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5：Seeyouagain（1）

在病房内待了一天，苏菀胃痛减了些就出门转了转，顺便买了点想吃的想看的。她回来时吴世勋已经睡着了，手臂笼在病号服里自然垂放在床侧，柜子上设成静音的手机屏幕常亮，来电人从一个人跳到另一个，他睡得很安稳，眉眼温柔不忍惊扰。

        苏菀轻手轻脚地放下东西洗漱完也爬上了床，她先静静坐在床头发了会儿呆才探手去关灯，然后钻进被窝里侧躺着，她出神地望着窗户外象征繁华的霓虹灯，良久才合上眼。

        这一觉吴世勋睡得很舒服，早早地进入梦乡早早地醒来，一睁眼看见对床鼓起来的一小团，他还没反应过来多了个人。从他住院到现在已经快一周了，他都是一个人待着，偶尔经纪人哥哥会过来看他，更多时候是一个人。昨天凌晨时护士们推了张床进来，然后又涌进几个人，里面就有他好久不见的表哥，一伙人围在医生边上七嘴八舌地问病情。吴世勋侧过头看了一眼那张床上的人，头发被汗水浸湿，嘴唇和面色如白纸没有半点生气可言，手背扎着针安详又平静地躺在床上，似是跟平常熟睡时没很大不同。

        晨光熹微，从窗外一点点落进屋里。他盯着她的背影许久，跟他比小了近一圈的人卷在被子里，黑发柔如缎铺散在枕头上，她动了动牵动被子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吴世勋慌忙闭上眼装睡，静静等了一阵发现又没动静了，他微睁开一道缝，对床的人只是翻了个身面朝他继续睡着。

        呼，虚惊一场。

        吴世勋明目张胆地打量着睡梦中的她，想把这位突然而至的“病友”的面容记清楚些，无论以后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无论以后还能不能如现在一样亲密地睡在同一间屋子里的两张床上。

        看着看着，他又睡了过去。比以往任何时候睡得都甜。

        上午用完早饭后，苏菀被护士领着去做检查，吴世勋则在护工的陪护下出门走走。他的腿伤快好了，现在要试着用用一周没踩过地的那只腿。他一手攀着墙借力走，护工跟在身后小心护着。小心翼翼地走了十分钟，再试着自如点走，不过二十分钟吴世勋已经能在走廊那块区域短暂地来去自如。

        “歇一会儿再走吧，刚好没多久，不能太心急。”护工递给他一瓶水劝道。

        吴世勋点点头，他找了张靠窗的椅子休息。一边喝水一边往窗外瞄了一眼，正巧看见对面矮一层楼没什么人来往的过道里站着一男一女，男人面生没见过，女人正是被带去做检查的苏菀。两个人交谈着，一个激烈一个平和，一个哀求一个冷淡，苏菀均是后者。不知她说了些什么，男人神情悲痛一时心急抓住了她的手，苏菀触电般甩开，一只手包住那只，淡淡然的神情染上痛意，许是对方无意中碰到了她输液的那只手。

        苏菀板着脸又说了几句便决然离开消失在走廊转角，男人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垂头丧气地离去。

        快到饭点苏菀才回来，吴世勋已经无神地看了一个小时的电视。一进门便带进冷意，苏菀神色黯然，吴世勋想问候的话都被堵回来。她回来先是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喝，窝进沙发里拈了几粒葡萄吃，没说话脸色如常却叫人心慌。

        吴世勋目不斜视地看着电视机屏幕，心思全在沙发上窝着的苏菀身上。

        “吃饭没？我有点饿了，我们去楼下吃饭吧。”苏菀突然抬眸说道。

        vip部有单独的用餐区，装潢低调中显华丽，设有隔间雅座供患者们隐蔽用餐。餐点种类齐全，经过专门的营养师搭配，菜肴的外观跟味道成正比，当然还有价格。每天的食谱都不一样，今天是牛排自助，全天供应，堂食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托人打包带回房间吃，或是吃外面的。

        “你怎么不吃牛排？”吴世勋切着自己盘里的牛排，香喷喷的。对面的人只是嚼着蔬菜沙拉和拌面，手边的餐盘里只有几块小蛋糕。

        苏菀深深地叹了口气，悲哀道：“如果我能吃哪还有你上嘴的份儿？“

        他叉了一小块递到她面前：“吃一小块没事吧？”

        苏菀面露喜色，笑咧咧地：“我觉得铁定没什么大问题。”她用叉子取下那块再放入自己口中，嚼得有滋有味。

        心情好了，话也多了起来。后半场都是她在说，吴世勋笑着听，只是每次低头时神情都会有些灰。

        -

        “现在心情好多了？”

        “那当然，刚开始啥也不能吃，多难受啊。”

        回到病房，两个人靠在床头边聊边看电影。

        “什么都不能吃，生活都没有乐趣了。”苏菀慨叹。

        “那你还不养好身体，不然哪经得起暴饮暴食的折腾？”

        苏菀斜他一眼：“我这叫及时享乐。”

        “在医院享受那种？”

        “去你的！烦不烦！”

        苏菀跟吴世勋相处得很融洽，两个人的分寸都把握得当，不会过问对方不愿主动提起的事情，也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能够很好地感知对方情绪的波动。

        苏菀每回接完电话脸色都不怎么好，她一般会不说话静静待着。第一次吴世勋觉察到了，他从抽屉里抓了把东西在手里，先敲敲桌面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苏菀疑惑地看向他，没张嘴说用眼神问。

        吴世勋手摊开，两个果冻静卧手心，透明包装里盛满了硕大的果肉。

        “吃果冻吗？”

        苏菀一愣咧嘴笑道：“两个可不够。”飞速地拿走那俩，像只机敏藏食的松鼠，生怕被别人夺去。

        吴世勋又给她一个：“那就再来一个。”

        “还是不够。”她继续得寸进尺。

        “那没了。”吴世勋光明正大地将剩余半袋抱在怀里拒绝道。

        苏菀定定看着他，手痒痒的想揍人。

        吴世勋竖起食指冲她摆了摆：“医生说了你不能吃太多。”

        好吧，理由中肯，她接受。

        吴世勋每吃一个，苏菀就直勾勾盯着看。他被盯得发毛，索性一赌气把剩下的都给她：“好啦好啦，给你，别再这么看着我了。”

        于是后来便成了他向她讨要吃的，每每他拿出来哄她开心的零食最后都会落到她手上。

        “薯片再给我一包。”

        “不给，叫声姐姐我就给你。”

        “”

        “喊你个头！”

        “要不撒个娇也行。”

        “滚！你怀里的都是我托人买的！”

        “但现在都是我的了，略略。”

        “你！苏菀！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怎么住进来的？”

        “那又怎样，既然老天让我认识了你，只要我还在这家医院一天，我就不会放过压榨你的机会。”

        吴世勋气不过只能插手卧在床头生闷气。这下局势又颠倒过来，苏菀得想尽办法哄人了。在病房内待了三天，苏菀浑然没察觉自己已经在狭小空间里待了许久，除正常的检查、用餐多走了几步外，其余时间都是跟吴世勋待在房间里斗智斗勇，偶尔会陪他活动活动腿脚。

        他迈着笨拙的步子，她在一旁忍笑。

        “想笑就笑行吗，忍了跟没忍有区别？”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走路跟企鹅一样，怪可爱的。”

        吴世勋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

        有时候她思绪跳脱，他慢慢地也习以为常。有次他拿了衣服进卫生间洗澡，苏菀坐在沙发上从游戏里抬头看他，不说话就默默看着。

        “怎么了？”吴世勋摸不着头脑，“我脸上沾东西了？”

        苏菀跟个怪老头一样摸着下巴：“啧啧”

        吴世勋被她盯得出了一身冷汗：“啧什么？？”手脚蜷缩着后退，离她越远越好。

        “为什么跟小说里写得不一样呢？你怎么每回洗澡都不忘带东西？”

        “我为什么要忘？”

        “这样我就能光明正大地看着你的身材流口水不用偷偷”

        吴世勋甩上卫生间的门，气急败坏道：“防的就是你这种！！”

        “哈哈哈小样儿还害羞了。”

        她在门外，笑声震耳欲聋。

        不过说是这么说，可苏菀从来不会逾矩。吴世勋擦着头发想着要怎么帅气地从浴室出来，拉开门只见病房内空无一人，等他吹完头发收拾妥当，苏菀跟算好了一样推门而入，手上拎着餐盒---又不知道去哪家小吃店里打包回来的夜宵。

        “一起吃？”她冲他晃晃，笑容粲然。

        跟小说完全不同，一男一女孤身寡人共处一室也不会升起暧昧。两个人就像相识已久的朋友一样避开雷点地嬉笑打闹，什么话都能聊但都会默契地避开不该聊的。

        生活继续，无波无澜地随流逝的时间向前奔走。

        直到第四天下午---苏菀不告而别了，没有任何征兆的。

        吴世勋不意外，他早知道会有分别的这一天，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很诧异。

        午间按心情挑了部恐怖片，俩人一边吃一边被吓得哇哇乱叫，带着惊悚余韵小憩了一会儿，吴世勋被领去拍x光复查，前后不过两个小时，他再回来时只看到一张床孤零零立在屋里。

        带给他许多欢声笑语和慰藉的人离开了。

        每日固定这个时间做清洁的阿姨拎着垃圾出来，袋口没扎紧还露出了薯片袋和饮料罐。“哐当”一声，阿姨关上门，徒留他一个人站在空旷的病房里面对一室清冷。这天晚上他很早睡，直到中午才起，托人带了饭，一边吃一边看无聊的剧集，人前还是笑的，一个人待着时才会显露真实心迹。

        不愿一个人熬夜，不想一个人渡过漫长的上午，也不想一个人在电视机前闷着。

        他们没有交换联系方式，吴世勋也没打算去问闵安勋要，本就萍水相逢，有缘再会好了。

        又两天后，吴世勋可以出院了。闵安勋代经纪人来接他。闵安勋推开门只看到他一个人先是一愣。

        “怎么就你一个人？”

        吴世勋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住：“不然还能有谁？”愤愤地把东西往包里塞。

        “苏菀已经走了？”

        “她没跟你说？”

        闵安勋掏出手机看了又看，什么也没有，电话短信消息都没有。

        “算了，她一直都这性子。你继续收拾，别落下什么东西，我出去打个电话。”闵安勋旋开门把手出去。

        吴世勋低头收拾，把个人物品都装进包里，最后检查了一遍床头柜的抽屉，拉开第二格露出一个蓝色包装的大果冻袋，里面好似包着个有点重量的东西，他摸了摸是本巴掌大的本子。他把本子从袋里拿出来，封面用签字笔画了个小男孩，笑咧咧地捧着把零食花束，根据发型和轮廓看是他自己没错了。

        吴世勋翻开，扉页写着“住院部趣事记”，里面画的都是这些天的日常，每一页页码都是用零食标的，有些画上了色有些没有标对话，他飞快地浏览了一遍翻至最后一页，页码变成了一个女孩推着一个装满零食的购物车，那一页写了话。

        【感谢陪伴，江湖再见。

        enjoyyourlife,bye】

        --

        苏kiyo三天没理她，不论苏菀怎么哄都哄不好。给她吃小零食，带她出去遛弯，画画也把她抱在怀里都不管用。

        苏菀蹲在kiyo跟前帮她换上新衣服，软声软语：“不气了好不好？小乖乖，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行不行？我再也不把你一个人丢下了，原谅我呗？”

        苏kiyo僵硬地任她摆布，不吱声不看她。苏菀帮她穿好衣服，一把抱住她东转西转的小脑袋，好声哄道：“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汪！”苏kiyo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鸣，苏菀揉揉她的脑袋不住感叹：“你上辈子是水狗吗？这么喜欢游泳？”

        午后迎着热烈的太阳，苏菀抱着苏kiyo在宠物乐园里的水池里玩了个畅快。她坐在池边只单单把脚伸进池子里泡着，苏kiyo浮在水面上小短腿在水下扑棱，快乐地围着她游来游去，整一块泡发了的面包块。苏菀见她这副傻样用脚揉了揉她的屁股，kiyo专心扑棱没理。

        宠物乐园的人渐渐多了，池里的狗越来越多。

        玩够了，苏kiyo站在池边抖抖身子，溅苏菀一身的水，苏菀也不生气将她抱在怀里。

        “消气了？”

        “汪！”

        “晒太阳去？”

        “汪汪！”

        避开人群，苏菀找了张宽大的沙滩椅躺了上去，给苏kiyo留了个位置，一人一狗戴上墨镜就这样躺着，一觉睡到四点多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苏kiyo不满地扭扭身子，苏菀睡眼惺忪地接起，半分钟后她牵着比来时毛发蓬松许多的小柯基慢悠悠地离开。

        楼上的人也收回了巡视打量的目光，还有拍摄录像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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