化了好了。”他语气淡淡,仿佛并无留恋。四人也不以为异。当下与阿保一起找了许多柴火,堆在屋子周围。又将梅花僧法体放在一张蒲团上,请到了屋子门口。连淙催起法力,顿时一把大火烧起,将梅花僧与他的草棚都裹在其间。火光映着四周的或而嫣红或而嫩黄的腊梅花,显出几分凄艳来。阿保望着梅花僧的法体渐渐成灰,呆呆出神。泪水流了满脸,也不去擦拭一下。

        连淙要去西藏和大食,自是护送法师骨灰回乡的最佳人选。四人收拾了一下,便带阿保回到了天音寺。阿保一进房间,便把自己紧紧关在房门里。水如音欲待安慰他,也不得其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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