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剧变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奥斯丁睡得正熟，被铃声吵醒，眉头一皱，猛地睁开眼睛，一把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

        亮着的屏幕上，显示出来电人的名字。奥斯丁在按接听键时，瞥了一眼时间是凌晨一点。

        电话一接通，奥斯丁喊了一声：“安德鲁……”

        电话那头焦急地打断他：“奥斯丁，你听我说，爸爸出车祸去世了！我派了彼得来接你，你先收拾东……”

        “砰”的一声，电话没挂断，却没了安德鲁的声音。

        听筒里传来几声咒骂：“他妈的！托马斯，快看看安德鲁怎么样了？”

        “他……他的……脑浆迸出来了！”

        奥斯丁颤抖地将手机关机丢到床上，快速套上运动衫，从床下拖出一个双肩包，背上包，赶忙走出宿舍，轻轻关好门，朝宿舍楼上一层的最右端的杂物间走去。

        夜已深，宿舍楼里没有人走动。进了杂物间，奥斯丁关好门，坐在地上，借着走廊里的灯光，从背包里面摸出另一个手机。开了机，奥斯丁先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点开通讯录，看着一串的名字，想着该打给谁，滑了一遍，视线又再次注视到“亚历山大”和“安德鲁”两个名字上。奥斯丁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咬咬唇，眼泪止不住滑下脸颊。

        黑暗中屏幕突然一亮，奥斯丁一看，收到一条新信息。发件人是“彼得2”。奥斯丁用手背将脸颊上的泪痕拭去，点开信息，上面写着：“我正赶来，安德鲁死了，保护好自己。”

        奥斯丁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在刚刚的几分钟内，惊慌和恐惧以及一种无助无力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涌来，差点把他淹死。现在潮水已经退去，他又获得新的氧气，可以自由呼吸了。

        奥斯丁开始梳理整件事情的头绪。父亲的车祸、安德鲁被狙杀，没有这么巧的事。是谁干的？敢对赫尔南德斯家族下手的，一定是另外两大家族路易斯或詹姆士其中之一。

        事到如今，学校生涯也算终结了。奥斯丁把头往后仰起，闭上了眼睛。心中默数“123”，数完猛地睁开眼睛，伸手从背包中掏出一把beretta92f。检查了一遍，弹夹是满的，一切都没有问题。

        夜间的静谧将些微的声响放大了。奥斯丁听见有脚步声靠近。那声音绝不是学生发出的，落地太轻了。奥斯丁站起身立在杂物间的门后，手里握着木仓静静等待。

        脚步声停在门口，门被轻轻推开，走廊里的灯光将那人的身影投进杂物间，手中握着一把带消·音·器的武器。奥斯丁屏住呼吸，握住武器的右手紧了紧。

        那人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转身走开。杂物间的门自动关了起来。脚步声渐渐离得远了。奥斯丁怕他又折回来，依旧不敢行动。

        杂物间里放着三排置物架，架子上摆放着一些瓶装清洁剂、拖把、抹布和一些堆起来的纸箱。对着门的那排置物架前放着一辆清洁手推车。

        奥斯丁想过躲在清洁推车的垃圾桶里，也想过躲进空纸箱里。但是上一次那个杀手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如果他再返回，绝对会搜得更加细致。这些地方只要随便一搜都会暴露。哪里还能藏身呢？

        奥斯丁仰起头暗叹了一口气。天花板上的管道式换气扇的网罩映入眼帘。

        奥斯丁暗暗吁出一口气。他稳住颤抖的手，顺着置物架爬上去，把网罩取下来，和书包一起轻轻放入管道里，然后双手用劲，吊起上半身，爬入管道，再把双腿收了上来。最后把网罩轻轻放回原处。

        奥斯丁才刚藏好一会儿，门外又来人了。

        那人推开门，扫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便把木仓插在腰后，走进杂物间。他先把清洁推车推到一边，检查推车后面的置物架。没有发现，又去检查那些纸箱。把所有地方都搜索了一遍，又抬头盯着换气管道看了一眼，细细倾听。听了一两分钟，没有发现异常，这才转身离去。

        片刻后，奥斯丁就听到楼上杂物间翻动东西的声音。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宿舍楼里再没有任何动静。奥斯丁推测那个杀手已经走了。但他不敢回宿舍，谁知道会有什么在那里等着他。

        彼得赶过来怎么说也要十多个小时，这段时间怎么保证自己安全，奥斯丁用左手拇指揉了揉太阳穴。天亮了学校热闹起来自己就安全多了，现在距离日出还有四五个小时。

        不能坐以待毙。奥斯丁重新拆下网罩，拽着包从通风管道爬下置物架。双脚落地时，奥斯丁觉得双腿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奥斯丁靠着置物架缓缓坐下，武器放在伸手能及的地上，头倚在墙上，调整呼吸，心跳渐渐慢下来。

        奥斯丁拿出手机，拨通彼得的号码。电话一接通，彼得的声音传了出来：“奥斯丁，你还好吗？我还要十二个小时。”

        奥斯丁“嗯”了一声，接着说：“彼得，知道是谁干的吗？”

        彼得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现在还不清楚。奥斯丁，等你回去再调查。学校安全吗？”

        “有杀手来过，应该走了。”

        “不要叫人来接你，现在不能确定我们的人有没有被跟踪。”

        “我知道。我自己来机场。”

        电话那头彼得说：“你小心。”

        奥斯丁答了声“好”，挂断了电话。

        当务之急是怎么想办法去机场。奥斯丁摸了摸口袋里的车钥匙，起身去停车场。

        停车场里停着一辆本田车，是来世界第一名校的第一年父亲送的开学礼物。

        “坐上车就安全了。”大脑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奥斯丁。这让奥斯丁加快了前往停车场的步伐。

        看到停车场的标志的一瞬间，亚历山大车祸这个念头突然掠过奥斯丁的脑海。奥斯丁想到：他们能让亚历山大出车祸，难保不会对我的车子动手脚。没有车，怎么去机场呢？

        奥斯丁正犹豫要不要去取车，握在手里的车钥匙不小心从手心里滑出坠落在地上。奥斯丁下意识弯腰去捡。

        “砰”，身前的墙体上发出被子弹打中的声响。

        奥斯丁马上意识到危险的到来，立刻弓着腰向停车场里冲了进去。

        奥斯丁边跑边思考：木仓手下一刻肯定也会尾随进来。躲在哪里更安全？车库里停满了一排排各式各样的小汽车，除了车底，再没有更好的藏身之地了。要钻到车底下吗？

        奥斯丁找了一辆车型稍大的车子正打算钻进车底，突然一想：不行！藏得稳也就意味着有可能困死。如果被发现，基本上就没有活路了。现在是他来找我，主动权在我手上，不如我主动出击。

        想到这里，奥斯丁有了新的谋划。

        木仓手匆匆赶到停车场，四处张望，却不见了奥斯丁的踪影。

        他打开事先准备好的地图，看了一眼停车场结构。地图上的一个车位用红圈圈了起来，那是奥斯丁的车子的停放处。

        他不担心奥斯丁去开车，那辆车上放了追踪器，不怕他跑了。

        他一辆一辆车子地检视，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

        离标了红圈的车位越来越近，木仓手调整了握木仓的角度，准备随时开木仓。

        突然，那个车位上停着的银色本田车的车灯闪了闪。

        木仓手把木仓口对准本田车的方向，仔细寻找奥斯丁的踪迹。电光火石间，觉得身旁有动静，立刻调转木仓口开木仓。

        “砰”、“砰”两声大小不同的木仓声几乎同时响起。

        奥斯丁的左臂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子弹打穿衣服擦破了皮肤。

        又是“砰”的一声重物落地，那名木仓手胸部中弹倒在了红色黏稠的液体泊中。子弹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他的心脏。红色的鲜红色黏稠的液体像一个走向强盛的帝国的版图，在地板上迅速扩张。

        迅速的失红色黏稠的液体让木仓手的脸色变白，他抽搐了几下，死了。

        奥斯丁握着武器的手微微发抖，濒临死亡和初次杀人的恐惧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头上的汗珠顺着头发、眉毛和鬓角滴下来。奥斯丁像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一滴汗滴进了右眼，盐分使眼球受了刺激，眼皮忍不住抽动。奥斯丁这才回过神来。

        伸手用衣袖把脸上的汗水擦一擦，奥斯丁想了想：过不了几个小时，停车场就会有人来了。尸体不能就这样扔在这，否则被发现了很快就会招来警察。

        奥斯丁拖着木仓手的双腿，打算把尸体拖到自己的本田车上。这辆车是不能开了，把尸体放在后座上至少不会马上被人发现。

        放好尸体，奥斯丁用车上洗车的海绵把地板上的红色黏稠的液体渍擦掉。

        清理完，奥斯丁去卫生间洗干净双手，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突然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

        奥斯丁对着洗脸台吐了一阵，直到把胃都吐空了，才感觉冰凉的四肢渐渐有了热度。

        奥斯丁打开水龙头，捧了几捧水漱口，又重新洗了一把脸，扯了几张纸，擦干脸和手上的水。

        他扶着洗脸台想：这个杀手才死，对方不可能马上发觉。短时间内自己还是安全的。但是并不能肯定对方只派了这一个杀手，如果还有其他杀手，而自己又不清楚他在哪里，那么一出停车场就会被对方盯上。

        如果直接去机场，很有可能被对方的木仓手发现行踪。最好去城里一趟，混淆对方的视线，这样才更容易摆脱追杀。但是现在是半夜，公交和地铁都停了，即便想去城里，也没有交通工具。

        只有去停车场偷一辆车了！

        小时候，托马斯暗地里手把手教过他怎么偷车。

        打定主意，奥斯丁把武器别在腰后，戴上连衫帽，背好背包，离开洗手间。折回停车场里，刚好有辆黑色的minicooper正在发动车子。开车的是个女生。

        奥斯丁走过去挥挥手。女生摇下车窗，侧头问：“要我帮忙吗？”

        “你好！你现在要去城里吗？”

        女生回答说：“是的。”

        奥斯丁想起市郊有个大型的旧车市场，不如去那里找辆车吧。于是把在学校停车场偷车的念头抛在一边，笑着说：“我有事想去城里一趟。你能载我一程吗？”

        女生笑着朝他招手：“当然！上车吧。”

        一路上，女生和他聊起来：“我看你脸色不大好，你要去医院吗？我刚好有个同学在城里摔伤了，住在医院里，我赶去看她。如果你有需要，正好和我一起去。”

        “不。我在郊区就下车了。”

        女生侧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吃惊地问：“现在才凌晨三点，你去郊区干什么？”

        “今天家里突发了一些事情，我原本那辆车的发动机坏了，想去旧车市场买一辆车，开回家去。”

        “你家在哪里？现在市场还营业吗？”

        “在东北边。我有销售经理的名片，到那里我打电话给他。”奥斯丁不想和这位出手相助的女同学说太多假话。

        “兰波特（城市名）吗？”女生有些好奇。

        奥斯丁只是含糊地应道：“嗯。”

        女生见他不愿多谈，也就打住了话头。

        当车子经过旧车市场时，奥斯丁对女生说：“我就在这下车。”

        女生停下车，说：“挑辆好车。”

        奥斯丁下了车，向她挥手道：“谢谢！再见！”

        女生朝他挥挥手，发动车子走了。

        夜里旧车市场自然是关着门的。他四处走了一遭，发现周围装了好几个监控摄像头，大门锁得很牢。如果进去偷车，动静未免太大，这样容易暴露行踪。

        路边停了几辆车，有两辆车子刚好不在监控的范围里。

        奥斯丁避着摄像头，绕到那两辆车子的边上，伸手去拉车门。黑色那辆汽车的门是锁着的。再去试前面那辆蓝色的福克斯，车门刚好开着。

        奥斯丁坐进驾驶座，四处找了找有没有钥匙，没找到。于是拆掉挡在连接发动机的电线前的挡板，从包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把正负两根电线的线皮剥掉，将两线碰了几下，终于将发动机启动了。

        开着车，奥斯丁终于有了一种安全感，似乎之前发生的事已经被甩在后面，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了。

        奥斯丁不敢把车停下来，但不敢现在就去机场。目标太明显了，机场很可能早就有人等在那里了。甚至奥斯丁觉得，只要他现在一停车，路边就会冲上一个人来朝他的脑门上开一木仓。

        奥斯丁快速地喘着气，想赶紧看到天亮，不知不觉就把车开进了灯火尚存的市中心。

        他还是不敢停车，偶尔看到几个街上从酒吧出来的醉汉，也会设想他们就是被派来杀死自己的杀手。

        奥斯丁沿着路漫无目的一圈一圈绕着城中心开，似乎只要车轮子不停，危险就不会找上他。

        已经绕了很久了，该做点别的了，心里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他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车子伴着轮胎的响声停下来。幸好夜里路上的车很少，后面并没有车。

        他长吁一口气，重新给车加速，一边开一边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如果对方还派了其他的杀手，那么他们现在一定在找我。我不知道他们会通过什么途径找上我，说不定我们当中早就被他们安插了内线，我一联系赫尔茨（城市名）那边，马上就会有人向他们报告我的行踪。奥斯丁想。

        如果我不能依靠塞缪尔他们，那么现在就只能等着彼得了。安德鲁派他来接我，彼得一定是值得信赖的。对了，还有安东尼。

        彼得在飞机上，不能为我做什么。那么在剩下的近十个小时，我要怎么保证我的安全。靠躲吗？我该躲到哪里去？

        躲在通风管里的时候，我浑身都想颤抖，但是我担心身体摩擦管道发出的声音会暴露我的藏身之处，我控制着我的身体，全身的肌肉都绷得发痛。我不想这样！那种毫无反抗之力，任人鱼肉的感觉实在太糟了！

        凭什么！他们杀了亚历山大，杀了安德鲁，现在还要杀我。应该我去找他们，不是等他们来找我，把我逼成一条丧家之犬！

        对！就这样！他们不是要来杀我吗？那就让他们找到我！杀我？来吧，谁敢来我就要谁的命！

        想到这里，奥斯丁瞥见街边有一家酒店。一个念头浮了上来，奥斯丁把车头转向酒店的停车场。

        停好车，他走进酒店的大堂。

        前台站着两个招待，一男一女。

        他走上前去问：“还有房间吗？”

        右边的男招待回答：“有的。今晚空房很多。”

        “我能看一看还有哪些空房吗？”

        “可以。”左边的女招待把平板递给奥斯丁，用手指着屏幕说，“这几间蓝色的都是可以选的。”

        奥斯丁仔细看了酒店的分布格局，然后掏出身份证递给前台右边的男招待，说：“我要这间”。

        “1503吗？赫尔南德斯先生。”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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