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冷木兮往火盆里添了把火，跳动的火焰映在他的眼底，摇曳地染上一层暖意。大概还是有些冷了床上的男人翻来翻去地睡不踏实，冷木兮撑着头看了他很久，有些泛白的脸，微皱着的眉头和下意识蜷在一起动作，到底是有些心软了。

        轻叹了一口气，门缝窗缝被缝都被冷木兮用了点法术罩住了，温度一点点升了上去，梦中的严焱感觉到自己突然被毛绒绒包围了，很软很软，他下意识就伸手抱住了，从头撸了一把，好像是尾巴？那柔顺蓬松的的手感让他根本舍不得松开。

        “兮……”迷迷糊糊间喊着冷木兮的名字，干脆把已经有些泛红的脸都埋了进去磨蹭起来，大尾巴晃了晃，尾尖抖了抖也就在严焱的怀里安分了下来，很暖。

        冷木兮的视线不受光线的限制，即使是一片漆黑他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严焱，他有些说不清现在自己的心情，只是让毛绒绒盖得更严实了一点，看着他把头枕在了尾巴上面，睡得更熟了一些这才放下了心。

        今天上山的时候冷木兮注意到这山里本该是有一位土地的。小小的古庙在山的最深处，不到山顶的一点地方，也不知道存在了多久，这人烟稀少的地方自然是信奉不足，日子长了，法力也散得差不多了，大约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彻底失去他的庇护了。

        有些可惜，虽然冷木兮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想来无事，也算是另一份力吧。冷木兮在掌心幻化出一叠经纸，一方砚台，他的毛笔，挺直了腰背在心里念了念，准备写上两副经文，也算是做点善事。

        这落笔刚写了两个字，冷木兮像是想起些什么，转身去拉严焱的手，严焱睡得很沉，贴着尾巴的侧脸红扑扑的，冷木兮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有多么得软。

        冷木兮用手握着他的手腕，指尖划过指尖，明知那一点点的疼痛对于严焱来说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却还是小心翼翼地，从那道不太深的口子上挤下了几滴鲜血，那血滴进砚台中心，混进他先前磨好的墨里。

        严焱的手很热，冷木兮捏了捏他的指骨，就牵着到嘴边把那划了口子的手指含进了口中，湿润的舌尖包裹上去，这下连一点印子都没有留下了。

        这融了血的墨，大一半的功德就能算在严焱的身上了，现在的冷木兮要这一点微薄的功德也没有用处，还不如都给严焱算上，这样子他还能多一份诚心，不然他那本生死簿也太薄了，以后去了地府还可以多讨些奖赏。

        虽说要是真的去了地府，倒也不用他操心了。冷木兮不由地笑自己，也未免太过操心了，他几乎可以想象到他若是为了严焱“徇私枉法”，那几个烦人的家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冷木兮笑着摇了摇头，想把严焱的手塞回被子里，谁料严焱手上一用力摸到了大尾巴的尾巴根儿，握得紧紧的，还不肯撒手，弄得冷木兮的脸色一变，半天没有动静。

        这经冷木兮写了整晚，边写边诵，很是虔诚，直到天边开始泛白，天要亮了，他才停下了笔。夹在指尖的经文被燃起的冥火点燃，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冷木兮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冷木兮靠在床头合着目寐着，他知道他要醒了，就赶紧让那些只出现在他梦中的东西通通都消失了，他可不想解释，现编故事也不是不行，就是麻烦得很。

        严焱天亮不久就缓缓醒来了，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看到了身边的人，又四周摸了摸，看来看去，说没有一点失望那肯定是假话。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冷木兮被严焱抱上床塞进了他早就焐热的被窝里，他感觉到他的手轻搭在他的腰间，就这么一起躺着，暖暖的，冷木兮竟然真的睡过了过去。他的思绪飘得很远，脑子里空空的，那纯白一色的地方有很多声音，也有很多人，他却什么都看不清。严焱掌心的温度就像是个路标，即使他飘得很远很远了，也还能找得到回来的路。

        之后的日子里严焱没有提起那晚上的事情，也没有提起那个让他心痒痒的大尾巴，等这雨终于下停，两个人都休息好了，再稍稍把这个屋子布置了一下，终于决定进山去干正事了。

        下过雨的清晨，天水洗般的蓝，空气里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冷木兮抬着头看了看这山，手掌托着虚虚地抓了抓，他感觉得到这一片的生机好了一些，就像是为了回应他的想法一样，一阵微风吹过，这个树林发出好听的沙沙声，看来他的经文是有用的，那就好。

        严焱走在前面，冷木兮就跟着他走在后面，没走一步就在他的脚印旁边印下一个脚印，一大一小，并行着，他回过头去看他，把手就递了过去，牵住了脚印就乱了，路倒是好走了不少。

        大雨冲刷过的山林和记忆中的总有些偏差，他们走了好一会才找到了地儿。这一片的竹子和外面的那些不太一样，竹子的颜色上呈现出青色，有的竹子上的青色当中还会带有黄色，不带有白霜和节毛。他们是冲着鲜笋来着，这找竹笋，自然是先要找竹子，壮年期竹子才能够生长出大量的竹笋。

        “就在这一片了，这里离山下远一般他们不会走这么深。”严焱摸了摸这竹子，母竹一般下边的竹叶细长，并且竹子的叶尖会有泛黄，找到了母竹这就差不多了，冷木兮看着严焱把箩筐从肩上拿了下来，铲子顺着竹子最下面的一根枝丫生长方向挖下去，没一会，就可以看到藏在下面的笋子了。

        冷木兮看着觉得稀奇，蹲在严焱的身边看的仔细，但严焱没有想让他搭把手的意思，他也乐得清闲，但严焱显然又怕他这么干看着也怪无聊的，就给他安排了一点活儿，“木兮，帮我看看附近有没有放射状的裂痕，挖到晚上就回去做了吃。”

        冷木兮笑着应了，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清楚所谓的放射状的裂痕是什么样的，指着这个问问，掰着那个问问，也就很快地理解了过来，一小会就找了好几处。

        “这里这里。”冷木兮拿着手里的石头在竹竿上画下一个记号，然后蹲在高处的石头看着严焱干着活。他们两个人今天的收获多的让严焱都感觉到吃惊，比他以往好几天的收获都多得多，心情自然也是非常愉快的。

        回去的路上严焱哼着小曲儿，筐里的笋个个看起来就个大味美，他看着走在他前面的冷木兮，就不由得想到了那梦里的大毛绒尾巴，视线往下移了移，盯了好久，眼神火热到冷木兮都回过头瞟了他一眼都没有作罢。

        他还记得那大尾巴是白色的，毛很绒也很厚，很长，尾巴尖晃起来很快，撩得他的心痒痒的，就想张口咬上一口。

        可是，尾巴呢？严焱非常地肯定！那一定不单单是他的幻想，肯定不只是一个梦而已。那尾巴就是冷木兮的！冷木兮他有大尾巴！但是他不愿意告诉他！

        怀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严焱连脚下的路都没有好好看，突然就一脚踩空了一个台阶，整个身体都倾斜了，山路崎岖这一跟斗摔下去可真是够呛，严焱的惊呼卡在喉咙间，认命般把眼睛都闭上了，然后他就感觉到腰间一紧，身体的重心就稳了下来。

        低头看了看，严焱一下子就笑开了。

        大尾巴！果然是冷木兮有大尾巴的！冷木兮当然听见了他的心声，男人毫不掩饰地喜悦连带着冷木兮都笑了笑，他没有回头看他，就这么用尾巴圈着他的腰，扣得不紧，就这么虚虚地环着，完全暴露心情的尾巴尖摇晃得很欢。

        “这么喜欢？”

        “嗯！喜欢啊！”严焱脸上的笑容太过灿烂了，爱不释手。他用手背顺着大尾巴一路摸揉下去，这回他看得清清楚楚，大尾巴很长很粗，毛绒绒的，还有着黑色不规则的块状斑纹。

        “所以是猫科吗？”

        “不喜欢鳞片和角了？”冷木兮没有回答他，只是轻笑着反问他，随着他说话上扬的尾音尾巴尖尖快速地晃动着，但竟然好一会都没有听到回答。

        一时间严焱沉默了下来，那认真苦恼的样子逗笑了冷木兮，换来大尾巴的一计拍打，拍打了在他的后腰，然后紧紧地卷住了，箍得他连呼吸都有点难，这才认输般拍了拍尾巴。

        下山的路变得平坦起来，严焱小跑了两步和冷木兮并肩而行，他是真的喜欢大尾巴，又有谁会不喜欢毛绒绒呢。可是严焱转念想了想，如果是冷木兮的话，无论他是什么，是什么人，有着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可以，什么都可以。他从来不跟自己较这个劲，他对冷木兮的心思他自己很清楚，也不用藏，他全部都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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