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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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赶紧补充:“我娘会些灵通,她教了我一些,你可以试试,我保你发财。你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在你家东南角,摆上一个果,插上一枝香,然后念唵,萨密嘎帮揭谛行,念21遍,接着去买一只股票,你看到哪支就买哪支,保证收盘的时候翻十倍。”
刘晓博用力摆出鄙夷之色,去掩盖压抑不住的眉飞色舞,最后又若无其事地问那个发财的法术是不是就是这个,像一个铁面无私的法官在审判。
她连连摇头,接着把关亡婆说过的一个最灵验五鬼招财法术,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最后,就在她以为可以帮老陈躲过一劫的时候,刘晓博忽然舒展双臂,左右捏了捏拳头说:“吴振启也死了好一会儿,再不报警就晚了。至于你……你要是这么厉害,怎么混成这样?你是算准了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吗?”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情绪和五官都因提前感受到天降横财的狂喜而难以自持,这一刻,正义是他,生死定论也全在他。
“我自己的死期?”她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刘晓博通红的脸不断逼近,紧接着是一双手,死死地箍住老陈的脖子。她想要推开,但老陈的身体的每一寸都在枯萎,使不上一点力气。
或许我可以用自己的力气,她想,正要发力,忽然感觉眼前一黑,甚至没有体会到那种窒息感,她就猛地跌了出来。
老陈断气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老陈被草草掩埋,她也在泥土中,奋力汲取雨后的水分,以抵挡游荡在悠长月光下的孤独和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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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什杳刚进去的时候,海蚌的反应有些激烈,那团光差点由白转黑,但很快,海蚌就平静了。
只是她进去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俆万野开始质疑这个决定,渐渐地,他无法再凝神守一,虽然注意力一直在绳上,但他不能再凭着这根绳感受到她的脉搏了。
后来,她开始缩起身子,身子也颤抖起来,某种酷刑一般的经历正加诸在她身上。他试着把她带出来,可是她的意识紧紧黏在海蚌的神识中,强行分离元神必定受损。
他知道,那是未了却的执念,一如命运出发时,每个人都必须走向终点。海蚌一定要走完,谢什杳必须走完。
他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开始运功凝息,但内气勉强行过一个小周天,第二圈时气息滞于膻中穴,精力损耗更快。他只能什么也不做,就握着她的手,等她出来。
在等待中,他看见自己生起的妄念,正一点点将眼前这个姑娘的缠绕住。他虽然在天命之前旁观过别人的生死,但他自问对得起天地正道,从未害人。
就在他在盘算着最坏的可能的时候,他忽然想起那场雨夜里见到的她,她是如此明朗,充满生机,比现在的她还有朝气。
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被挫折掰断的,她一定会没事。这个念头给了他无比的力量,他又恢复了惯常的心绪,了了分明,如如不动。
谢什杳醒过来的时候,是抓着俆万野的手的。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手掌却宽大而柔软。她微微抬起头去看他,茫然若失,有如大病初愈、劫后余生,带着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她握了握他的手,力道自他指尖传来,像是在支撑她,她问:“我回来了?”
他点点头,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你回来了。”没有要把手抽走的意思。
周围很安静,她好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跟老陈的心跳声交织着,一快一慢,一强一弱。
她呆坐着好一会儿,忽然她猛地凑到他的颈间,用力一闻。
还没闻到什么,俆万野已经按住了她的肩膀,似要把她推开,但又没有。
她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她坐直身,吸了吸鼻子,又解释了一句:“之前闻到的全是海腥味。”
“那你应该闻闻你自己。”俆万野纠正道,垂着眼帘低低地看着她。
她还是笑着,想要化解这一出格的举动。先前无力感已从她脸上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脱胎换骨的坚毅。
这时,他翻开另一只手,海蚌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手心里。她敛起神色,小心翼翼地捧过来。
海蚌的光熠熠生辉,照得她双眼清澈无比,她对着海蚌说:“你好啊,小照海。”
话音一出,海蚌内的珍珠霎时大亮,七彩的光在她脸庞上流转,像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这是一颗彩色的珍珠,是碧海混着粉沙的颜色,是照海娘子最后一次看到的大海的样子。
她把脸贴在照海娘子的壳上,她很悲伤,他看出来了,可是她是笑着的。
他已做出几十种预案准备,以他丰富的应战经验,不论谢什杳出了什么事,他都可以立刻应对,及时止损。然而这幅温情脉脉的画面,倒令他手足无措了。
她将海蚌的故事娓娓道来,有时候她会停下来,陷在回忆中,那里有潮汐、欢笑和惊惧。海蚌的故事成了她的故事,她的海,她的悲哀。
海蚌不是人,它很努力才滋养出的感情并不丰沛,这份后知后觉保护了谢什杳,让她不至于陷入滔天的怨气,但对海蚌而言,那已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当她再作为人去感受时,这份复杂的情绪一下子膨胀开来,挤满胸腔。
俆万野一直默默听着,当她再一次泫然欲泣之时,他终于开口:“我都知道了,不用说了。”
他没有这么温和过,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伸出手抹掉她的泪。但是她没有哭,在梦里她是没有眼泪的。
所以他没有伸手。
“所以,老陈死的那天监控没有拍到他,因为他是偷偷进去的,这也就是警察为什么没有怀疑刘晓博的原因。我只有一个问题,在工地上没有召唤到老陈的魂魄。”
“那是因为小照海在保护他。就在这里。”她又凑近那颗珍珠,轻声细语道,“不要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俆万野了然,“我会给老陈超度的,他不能留在这里了。对他们两个都不好。”
谢什杳非常赞同,“小照海也想让他投胎做人,但是它不会,死了以后,老陈说他恐怕等不到儿女给他安坟立碑了,所以小照海就暂时把他收起来了。”
“行,到时候让它把魂魄放出来,我就能找到尸骨。这个海蚌,你要留着吗?”他站起来,从动作还是语气都漫不经心,一气呵成。
“落叶归根,照海归海。还有一件事……”谢什杳顿了顿,又侧了侧耳朵,略显为难地抬了抬手里的海蚌,“它说它要去炸楼……”
她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又一字一句地重复:“它说它一定要去,如果不去,它……它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它的良心朗朗乾坤天地可鉴,它绝不姑息。”
传达完蚌言蚌语,谢什杳心想这海蚌的文化水平的确需要加强一下了。
俆万野嘴角一翘,却不是真的在笑,甚至还有些嘲讽:“它的本事可能也就比二踢脚强一点吧。”
海蚌立刻慷慨陈词起来,语言之破碎,逻辑之混乱很好地表达了它的激愤。
谢什杳摸了摸海蚌,稍稍安抚它,神色有些凝重,“它说耗费毕生功力都在所不惜。我想它是认真的,违规建造的屋子怎么能住人呢?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住进去啊。炸楼什么的还是太以暴制暴了,要不我去举报吧?又或者发微博,事情闹大了肯定会有人调查的。”
她自顾自地说着,绞尽脑汁想着对策,一旦细细思考才知道这条路必定是举步维艰的,她其实没有举报的勇气。
俆万野早已卜了一卦,延年先出,绝命随后,卦象走势吉后生凶,解到此处,他忽然拢起手指,不欲再算,“炸楼做不到,但是这个思路是对的。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
“真的?”她有些诧异。如果她还是以上次给运动健儿加油的心态,她一定会大赞对方说“你这是攻坚克难,造福群众啊”。
但现在,她真切地见识过蚍蜉撼树之难,也知道与虎谋皮不是儿戏,她说不出俏皮话,只能问:“你想怎么做?会不会有危险?”
俆万野站着看她,忽然弯下腰来,盯着她的脸,“你相信我吗?”
距离太近,谢什杳本能地朝后退了退,在这压迫感之下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相信我,就什么也不要问。”他直起身来。
这话依旧说得毫不客气,但谢什杳感觉脸颊没来由地有些发烫,她分得清轻重,只是没想到俆万野原来不是无情之人,甚至还带着一股老套过时的侠士气质。
原来是这样,原来不是他别扭,是这个时代变了。
她站起来,看着这个从里到外都古旧不已的人,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这是小照海让我说的,我想老陈也是。”
俆万野没有看她,只说了两个字“无妨”。
她朝他走了一步,却不止怎的又小小退了一步,“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
俆万野看见她脚下的动作,没有在意,又重复了一遍“无妨”。
“到时候送它上路这件事我来做吧?最近的海边也就是三十公里,很快就能到了。”送它上路听起来太不吉利了,她努力要让这件事听起来喜庆一点。
俆万野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梦中的你只能在这个地方出现吗?”
“不是吧,我还梦到过很多奇奇怪怪的场景,不都是在这里啊。”
“我是说梦中这个穿越的你,不是其他正常的梦。”
谢什杳眨了眨眼睛,第一次后悔自己醒来什么都不记得,“那你意思是,我不能亲自跟它说再见了?”
“现在到它走,你们还有几天的时间说再见。”俆万野说,看着她惨兮兮的样子,只好折中道,“我把它丢回去的时候,把那个啥也不懂的你捎上,可以了吗?”
她笑起来,又想耍赖抗议一下,最后只得摊摊手,接受了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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