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万象阁4

为了表示公正，所以，万象阁安排了拓碑高手现场拓碑，场下众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那高手熟练的动作，丝毫没有注意到时间的逝去。

        只见他将事先浸湿了的坚韧薄纸铺在石碑上面，用丝棉包扎成拳头大小的软槌在纸上轻轻拍打，使纸透入石碑上刻字处凹下的地方。拍打后，待纸干，再用软槌在纸上拍上墨汁。然后揭下来，就成了黑底白字的拓本。那拍打的动作看似不大，但是处处都是巧劲儿，力大则纸毁，力小则字缺，拓碑之人不仅要细心、耐心，还要完美的控制自己的力道。

        那位高手不愧是个中好手，不仅专注力极高，在众人注视下动作依旧标准，而且速度极快，显然，熟能生巧，巧则生快。

        “拓碑已成。”

        拓本的纸被揭下来，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这些人中，也有不少没有见识过拓碑的，这一套动作下来，早已经被吸引，再看到这拓本上的白字，在黑墨的衬托下，竟如此悲怆，心中隐隐有些感悟。

        难怪许多人都沉迷于拓碑，以此磨炼心性，许多人心中都默默决定，日后定也要拓碑习性。

        而眼前，更重要的是，这比赛到底谁赢了。

        拓碑的拓本在中间展开，接着，唐老的摹本在右侧展开，众人不禁开始对比。

        像，但是不完全像，唐老的字布局有些紧凑，中间有明显的间断之感，这是因为唐老中途一共看了四巡，也就是停顿了三次，在接续上总是会有涩感。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字走形的明显，哪怕不是临摹，自己落笔写字也不该写成如此样子。可见，写此字的时候，唐老一定心神不稳，才会导致了失误。

        但是，唐老至少写的完整，与拓本有将近六分像了。

        唐老自己看到结果，也还算满意。

        看完了唐老的，大家自然都开始期待陈老的。

        首先的问题就是，陈老究竟写完没有。

        当陈老的摹本慢慢展开之后，众人看到一幅完整的书法展现在眼前，视线在摹本和拓本间来回比对，竟，有将近九分像。

        不仅字里行间布局相似，连字形都几乎一致。

        当然不可能完全一致，但是，人眼毕竟有限，形似九分，神似十分，就可以认为几乎一致了。

        而这场比赛的结果，在直观的对比下，不言而喻。

        “此局，陈老胜。”

        唐老呆愣的看着陈老的字，口中呢喃道，“这，怎么可能呢？”

        台下人群中也有人觉得不可思议，陈老明明浪费的时间更多，写字的时间更短，为何却摹的最像。

        “磨刀不误砍柴工，话粗，理不粗啊。”人群中有一人叹道。

        唐老也听到了这句话，如石子入湖，激起阵阵涟漪，不禁失笑。

        磨刀不误砍柴工吗？

        他先是自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试题的难度，接着是不静，明明知道写字最需心静，可还是掩耳盗铃，以为了比试为借口，频繁停笔起笔，最后，最后就是他的确技不如人。多年被世人吹捧，他早已失了本心。

        磨刀不误砍柴工，他此刻，可不就是一把钝刀在砍柴。

        唐老心中一番自省，反而看破了，拱手向陈老行了一礼，“陈老，在下，有一惑，还望陈老能替我解答。”

        “唐老请讲。”陈老语气淡淡。

        “我在临摹时，每观摩一次，便发现这字似乎发生些许变化，不知，何故？”

        听到黄老的提问，陈老并未回答，而是到碑前，将唐老唤来，指着碑文，“唐老，请看。”

        唐老站在陈老身侧，看向碑文，又不解的看向陈老，陈老向旁边挪动一步，又将唐老唤来，“再看。”

        唐老再看过去，那碑文在他眼中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与比试的时候一样。

        “竟是因为，这个。”

        日光落在石碑上，灼热滚烫，唐老的手在碑文上来回摩挲，感受文字的凹陷，脸上带着一抹他人看不懂的笑意。

        文字可以千姿百态，不曾想，这石刻碑文竟也千变万化，光不同，位不同，所见皆不同，自诩书法已经日趋臻美，今日却发现，自己也不过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老仰天大笑，竟毫无往日的仪态，人群中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老突然跨步向前，将中间的那副拓本拿在手里，“此拓本，便赠与我吧。”

        这话也不知是冲谁说的，说罢，也不管是否有人回答，唐老捧着拓本就这么离场了。

        场上的人，对于文人的这种举动也不甚惊讶，加上，唐老比试输了，心境发生了变化，也属正常，或许，会是另一番际遇也说不定。

        唐老一走，众人又注意起今日已经连胜两场的陈老。

        陈老原本是四位圣手中最不突出的那个，既不像史老，精于山水花鸟，也不像唐老，唐体在九州流传甚广，他在书法丹青篆刻等方面皆有造诣，却没有一样登顶。

        但是陈老在万象阁过往的所有考核中，从未失手过，所以，如果非要形容陈老，那就是‘稳’。

        极致的安稳，你不用担心他会不会出现失误，因为他从未失误过，久而久之，陈老就成了那个最不需要担心，也就最不为人所关注的那个。

        而自从他五年前开始闭关，愈发的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却不想，他出关后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如此轰动。

        如今看来，以陈老稳妥的性格，若非没有十足的把握，定然不会挑战万象阁五层的比试。

        毕竟，如果按照五年前四人的实力，陈老是一关都过不去的。

        如今已经连胜两场，最后一场，想来他也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竟然还比疯了一个。”周梓襄略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文试罢了，居然还有人会因此变得疯疯癫癫。

        “黄老不是疯了，而是醒了。”景朝歌说道。

        “醒了？”

        “功名利禄就如同迷雾一般会缠绕在凡人的四周，迷雾越重，对这世间看的越不清楚，所以，那些弃掉功名利禄而选择归隐之人，能够穿越这层层迷雾，看透这世间的本质。黄老过往迷醉其中，早已被熏染的失了本心。如今幡然醒悟，如拨云见日，可不就是醒了。”景朝歌耐心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周梓襄微微点头。

        景朝歌一向有这样的魔力，只要是他开口，别人就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他说的话听起来格外让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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