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3章

醒来时，她正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日光大作，许是七八点的光景。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梦游的毛病竟然又犯了！竟然无缘无故地回了家。

        环顾一周，家里的摆设也有些不同，沙发边的山荷叶竟然被移到了墙角！她原来并不是这样细致的人，但是自从发现自己会梦游之后，她开始留心家里的摆设，只要稍有不同，就能发现。

        谢什杳搓了搓起手臂上的鸡皮，发现客厅的冷气竟然开着，她的第一想法就是租金高就能这么随意用电吗？

        她大步来到俆万野的门前，用力地敲着房门。

        没人应，手上一用劲，门就开了，这一下事情有些奇怪了。昨天她明明把自己的被单、衣服和个人用品全都腾出来了，此刻竟原封不动地放在原地。

        她愣了三秒，狐疑地走进屋子，谨慎地打量着自己的房间，她四处梦游后，家里的东西从来没有被移动得这么多，如果她一夜之间要做这么大的改动，难道她都不会累到醒来？

        一想到这，她三步并作两步，立刻退了出来。

        先去找乌玲玲！她光着脚夺门而出。

        到了楼下，敲了大半天，也没人应门。

        难道乌玲玲又回她那豪宅了？为何不跟她说一声？她又往楼下跑，大概是心神不宁，她总觉栏杆的扶手怎么也抓不稳，自己整个人都是东倒西歪的，手臂都被墙刮出了几道白印子。

        跑下了楼，她竟然看到俆万野，正抬着头望着楼顶。

        “俆万野！你是不是在玩嘢啊？”她气急败坏，方言脱口而出。

        俆万野看到她时倒一脸恍然大悟。他问道：“你叫我？”

        “我不叫你叫谁，除非你的真名不叫俆万野。”她质问道，“你动了我的东西？”

        俆万野却好像没有听见，抬头望着已枯尽的树枝，说：“你冷得都发抖了，为什么不多穿一点？”

        “不要转移话题，我怎么会冷呢？现在是夏天啊！难道你冷吗？你不是也穿着一件短袖吗？”说着谢什杳打了一个寒颤，她先前以为是冷气调得太低，所以冷，现在她站在大院里，也觉得寒气逼人。抬头一看，天空是从未有过的深邃和广阔，所有的气压都在用力地向下倒逼，举目所见之物都重着影，又蒙着灰。

        不知是冷，还是这有些错位的异常，一阵头晕目眩席卷上身。

        身后忽然传来响动，回头一看，是2单元三楼卖水果的丁婶，她穿着厚重的棉衣，戴着毛线帽，正开着那辆破旧的红色的先锋三轮车出来：“阿杳，大冬天怎么穿这么少就出门了？要多穿一点啊”

        这反常的问候让她背脊更是僵硬了，发动机的轰隆声和铰链嘶哑的运作声，将人头皮都扯紧了。

        等丁婶晃悠悠地出了大院门，谢什杳喃喃道：“什么啊？现在是冬天？”声音从喉低颤颤巍巍地发了出来。

        俆万野欲言又止，他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此时，谢什杳忽然睁圆了眼睛，惊恐地捂住了嘴。

        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俆万野看见另一个谢什杳，穿着藏青色长大衣，脸陷在暗红纹的围巾里，正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走进来。

        这个谢什杳好像急着回家，捂着嘴打了好几个喷嚏，从两人身边走过时，也一直低着头，一阵风似的刮过。

        “我是不是，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死了呀。”这个念头忽然冒出来，肝肠寸断的感觉也在胸肺里直蹿，她还没有活够，怎么就死了。

        俆万野也看到了，但他仍是波澜不惊，随口安慰：“你没有死，你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谢什杳这才想起自己白日里精神恍惚的毛病，松了口气，转而又自暴自弃地说：“哦对，我在做梦，可是为什么？人人都做梦，为什么我的总在升级？这个梦也太真实，太恐怖了吧！”

        俆万野说了一个长长的“嘘”，谢什杳抬头去看，却见俆万野双眼柔和地直视着自己。

        想要后退的念头一闪而过，但在迎上他的目光的那一霎那，脑海瞬间空白。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好像藏着答案，诱着她不断地往里寻去。她被那片深邃牢牢抓着，全部的意识都在向前倒，直到倒进那双眼里。

        日香桂开花了，竟然闻不到香味，果然是冬天，果然是梦境，连袭满整个院子的香味都萧索，只有俆万野不死不休般，在梦里都如此生机勃勃。

        梦中的人知道你在做梦，这个梦竟然连升三级。

        谢什杳是被乌玲玲叫醒的。

        “别拉窗帘！”谢什杳有气无力地制止道。但为时已晚，乌玲玲两手一挥，厚重的遮光帘退到两侧，阳光一下子涌了进来，亮堂堂地打在谢什杳的眼皮上。

        “该死的窗帘，天亮前拉上的时候又特别费劲，现在倒是顺畅。”乌玲玲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摇我？你晚上不是不睡觉吗？我说你这个见鬼的毛病是不是要去看一下医生啊？我看你就从了教授哥哥吧，我看他一身正气，也许可以治治你。”

        谢什杳用被子捂着头，含混不清地说：“什么教授哥哥啊，我看就是个研究生。”

        乌玲玲置若罔闻，扑在床上，扑棱着双腿，一脸心旌荡漾：“你要是不要呢，就帮我打探一下，教授哥哥喜欢什么样儿的，看看我有没有机会。”

        谢什杳慢慢从被子里钻出来，一身疲惫。

        “我怎么知道，我看那个人很难搞的样子。”说话间，谢什杳已经换好衣服，不等乌玲玲再发文，她就往外走去。

        出得门，听到乌成文唤她吃早餐，她又折回来，充满慈爱地拒绝：“成文现在都会做早餐了呀，今天不吃了，跟你姐姐吃吧。”

        乌玲玲撞见了乌成文落落寡欢的模样，奚落起来：“现在才是农历7月份呢，黄鼠狼就思忖着找谁拜年了。”

        两人斗嘴的功夫，谢什杳已经开门进了家。听到厕所方向有响动，她循声望去，俆万野满身水汽地走了出来，他只穿了一条裤衩，脖子上还挂着毛巾，清亮的水顺着发丝落在肩胛和胸前。

        原来还是个健身狂魔，她这么想道，以驱散那一身恰到好处的线条给她带来的不适感。

        “你昨晚睡得好吗？”

        “你昨晚睡得好吗？”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出了这句话。

        俆万野嘴角抬了一下，好像他给了一个失眠的人什么秘方似的：“你应该睡得很好。”

        “我做噩梦了，但是不记得梦到了什么，不过好久没有在晚上睡得那么沉了。”

        “噩梦不需要记得，醒来即忘，就是最好的了。”

        谢什杳深以为然。看着俆万野旁若无人地从面前走过，她忽然想到什么：“我真的感觉曾经见过你，你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同伴。”

        俆万野脚步一滞，稍稍侧过头：“我从来没有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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