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溺水

同样在一个风和日丽、艳阳高照的清晨。

        熟悉的音乐铃声响起。

        疲惫不堪的崇明狠狠揉搓了一下困得睁不开的双眼，看了眼手机屏幕。

        是指导员的电话。

        崇明散漫的接起电话：“喂，导员好，有什么事吗？”

        电话另一头的人隐晦的说到：“崇明啊，你的贫困生认定评定小组评分最低，应该是没什么希望了。”

        是这样吗？那他混得也太差了吧。

        崇明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有些费神。

        小组评分是可以暗箱操作的，但一个孤儿能不能获取资助在于她会不会给自己递交申请。

        他不是她找上的第一个人，去年一个跨省回家都要打出租的小姑娘接到她的电话后，送了几箱特产给她，就通过了认定。

        自己又有什么东西能送给她呢？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找份工作来钱容易。

        “好的导员，我知道了”崇明挂掉电话，胳膊搁放在了酸痛的眼皮上挡住了刺眼的光芒。

        白天真的不适合睡觉啊！

        ……

        “咕噜、咕噜”

        被水包围的溺毙感充斥着崇明的感官，他的意识没有衰弱，反而逐渐强烈起来。

        与此同时身体也越来越沉重。

        崇明没想得到，年纪轻轻的他不过是因写论文熬了两天的夜就撑不住了，更想不到刚睡着就做了如此可怕的噩梦。

        身体实在过于疲惫，崇明不想挣扎，沉溺在水中，静静的等待意识的下沉。

        周围的环境乱糟糟的。

        隐隐约约能听到，附近有两人用着他听的懂的语言，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仿佛还是在谈论自己。

        “他落水了，快把他捞上来。”崇梓失手把弟弟推到水里，彻底慌了神。

        他刚想打开智脑呼救，却被一旁的陆仁拦下。

        “崇梓，你等一下。”

        陆仁担忧的眼神中夹着几分不怀好意的讥讽，抓着崇梓的的手臂硬生生的将他从池水边拉扯过来。

        “希维尔殿下要回来了，指名要嫁给崇义元的雄子。”

        陆仁看着那个傻的连掉到水里都不会挣扎的低智雄虫：“如果他死了，那希维尔嫁的不就是你了吗？”

        崇义元只有崇明和崇梓两个雄子。

        虽然崇明活着希维尔元帅也不见得会选择嫁给他，毕竟崇明除了活着一无是处。

        但陆仁又不会在乎这个，最好两个虫谁也娶不到希维尔元帅。

        陆仁用体贴入微的语气说着恶语伤人的话，可见这份关心中并没有几丝真情。

        陆仁钦慕希维尔已久，同样作为雄虫的他，既不满那个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精神力只有e的傻子崇明，又对各个方面条件都优于自己的崇梓心怀嫉妒。

        可谁让他们的雄父是议会的赫赫有名议员，即将走马上任的首相，崇义元。

        而希维尔的雌父与崇义元的前任雌君生前就有结为连理之约，更更更主要的是崇明的雌父明华元帅是希维尔的恩师。

        因此星网网虫也都在传，元帅多年不嫁虫，是为了等崇义元的雄子成年。

        就在昨天，即将凯旋的元帅在虫舰上与主星的皇族联络中，关怀崇义元的雄子也更证实了这一点。

        至于这个人选是崇明还是崇梓，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崇义元前任雌君早已去世，而他的雄子也在第一次蜕变中发生意外成为了一个废物。

        这使虫民们一直认为元帅会嫁给二次蜕变后进化为a级的雄虫崇梓。

        网虫们虽然不知详情，但是在贵族圈中却隐隐有传言希维尔仍会嫁给崇明。

        而崇梓更是心知肚明。

        希维尔还没回到主虫星，礼品就一批一批的从元帅府送往废物崇明哪里，他到底选择嫁给谁一目了然。

        即便如此，崇梓还从未想过要对崇明下黑手，因为崇明在崇府过的实在是太透明了。

        从不出门，也不社交。

        哪怕是在家中也只是呆在崇府角落的小房子里。

        崇梓也曾向雄父提议带崇明出去“长长见识”，皆被崇义元拒绝，平常甚至不许两虫见面。

        崇明的存在在此之前确实没有妨碍到过崇梓。

        要不是“天降的婚约”，贵族圈甚至遗忘了还有这样一只虫存在。

        “可是，杀虫犯法呀，要是他死了我也要被收监的。”崇梓灰绿色的眼中闪过几丝慌张。

        崇明是该死，但他不应该是这样死的。

        雄虫在虫族有着崇高的地位，法律也对雄虫保护到了极致，就算是谋杀雄虫也不会被判死刑，最严厉惩罚不过是终生收监。

        雄虫被收监也就意味着此生失去自由，被不能嫁给雄虫的军雌用积分购买享用，成为生育机器，用他的生殖本能来洗清他的罪恶。

        “他只是失足落水，天之地知，你知我知啊。”陆仁本就狭小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还在卖力的怂恿。

        口蜜腹剑样子的让崇梓都有些心动。

        崇明不会游泳，也不知道求救，如果自己不救他，他必定会溺死在水中。

        只要陆仁不说，就没虫知道崇明溺水的真相。

        对于崇梓来说这确实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崇明被冰凉的湖水包围着，窒息感席卷全身。

        他感到天昏地暗，疲惫的身躯没有了挣扎的力量。

        他不得不正视当下的状况，他应该是真的溺水了，可是他前一刻还在写“当代大学生的自我修养”的论题啊。

        这两个人内心的挣扎和决定，刚刚清醒又快没意识的崇明是没法知道了。

        他只是想那两个人有时间聊天，都能把他捞上来了啊喂。

        只是再多崇明也听不见了，他又昏死了过去。

        ……

        “咳咳”

        崇明再次醒来，喉咙传来灼烧般的疼痛感，还有抑制不住溺水后遗症的咳嗽。

        四肢肌肉酸痛，整个人仿佛阉了一年的萝卜咸菜。

        身体难受异常，看来他并没有回到他的世界，也没有淹死。

        至于他现在在哪里，不得而知。

        眼睛虽然也肿痛异常，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好奇睁开眼观察这个陌生的地方。

        崇明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敞亮又让人眼花历乱的天花板，天花板的图纹繁华素目，错落有致。

        略带红色的深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却还是一脸懵逼。

        很好是崇明没见过的花纹样式。

        冷白色的灯光略显刺眼，崇明将目光瞥向一旁。

        屋子不大但却很空旷，除了几个显眼的银色金属感应器，竟然连个电视沙发的什么都没有，

        不过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倒也有几分温馨。

        唯一让崇明感到亲切熟悉的竟然是身下这张又大又软的床，惬意的让他想躺个十天半个月。

        但是，崇明十分清楚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这里的装饰甚至不像是地球上存在的东西。

        他想起溺水时听到的对话，以及观察这个房间异于寻常装饰，他用猪脑也能明白，这里不是他原来的世界。

        他是重生了还是是穿越了。

        这里是平行世界、异空间还是世界的另一端？

        “虫主您醒了，有何吩咐。”空旷的房间突然出现声音，机械一般的声线，奇怪的问话吸引了崇明注意。

        这难道是重生的固定礼包“系统”吗？

        定神一看床边出现了一个只比床沿高出一个头的三头身机器人，机器眼里闪烁着红光，像极了猎杀时刻的表情包。

        崇明与这个表情包(bushi)对视了几秒，装痴作态的问了机器人一个问题：“你能干点啥？”

        不是崇明装傻充愣，而是现在的崇明实在是：

        头晕目眩，两眼放空，脑袋更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好在机器虫没有意识，只能根据固定的逻辑程序回答主虫的问题：“虫主吩咐什么都可以，吉奇必定会尽力完成。”

        吉奇是家庭陪伴型机器虫，除了没有战斗力几乎是全能的，不过这种虫，一般只会陪伴在虫子的幼年期，也就是带带娃。

        像崇明这样快成年的虫子，本应该不需要这种类型的虫陪伴。

        只是崇明自第一次蜕变期发生意外以后，智商仿佛就停留在了那个年纪，那一年崇明只有七岁，对虫族而言确实是幼崽。

        那场意外也带走了崇明最大的倚仗，他的雌父。

        没有雌父保护的雄子，在这种一夫多妻的虫族社会，应该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因此对于一个即将成年的雄虫还只由一个陪伴型机器虫陪护的事也是无可厚非。

        而这只老旧的机器虫还是崇明雌父健在时精心为他打造的。

        崇明发现这样与机器虫交流是无效的，果然科技再发达也比不上人的思维灵活。

        但作为目前唯一一个能和崇明交流的东西，崇明有必要在见到熟“人”前，套点有用的话出来，毕竟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又没有原主的记忆，什么也不知道是很危险的。

        谁叫他这么惨，穿越也没个剧本什么的。

        “谁把我带回来的”

        崇明想起昏迷前，疑似害他溺水的两个人好像没有要救他的意思，对他还能完好的醒来这件事，说实话有点意外，他本来还以为能直接死掉再穿回原来的世界呢。

        可惜事与愿违。

        “是崇梓，和一个陌生的雌虫把您带回来的。”吉奇如实回答。

        它的脑袋有些卡顿，好在这么多年芯片完好，程序自动更新，信息并没有落后。

        但是同样因为只是家庭陪伴机器虫，没有成年虫的操作，已经十年没有连过网，所以他说的陌生，只是他自己没有见过罢了。

        不过这些不是崇明关注的重点。

        虫子？

        雌虫

        这里虫很多吗，虫还能救人？

        崇明一脸疑惑，茫然的问：“就没有人什么的吗？”

        吉奇的机械眼又开始闪烁红光，仿佛在思索这个奇怪问题的答案。

        “没有查询到叫‘人’的虫，您询问的是否是崇梓的朋友陆仁？”

        听到答案的崇明，虚弱的晃了一下身体，登时一怔，瞳孔也不自觉的放大。

        他好像意识到问题所在，一直虫来虫去，好像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贫瘠认知中，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人。

        他不禁开始怀疑人生：“我是个什么物种？”

        “当然是虫族，您是尊贵的雄虫。”吉奇语气中隐约带着一丝骄傲。

        机械手臂手舞足蹈的举起来，嘎吱嘎吱的作响。用肢体动作来形容雄虫的伟大。

        对于吉奇来讲这是个常识，对于崇明来说却是个晴天霹雳。

        一觉醒来，我竟然连人都做不成了？

        一时间心乱如麻，不顾身体的酸痛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

        急切对着吉奇问“有镜子吗？”

        这次机械眼眼中没有闪烁红光，而是蓝光微现，一道机械感十足的屏幕弹出，在距离崇明半米这样的位置呈现出一面镜子。

        来不及感叹高科技，就被镜子中的自己吸引了。

        其实这个“虫”和自己的前世长相相差无几，一样是那张能迷倒万千少女的脸。

        不同点在于，眼睛从普通的黑色变为深蓝中带红色有光泽的皇室蓝色，高雅而富有生命力，仿佛比以前更具迷惑性。

        青丝黑发倾泻如墨，足足长到了腰际，脸庞比较前世更加的精致稚嫩，看上去却比自己以前的长相显得更加和谐。

        崇明看到自己不是一个“虫”样，瞬间放心了很多。

        可是看到这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内心又是五谷杂陈。

        自己和这只虫究竟有着怎样微妙联系？没有记忆的自己却会讲虫语这件事本身就非常怪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

        崇明纤细圆润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脸道：“虫，都长这个样子吗？”

        都长得人模人样的？

        “怎么会，您的美是别的虫无法企及的。”吉奇语气肯定。

        听到这么直白的夸奖，崇明不自觉的笑了一下，往日麻木的面庞生动了起来，容颜毫不夸张的讲，可谓是绝世。

        这一幕被机器虫一如既往的记录了下来。

        “我平时也这样自恋吗？”虽然好看但是不经夸的崇明，有些不好意思。难道原主是这种虫？

        吉奇不能理解这种腼腆，毕竟雄虫自恋成内卷，凡事都要被夸奖被称赞。

        吉奇拿出崇明以前说的话来回答：“虫主这不是自恋，这是雄虫的自我修养。”

        “自恋也能成为自我修养？”崇明表示震惊。

        没想到物种不同，三观差距竟如此之大。

        吉奇科普：“确切的讲，是发现闪光点，并放大它，以此来吸引更多雌虫的保护，确保繁衍。这才是雄虫的自我修养。”

        当然断网多年的吉奇还是落后于时代的潮流，这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说法了。

        雄虫娇弱而稀少，雌虫强大却繁多。一只雄虫可以匹配多名雌虫，吸引更高级的雌虫可以给雄虫带来更多的保护，更好的生存环境，甚至是更高的社会地位。

        但是随着社会的逐渐稳定，皇室和议会颁布了越来越多的保护雄虫的法律条款，将雄虫的社会地位推向了高峰。

        他们不再需要靠自身修养来吸引雌性，一雄多雌的政策，让他们无须担忧因为娇弱而导致难以生存，也不用怕资质平平而找不到优秀的雌虫保护。

        成年前被雌父养，成年后被雌夫养。

        养成了社会的米虫。

        但是这条修养不仅没有被雄虫们舍弃，反而卷成了一只比一只雄虫自恋的社会现象。

        不明所以的崇明不以为意，看来不只是原主自命不凡，而是所有雄虫都自恋成瘾。

        得是什么样的社会啊，让这个族群这样癫狂。

        “咚咚”一震敲门声打断了崇明的思考。

        还没想好如何面对这个奇奇怪怪的世界和陌生的虫的崇明果断重新躺下，并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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