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临终托付

“学校的奖学金已经下来了，暂时能轻松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

        沈衡进门后为了不让病床上的人听见，先在过道通知了苏亭秋，被倚着门没敢进去的凌高轩听的一清二楚。

        “谢谢学长，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想办法。”

        苏亭秋听到他带来的好消息松了气，接下他手里的慰问品，搬椅子请他坐下歇一歇。

        和病床上的人打过招呼，沈衡向他们说明自己是学校派来关心学生的学生会成员，简单地聊了几句后想起在外面遇到奇怪的人，于是又主动提起：

        “你朋友好像还在外面，要不要请他进来？”

        “我朋友？是小琪吗？”

        苏亭秋疑惑地往门口望了望，有个人影似乎一闪而过又消失不见。她起身往门口走去，好奇地拉开了门，只看见一个遮遮掩掩准备离开的背影。

        “你好……”她走了两步跟上去，刚走近些立刻就认出来是谁，吃了一惊，“……凌先生？”

        “……好久不见。”

        已经被认出来的凌高轩无奈地摘下口罩，犹豫着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在这里的原因。

        万能的魏秘书啊，快想个办法啊，再这样他会被当成尾随的不良分子啊。

        “凌……先生，您准备的东西送来了。”

        喊凌总喊习惯了还好反应快，魏秘书怕引起其他人注意顺着话改了口。

        刚才已经把情况都了解的差不多，知道苏小姐是来照顾病人的。既然来了那也不能空着手来，也让老板有个表现的机会，于是就让一浩赶紧去把附近能买到的最好的礼品都买了，现在大包小包地全塞到凌高轩手里。

        这是什么级别的秘书啊，别人出多少钱我都不能放你走！

        “老板加油！好好表现，拿下苏小姐！”

        躲在拐弯处的魏秘书拉着不明真相的一浩一起暗中观察，给老板无声地加油，口型十分夸张。

        加你个菜籽油！

        看懂了他的口型，凌高轩恨不得把手里的大礼盒砸回去。他瞥向仍在惊讶的苏亭秋确认她应该没看到，继续胡乱编造来这里的理由，眼神躲闪：

        “我听说……所以就，看望一下。”

        他也不知道苏亭秋来看望的人是谁，只能指了指房间，尽量混了过去。

        “啊？”苏亭秋还没意识到现在外面已经有多少人在打探她的信息，只是奇怪凌高轩是怎么知道的，好意又没理由拒绝于是就请他，“……您进来坐。”

        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凌高轩假装没看见坐在旁边的沈衡，直接把东西放下然后向床上的病人问好：

        “婆婆好……我是苏亭秋的朋友，特地来看望您。”

        躺在床上的是苏亭秋的阿婆，上了年纪身体不太好，自从女儿过世后伤心过度没少往医院来。要不是还牵挂着女儿留下唯一的孩子也就是娘不在爹不爱的苏亭秋，早就撒手驾鹤西游了。

        “好，好，谢谢你啊。”

        阿婆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下垂的眼角刻着柔和的皱纹，饱经沧桑后皱纹又爬的远些，无情地伏在整张脸上。

        看到她迟暮的模样，一股酸楚翻滚着挤入凌高轩的心尖，压得他透不过气。

        “阿婆，学校还有些事，很抱歉不能多陪您一会儿。”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分钟，沈衡先一步准备离开。似乎从刚才进门就对自己有些意见，凌高轩冷冰冰的威压一直笼罩在周围很明显，然而对阿婆和苏亭秋就不是这样的感觉。

        “苏小姐，凌先生，我先走了。”

        走，滚着走，没人拦你。人面兽心的家伙还搁这装好人呢。

        凌高轩一点也不想正眼看他，但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苏小姐，你长点儿心吧，这家伙对你做了些什么你不记得吗？赶紧报警，别让他跑了。

        “学长我送你。”

        听到苏亭秋的话凌高轩世界观都崩塌了，这不就是典型的被卖还帮着数钱？最关键的是沈衡这家伙半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一直演着副暖心校友雪中送炭的角色。

        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想利用她做什么？

        凌高轩不免为苏亭秋的将来感到担心，他看过太多虐身虐心最后虐的肝肾肺都不剩的故事，他一定要想办法揭穿沈衡的真实面目。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正准备跟过去，凌高轩的手突然被床上的阿婆轻轻拉住，阿婆好像还有其他话要说。

        “我……我叫凌高轩，您叫我小凌就行。”

        “高轩啊，真是个好名字。”

        阿婆的手握得更紧了，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半睁的眼睛竭力将他的长相记在心里。

        “谢谢婆婆……”

        大意了，老太太手还挺有劲，不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凌高轩试着抽了一下没抽开只好让她握着。

        您有什么要交代的等苏小姐回来和她说，我在这不太合适……

        此时窗外狂风大作，夹杂着枯枝破叶的雨滴重重地撞在玻璃上，头顶的长灯管无预兆地闪了一闪，滋滋的电流声和阿婆的呼吸声仿佛都在苦苦支撑。

        不是吧，您别吓我啊，接下来的台词不会是要把苏小姐托付给我吧？

        凌高轩一动不动握着阿婆的手，眼神偷溜出门，脚尖也已经在准备逃跑。

        求你了快点回来，这可是你亲阿婆啊，就这么放心我和她单独待着？

        他听到了苏亭秋和沈衡说了句“再见”，心想着差不多也该找个借口离开，于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阿婆的手，借机把被握着的手拿出来扶在膝盖上想要站起来。

        “秋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她能遇到你们这样的朋友真好，这样我也能放心……”

        还没从椅子上移起多少距离，阿婆嗫喏着说起了往事，凌高轩脚一蹬一哆嗦又坐了回去继续听。

        暂且留下来听一听吧，阿婆无非是想找个人聊一聊，何况身体也不太好撑不了多久，出于情理也应该倾听一下她想说的话。

        “我这状况你也看见了，都是她一直在照顾我，以后啊唯一担心的就是……咳咳！”

        阿婆突然止不住地咳着，一道强烈的闪电划过天空，紧跟着响起沉闷的雷声。

        “阿婆！”

        凌高轩见状仓促按下床头铃，一着急被椅子绊到，磕了下床沿，不管不顾爬起来就往外跑。

        “……还得请你多照顾着小秋。”

        她最后一句话很沉重地在凌高轩背后敲了一记，凌高轩没回头下意识地就答应：

        “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

        “医生！”

        他冲出病房外大喊，听到响铃的护士很快就赶过来。苏亭秋看到他惊慌的样子，眼泪瞬间就飞流直下三千尺，一边哭一边踉跄着往病房里跑，一边唤着：

        “阿婆，你别丢下我……”

        他们靠边站着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眼看着医生和护士在病床周围来来去去，一串又一串报着完全没心思去听清的术语和数字。

        “窗户怎么没关好？这么冷的天，病人要冻感冒了。”

        忙乎了一阵，医生翻了翻床脚的记录责备地看着两人，随即语重心长嘱咐他们。

        哈？感冒？不是什么大问题就行，虚惊一场。

        “我没事……”

        劫后余生的阿婆不紧不慢安慰他们，谢过医生如释重负躺了回去，对两人乐呵地笑。

        凌高轩和苏亭秋不经意相互对视，彼此眼睛里的担忧和恐惧在阿婆劝他们坐下来吃橘子时才消失。

        “没事就好。”

        递纸巾给阿婆擦了手，凌高轩把橘子皮扔到床脚的垃圾桶里，又到窗户边确认这次是真的关好，想了想刚才慌乱之中好像答应了她什么不得了的事。

        “过来坐。”

        阿婆欣慰地看向他们，示意都坐过来坐近些。凌高轩和苏亭秋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听话靠了过去。

        “看到你们真的很开心，小凌，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一手抓住一个人的手，阿婆把他们的手轻盖在一起，满意地看向不知所措的两个人。

        麻叶！我们长得特像一对么？怎么谁见着谁误会……

        “不是阿婆，我们……”

        咣啷一声，一个雷震得窗户边框稀里哗啦地响，凌高轩生怕自己被劈了立刻挺直腰板发誓：

        “是，我答应您，一定照顾好她！”

        好的，这句话一说出口，再想解释也没有解释的余地了。

        苏亭秋难以置信地转过脸，她不能理解凌高轩为什么总是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又总是给予自己可靠的安全感和不明不白的悸动。

        “凌先生……”

        她说不出其他的话，默默把被握着的手拿回来，低下头红着脸不停地搓着手指。

        “阿婆，注意休息，我改天再来看望您。”

        凌高轩也趁机把手收回，轻声对苏亭秋道了别，三步两步不给挽留的机会夺门而出。

        这算是告白了嘛？是告白了吧。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往前走着他也不看路，一头撞到在拐角等好消息的魏秘书和手下，面对他们期待的眼神凌高轩一言不发，只顾得在心里悔恨自己咋就一时头脑不清醒以至于事情越发展越难以控制。

        该怎么和苏亭秋解释，他只想作为朋友去认识她。

        没有纯洁的友谊了，现在摆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之间存在着理所当然的感情。

        “让一让，不看路的啊！”

        擦肩而过一个卷发的女孩趾高气昂地从丢了魂的凌高轩面前经过，大概是急着去办理手续。

        “对不起……”

        没等他道完歉，女孩又在他后面和人吵了起来，整个走廊几乎都是她的声音。

        “什么药啊，太贵了！你们怎么不去抢啊？给我改成最便宜的，要不然现在出院也行！”

        “您好，如果对费用有疑问您可以咨询您的主治医师……”

        “不治了，现在就办出院，反正治了这么久也没治好。”

        “您要办出院的话最好再和其他家属商量一下，还有这段时间的费用也需要先结清……”

        “我都说了要出院，你听不明白吗？不就是交钱吗，把单子打出来给我看。”

        “您好，床位费和药品费一共是……”

        “怎么要这么多钱？不就是在你们这儿躺了几天挂了两瓶水吗……算了，改天再出院。”

        全走廊的人都在听到了这一段争吵，凌高轩也不例外，他犹豫了片刻想起魏秘书和一浩还在附近，转身找他们正好看到吵架的场景。

        “你来得正好，赶紧把钱交了带她回家去，天天耗在这也不是个事。”

        卷发女孩看到了从病房闻声出来的人，似乎是同一个病人的亲属，催促她快些把出院手续给办了。

        “可是医生说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别动不动就听医生的，咱家花了多少钱不知道吗，够对得起了，赶紧走吧。”

        “呃……钱还差一些，明天就可以凑齐了，再住一天……”

        “要愿意在这也行，不过我们可不会再出钱了，你自己想办法。要是有本事把五百万也解决了，不然那些人也不能让你们安心在这待着。”

        周围开始议论纷纷，被议论的主角拿着费用单从上到下看完，折好藏进口袋里无力地走回病房。

        雨下的越来越大，坐在车里的凌高轩盯着不断从车窗上滑落的雨滴，沉默着。

        就当是哥哥也可以照顾嘛，身份不用卡的那么死，反正他除了有钱几乎一无所有。

        “魏哲，去转账，需要多少直接转。”

        发过誓要照顾她，万一没做到被世界法则制裁了咋办，他现在不太想重开了。

        凌高轩开了一丝车窗的缝隙，寒烈的风伴着冰冷的雨滴斜着擦过，他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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