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像

“我昨天晚上睡得很快，几乎沾了枕头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什么也没发生。”

        “我睡得也很快，只不过做了一场噩梦，有一个女鬼试图掐死我，但她失败了。”

        徐梓欣缩在床上，一双大眼睛眨啊眨，一肚子的问题不知道从何开口。

        她还是没忍住，看着乔雅一脸淡定，甚至开始期待起晚上的到来，问道：“姐姐，你不怕吗……？”

        “嗯……”乔雅真的认真想了片刻，“我从小胆子就大，只不过是个唯物主义，对灵异鬼怪没什么研究。”

        “实际上，大部分的恐惧都源于未知，和火力不足。”

        “我原以为鬼怪是无法接触的虚无缥缈的存在，但没想到我们的触碰是相互的。”

        “既然敌我双方处于平等的地位，那就只需要看谁下手更狠谁就能活下来。”

        徐梓欣：“……姐姐，您是学……体育的么？”

        乔雅：“我是a市师范大学的，学文。”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之前学过一些防身的功夫，对付一些小混混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徐梓欣：“嗯？”

        你们文化人现在都这么能打么？

        小混混和女鬼是能混为一谈的么？

        两人简单交换了一下夜晚的信息后，便听到敲门声，是老伯叫她们下楼吃饭了。

        徐梓欣看着乔雅发青的脖颈，想找找包里有什么可以帮忙遮遮的，但除了一沓厚厚的书本，没有别的有用的东西了。

        “没关系。”乔雅拍了拍几乎要把头埋进书包里的徐梓欣，“先下楼吧，过会应该就要和大部队集合了。”

        姐姐你不怕那个老爷爷么？

        不过她并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徐梓欣看着乔雅挺拔的背影，忽然就觉得面前这个佝偻脊背的老爷爷是如此的消瘦脆弱，要是真动起手来，感觉乔雅姐姐一个能打十个。

        早饭是一碗寡淡的清粥，水比米多了许多，导致喝起来就像是在喝略微浓稠的清水，一想到这里因为天气原因收成不好，两人也没有说些什么，都老老实实吃完饭，随着老伯再次前往村长家。

        “诶呦，乔姑娘这脖子是怎么了。”刘青和林瑾两人已经在村长家等着其余的人了，刘青一眼就看见了乔雅脖子上的青痕，赶忙就上来询问她前面的老伯，“老人家，你们这里可有什么药酒么，小姑娘脖子都成这样了你们看不见么。”

        “没事的刘先生，其实我没什么感觉，不用上药的。”乔雅解释道，“这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伤，用药估计也没什么用。”

        刘青听罢也就不执意去讨药来，挠了挠后脑勺，而老伯见两人已经顺利抵达了村长家，便也转身离去了。

        “你和小林小徐都是年轻姑娘，叫我刘叔就行，刘先生听着怪难受的。”

        “刘叔，您和林小姐什么时候到的啊，怎么还不见王先生呢？”

        “我们也刚到没多久，没见着他。”林瑾轻声补充道，她不敢直视乔雅脖子上的痕迹，视线总是飘忽着，“他毕竟是我们这里最有经验的，他不来我们也不敢乱做什么。”

        又过去了大半个小时，原本四人还能耐着性子聊会天，但随着愈发天色愈发阴沉，他们也没了话说，心里都不由得冒出许多不好的揣测。

        来的时候虽然算不上大晴天，但好歹有些天光从云层中落下，伴着潮湿的凉意，削弱了村庄里原有的阴郁感。

        只不过就短短一会儿，就一点光都看不见了，大片大片的乌云笼罩在天空之中，它们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明明没有风，但他们却看见那云如同翻滚的海浪，越来越黑，也越压越低。

        ——马上就要下暴雨了。

        “你们说……王先生……他还会……”林瑾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呼……呼。赶上了……”门口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林瑾的话，几人一齐抬头，却看见王鸿脸色惨白，而左边袖口处空荡荡的，只剩一小节大臂吊在那里，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村长家。

        几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王兄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手臂怎么了！”刘青想过去扶他一把，却被他抬头时嫌恶的眼神吓得手都愣在那里不敢放下。

        不过下一秒，王鸿便又恢复了正常，只是额角还流着滴滴冷汗，那断掉的臂口随着他喘气，还在上下动弹着，看的在场的四人都不由得捏了把汗。

        “抱歉，是我来得晚了。”王鸿用好的那只手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昨天晚上出了一些意外，好在人没什么大事。”

        手臂直接被砍断，这还叫没什么大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呜呜呜……”林瑾心态本来就不稳定，看到如此可怕的伤口，整个人都被吓到了，她冲到村长房子大门，想要破门而出，却发觉门怎么也打不开。

        其余几人虽然也被王鸿的伤吓了一跳，但还没有像林瑾那样有些失去理智。

        乔雅走到王鸿面前，她微微抬头，露出自己脖子上的掐痕，示意王鸿自己昨晚上也同他一样碰到了些什么东西。

        “王先生，您昨天也碰到灵异事件了？”

        王鸿这才正色打量了乔雅一遍，问道：“昨夜除了你我，还有谁碰到事儿了。”

        “小林和我是一觉睡到天亮，没有碰着什么怪事。”

        “我也是……好像只有乔姐姐受了些影响。”

        “……真是怪，这女的不是才一层么。”王鸿喃喃自语道，声音很轻，因此四人都没有听清楚。

        “您说什么？”刘青侧耳想凑近点，却被身后清脆的拐杖敲击声转移了注意力。

        村长不知何时已经拄着拐杖站在了客厅的正中间，面无表情。

        几人忽然想起村长昨天说的早上十点集合，林瑾赶忙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手表上的时针刚刚抵达数字10，他们才意识到王鸿急匆匆地赶来，连手臂断裂的疼痛都硬生生忍下来，极大可能是怕迟到。

        “既然人都到齐了，就走吧。”他目光浑浊，但扫过众人的时候，平白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仿佛浑身上下都要被这目光扫透。

        “村长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刘青看了看王鸿，又看了看身边三个女性，“您瞧着王兄手臂都成这样了，要不先给人休息一下吧，这伤看得怪吓人的。”

        王鸿没有附和，但是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村长，试图找出他死板的脸上些许的变化。

        “既然已经保住了命，丢了一只手又能算什么呢。”那村长竟真的开口回答了刘青的话，“只要有一口气，就不要耽搁了更重要的事情。”

        “您说的……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外来人若是不及时叩拜山神，对神不敬，那便是极大的罪过。”村长忽然笑了起来，那苍白的布满死皮的嘴几乎要咧开到了耳下，配上他依旧无神的眼眸，诡异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似的。

        “你的那一口气……能和神怒相比么？”

        虽然天上的黑云依旧浓郁得像是化不开的墨水，但始终没有落下雨滴来。

        山神？神怒？

        几人都不是傻子，这鬼地方要真有神明，肯定也不是什么好神。

        只不过一路上没人敢发出什么异议，都老老实实安静地跟着村长。

        乔雅原以为村里的某处或许建了一个山神庙，毕竟村长方才那样煞有介事地威胁过了王鸿，但却没想到村长带着众人到了山脚某处的一个小山洞里。

        那洞口又黑又小，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进入，如果不是有人带路，或许他们都不会注意到这里还有个能通人的地方。

        村长手中举着一根蜡烛，另一只手依旧撑着那根拐杖，洞里无风，蜡烛的光晕稳稳地照着四周，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潮湿青苔的腥气，还有浓厚的香火味从前面传来，就算嗅觉再差也能闻得一清二楚。

        乔雅小心地观察着这条长长的走道，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山石，左右两侧倒是比较光滑，但是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才发现，这是用被压得很实的泥土所填平的，她一时都分不太清这洞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挖凿出来的，大约走了四五分钟，那气味越发明显，徐梓欣都已经被刺激的不住咳嗽，那声音虽然不算响，但是回荡在这狭小的走道中，十分明显。

        她被村长之前的话吓怕了，硬是憋着喉咙里的痒意，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免得再咳出声来，惊扰了神明。

        乔雅的前面是王鸿，通过前头细微的烛光，她看见王鸿因为走动而摇摆着的袖口下，露出半截青黑色的印子。

        同样都是受到灵异力量的攻击，相比起乔雅的掐痕，还是王鸿所受的伤更加恐怖些。

        这大概就是层数不同，生存下去也会越发艰难。

        又走了两三分钟。这条道才慢慢开阔起来，等村长停下脚步让开道，他们才看清了面前的景致。

        那洞的尽头被开凿得很大，一尊硕大的石头雕塑就那样无声地伫立在众人面前，它微垂着眼，嘴角带笑，盘腿而坐，后背伸出的六只手上各拿着雕刻精细的物什，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它身上的一威压。

        明明垂着眼睛，却给人一种俯视睥睨之感，她嘴角的笑容也让乔雅觉得眼熟，和村里那些个人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几人被这尊巨大的佛像盯得不敢有什么大动作，都下意识聚成一团，不敢说话。

        之间村长将蜡烛摆放在雕像前的供桌之上，再次回头时，手中已经握着三根香线。他没有说话，但是大家的注意力都死死地集中在他的身上。

        地上有一个小小的蒲团，暗红色的布料上用金色的丝线缝上了精美的花纹。

        他跪了了下去，闭上了眼睛，嘴中喃喃自语些他们听不懂的话，一副极为虔诚的模样，他的头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回荡在这小小的山洞之中，他慢慢抬起身子，最后再将那三根香插在面前那个巨大的香炉上。

        方才那浓郁到近乎呛人的味道原来便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一个一个来吧。”村长拿起了身边的拐杖，有些吃力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就按照你们进村的顺序，虔诚地向山神参拜吧。”

        “……一定要拜么。”林瑾小声地问道。

        自从她见了这巨大而又诡异的雕像后，就缩在了人群的最后面。

        “谁知道这东西是来保佑人的还是来害人的……”

        “这是村长的要求，只怕不得不拜。”王鸿作为里面资历最深的，即便受了伤，也依旧有着极大的话语权，“如果林小姐怕，不拜也就不拜了。”

        “……”林瑾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下意识攥紧了衣服的下摆。

        第一个进村子的是王鸿。

        他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微微颤抖的右手却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可要记得心诚。”村长说，“心诚了，山神便高兴了。”

        他接过村长递过来的香线，模仿起先前村长的动作，他是第一个拜的，因此不敢大意，那一个头磕得十分响亮，起身时还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直到顺利从软圃上站了起来，他长舒一口气。

        接下去的顺序是刘青、徐梓欣、林瑾，最后才是乔雅。

        原本还有忧虑的林瑾见众人都要拜，只得跟着他们一起，毕竟在恐怖电影里，不抱团的角色永远都是炮灰，下一秒说不定就要死翘翘的那种。

        等到了最后，乔雅才捻着两炷香跪坐在软圃上。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从来没有跪过谁，莫名其妙在这个异世界里拜一个长相诡异的“山神”，她无论怎么说服自己，都难以真心实意地表达自己什么所谓的敬重之情。

        她只好随意放空自己的大脑，象征性地磕上一个。

        当额头触碰到地板的那一刹那，自己脖颈上的掐痕忽然开始隐隐作痛，乔雅皱了皱眉，下意识抬眸，目光往前一撇，却发现那供桌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那一刻像是被无限拉长的慢放镜头，明明耳边磕头的声响还未完全消失，但她的眼里却捕捉到了一张极其惨白的脸蛋，以及一头如同海藻一般凌乱的黑发，在地上拖出湿漉漉的水渍。

        嗯？

        她想再看得清楚一些，但那东西意识到了乔雅正在看着自己，下一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眨了眨眼，地上十分干燥，那里还有被湿发拖出来的水渍？

        她坐起了身，把香火往面前的炉中一插，便站了起来。

        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个东西应该是昨天晚上那个女鬼吧？

        这么怕她？

        村长下意识看了一眼神像，乔雅也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动作，抬起头来，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神像，却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

        “姐姐……”徐梓欣和她相处了一夜，更把她当成精神支柱，几乎片刻都不愿意离开她，看她若有所思盯着佛像，问道“怎么了，是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没事。”乔雅捏了捏她的手，轻轻在她耳边说道，“看这尊神像不太顺眼，要是有机会，出去前肯定要把这个神像给砸了。”

        徐梓欣：这是可以说的么？

        “午饭的时间到了，各位就到我家里用餐吧。”

        村长取回蜡烛，引着众人原路返回。

        乔雅留了个心眼，村长走在前面带路时，她特意回头看了眼神像，烛火离神像有段距离，那影影绰绰的光芒是能堪堪扫过神像的眉眼，乔雅的目光停留在了神像的嘴角。

        她们刚刚来的时候，这尊神像的嘴角有扬的这么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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