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后宫佳丽三十的杨柳

看钟意断然离开的背影，明耀一伙人心里莫名其妙、又堵得慌。

        “明耀，听说钟意回自个家、还闹离家出走了，她最近没发高烧、出车祸、或者从高处摔下来，然后这脑袋……”

        景言忍无可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子，又欲言又止。

        “行了，提她干嘛，自找不痛快的！”

        徐芳芳眼见着明耀脸色越来越黑，俨然跟烧烤锅底一个颜色了，赶紧巧言令色：“来，明大公子吃个肉串，今儿我们吃好喝好玩好，不想别的！”

        明耀却吃着肉串、味同嚼蜡一般怏怏不乐：钟意这个大猪头，越来越讨人嫌、跟他不对付了，当心哪天惹他一个不高兴，他祭出他麻麻来收拾她，就不信治不了她！

        一石好几只鸟勒，以前怎么没发觉自己战斗力恁强，真帅啊，跟英雄救美似的！

        钟意心旷神怡地哼着小调、要回自己房间，二楼的台阶旁却有男孩俊美逼人、长身而立，像在等人的样子。

        会不会在等自己呢？哎呀，钟意，你好不要脸、好不知羞的呀！

        钟意心如擂鼓，里边有两个小人在吵嘴；脸色也绯红一片，当她瞥见男孩臂弯里的练习册，心里有一方小人瞬间被踹出擂台，空中像是有千百只百灵鸟在飞翔、整个人雀跃极了。

        明昳看过来，笑容很淡，却很真：“这是你要的练习册。”

        他把书本单手递给她，钟意接过、抱在怀里，含羞带怯，还不自觉抚了抚额前不存在的乱发：“谢谢。”

        男孩却拿出另一只臂弯里的果汁，一瓶是淡粉色，钟意一猜想就是加了红薯块、很对她口感的苹果汁；另一瓶是晶莹剔透、碧绿碧绿的。

        男孩都递给她：“这两瓶果汁，是给你的，这个青芒汁，味道可能还要好一些。”

        钟意点点头，都接过来；有点小重，但这就是沉甸甸的幸福啊！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钟意呵呵地干笑两声：“那，我先回去了啊。”

        “好啊。”

        钟意欣喜若狂、如获珍宝般把两瓶果汁冻到卧室的冰箱里，她简直想把东西锁到保险柜，但是她年纪还太小，没有保险柜。

        拿一只袖珍的瓷碗，每个口味尝一点，青芒汁果然味道也好极了，酸酸甜甜，芒果的清香都要沁到她心脾去！

        钟意简直幸福得要便秘了；她捂着肚子蹲在马桶上，幸福地思考：打算日后的每一天，要良辰美景沐浴更衣、自己赏心悦目后才喝两碗，这是多么神圣、富有意义的事情！

        一想到明天还要和心上人一起上学，钟意开心到无以复加，却突然想到什么，笑容打住。

        赶紧拿了抽纸，飞快收拾好，提起裤子来到梳妆镜前。

        钟意一脸凝重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烫染得跟鸡毛掸子似的头发，她徒然有点悔了、有点羞耻、有点忧伤：自己竟然顶着这个非主流的杀马特发型在明昳面前晃荡那么久！

        都怪明耀，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了太妹这一卦的；新交的小女朋友一个个都化着浓浓的烟熏妆，穿着破洞裤，最标新立异、唯我独尊的当属那一窝窝比蓬蒿还要茂盛、五彩缤纷的头发。

        沾沾自喜的钟意同学，还自以为抓住了精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般拉着自己的死党一起烫了个最惊心动魄、深入人心的，没曾想当天晚上回明家大宅、餐桌上的明耀看到她一口陈饭陈菜就涌出来。

        现在钟意才晓得，情人眼里出西施、滤镜这个东西，真不是虚的；人就是喜欢小太妹的本人，自己还以为为爱现身、自我感动、跟个傻子似的把自己弄得不伦不类。

        钟意在感慨万千的同时，并没有忘记被自己两手可劲儿拖进杀马特深渊的死党。

        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那头的人咆哮直冲云霄：“小姐，你有没有良心，我还在梦里跟我的爱豆那个那个！”

        很好，还是记忆里色胆包天、口出狂言、振聋发聩的杨柳，如假包换！

        钟意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泪如泉涌：天知道，她有多想她！

        “你还好意思笑，你知道我都快到最重要的、那一霎那芳华，但是因为你，虾米都没有了，你懂吗！”

        “……呜呜，我不太想懂，但是我懂。”

        “你怎么啦，哭啦？”杨柳本来迷迷糊糊的，登时清醒万分，关切地问她，“你咋啦钟意？”

        “杨柳呜呜，我想把头发染回来！”钟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咆哮。

        “唉，早跟你说，做这个发型要承受很多，情况严重性不亚于彗星撞地球，千万要三思而后行；你偏不信，一脸死得其所地去了，还连带着把我搭进去！”

        杨柳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老生常谈，“其实，我比你还难受，我脸那么多肉，浅色会显得我肉更多；但我比你坚强，我看久了就顺眼多了，跟这鸡窝头都培养出点感情来……有点喜欢啦。”

        “那要不，你就在一边干看着我染，你继续保持。”钟意抽抽嗒嗒地若有所思，很认真地提议。

        “其实我觉得你这个发型，也不是不可以，你就这么标新立异、迎风飘扬、做我们一年级里最亮眼的仔，反正你后台那么硬，教导主任也不敢管你哇！”

        “……那还是算了，我就这么一说，到底还是更讨厌它的，嗯，讨厌死这发型了！”

        杨柳总觉得钟意在损自己似的，心里一阵恶寒，忙不迭拒绝了。

        钟意到两人约好的美发沙龙处，杨柳正一面津津有味地吃冰、一面贼眉鼠眼地东瞅瞅西觑觑。

        “瞧什么呢，黄金啊，眼睛这么亮！”

        这人瞧得太出神，钟意到她身边了都一点没发觉，被吓一大跳。

        “嘘嘘，小声点！”杨柳转身，一点不客气地喝她。

        钟意莫名其妙，到底看啥啊；杨柳就跟川剧变脸似的，神秘兮兮跟她说：“这家沙龙的帅哥更多了，有很多高质量的新面孔哦！”

        我的老天爷！

        钟意心里有千百只草泥马在呼啸奔腾：杨柳在学校里的佳丽不说有三千，起码三十是少不了的。

        真不夸张，她这朋友别的缺点没有，人地道、漂亮、还胖嘟嘟的可爱，就是有点花心、有点海。

        这不，学校里一堆子桃色事件没收拾，她来理个发就又起猎艳的心思。

        钟意赶紧打断她：“我们还是去染头发吧。”

        防不胜防地，杨柳被分到一个妖艳帅气卦的理发师；钟意不想注意也注意到，杨柳直勾勾透着镜子去瞅人小哥哥，哈喇子都要掉出来、像好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杨柳，你刚才的奶冰味道好像很不错，一会儿我们一起去买吧！”钟意忙不迭去分散她的注意力。

        “杨柳，杨柳！”

        “……啊，奶冰啊，好啊，哦——”

        杨柳的声音都酥了，钟意看镜子才晓得，经验老道的小哥哥还含羞带怯、欲擒故纵地冲杨柳笑呢，直电得杨柳跟残了似的瘫在躺椅上。

        钟意好心好意、饱含警告意味地恶狠狠瞪他一眼，没曾想小哥哥来者不拒，也对着自己风情万种、羞答答笑开来；钟意白眼白得、眼睛都抽了。

        “钟意啊，你看到了吗，给我做头发的小师傅长得多标致啊，我好喜欢！”

        瞅着理发师离开的间隙，杨柳一点矜持都受不住了，拉着钟意径直发出狐獴的尖叫声。

        钟意不动声色把面前的杂志翻开、装认真阅读的样子，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不想和旁边的女人认得。

        “你看他的屁股，好翘好圆，身材还纤瘦又笔挺，赞啊！”杨柳喋喋不休、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对理发师的仰慕。

        周遭看向她们的目光越来越炙热，钟意没辙，只得祭出杨柳她哥：“宝贝，你可收敛点吧，太张扬，当心你亲哥知道，那些个如花似玉的小公子下场简直不敢想象啊！”

        杨柳怔了一怔，随即笑了，眼神却变幻莫测：“他不能知道，他不能知道的。”

        钟意如愿以偿，耳边清静、却清静得有些不同寻常；自己察觉到了，疑惑地多看了几眼好友，却看她神色如常，就没有多想。

        没来由地，钟意蓦然想到，多年以后，她最要好的朋友，早早偷藏禁果、轰轰烈烈爱过许多回、离了男人似乎就不能活的女人，却在三十好几、已经全然褪去婴儿肥、变得美艳非常的年纪，孤身一人、过得自在。

        钟意其实很纳罕。

        周一要上学，钟意早早起了床，洗漱穿戴好，上了餐桌；诺大的餐桌却空无一人，钟意一个人吃着早餐、索然无味，不禁问一旁的小女佣：“其他人呢？”

        “明耀少爷还在睡觉呢。”女佣机灵地回答。

        钟意点点头，意料之中，那只猪头一向很能睡，但是眼下自己一点不关心他：“还有呢？”

        “哦，先生也还在睡，太太在明耀少爷房里，而明昳少爷、一早就骑车去学校了。”女佣毕恭毕敬、事无巨细地回答。

        钟意点点头，蓦然想起久远的记忆：明昳刚来明家，和她、和明耀都一样，还被明父安排着单独坐一辆车上班。

        但明太太有事没事就爱挤兑他，在明昳要坐车去学校时，总意有所指地来一句：“唉，最近的油价又高了！”

        “司机都被使唤了，一会儿我出门怎么办！”

        “真是，凭白多双筷子多个碗，还多费那么多事儿啊！”

        这明晃晃的排斥、听得钟意这个置身事外的人耳朵都起茧子，更何况明昳这个被针锋相对的当事人；他当时还那么小。

        久而久之，明昳就不坐车了，钟意也很久很久没在早餐桌上见过他……钟意回忆着，就心如刀绞。

        “唉，明耀少爷来啦！”小女佣殷勤唤着。

        钟意早餐都吃得差不多，好整以暇起身看过去：男孩顶着一头鸡窝头，耀武扬威从台阶拾阶而下，那眼睑自以为酷酷、实则二流子似的懒懒垂着。

        钟意生怕他一不留神踩空一步、跟个球似的滚到她面前；这么想着，钟意不自觉心惊肉跳、往一旁闪了闪，明哲保身。

        所幸他安然无恙来到她身边，拉过椅子坐下。

        明太太看看墙上的挂钟，司空见惯地吩咐：“小茵，少爷来不及吃早餐了，你去给他打包点，记得，一定要装点牛奶啊！”

        然后一面给明耀熟练地打理鸡窝头，一面耳提面命：“明耀，早餐一定记得吃啊，在车里吃也可以。”

        明耀睡眼惺忪、烦不胜烦挥挥手，明太太又不放心叮嘱了句：“一定记得吃啊，对胃好！”

        钟意在一旁平淡无奇瞅着，蛮想上去跟明太太说点真心话：放一万个心吧！

        明耀这人啥都不行、吃最在行，他肯定不能辜负了你的这一片心意！

        钟意瞅瞅墙上的钟，又瞅瞅无所事事、照起镜子的明耀，急得冒汗：等他这发型弄完，自己坐车能及时到校都有点悬！

        又等了好一会儿，就看他干坐在那里照镜子、搔首弄姿的，钟意心里简直暴跳如雷：还追求个啥子好看，一个男的弄恁夸张的离子烫，就跟鸡窝再怎么打理也还是鸡窝一个道理！

        钟意听到自己的牙齿、在咯吱咯吱摩擦的声音，明耀终于心满意足起来，昂首阔步从她身边走出。

        自己忙不迭往车的方向跑，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明耀也坐进来，钟意感觉脖颈这一块被烫得呀、特别不舒服，她不厌其烦、把身子往座椅下方缩了缩。

        怎么，没了自己热脸贴冷屁股，他还觉得不习惯不自在了，这人怎么就恁贱！

        车里鸦雀无声，钟意侧首看车窗外的车水马龙，今天是上学日，车多人也多，道路好堵啊，她心里有些急。

        好不容易要到学校，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细雨飘扬，那人好像忘带伞，头发被雨淋湿、透白的衬衫随风起舞。

        钟意刚想叫司机停车，却徒然想到明耀；余光往后座瞥了瞥，那人果然也看到了明昳，却是不假思索把吃完的早餐包装袋揉成一团、向他砸过去。

        一阵风吹过，迎面而来的不明物直直拐个弯，明昳就看过来、跟事与愿违的始作俑者正正打个照面。

        明耀怔了一怔，而后就是冷眼相对，像是若无其事地转首回来。

        “麻嘚！”

        钟意听到他的暗骂声，突然有些想笑：怎么感觉，就算明昳在雨中衣着单薄、费力骑着单车，也还是那么帅气迷人、有主角光环，相比之下，小肚鸡肠的某人……

        钟意默不作声，侧首继续注视男孩的身影。

        他骑着死飞，从很多女孩身边经过，衣角纷飞；女孩们抬首看他，继而羞羞答答跟同伴说话，一面说还一面恋恋不舍看着他的背影。

        钟意这才想起，明昳该是校草来着，才就读明辉高中半年，就成了全校女孩口中当之无愧的校草。

        有听学姐们讨论过，明昳以前，从来没有过校草这一档子事；钟意又忍俊不禁了，可能后头的自大狂一直以为有、一直觉得他就是众望所归的那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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