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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2章


坐在一旁的徐万野微微侧着头看她,笑了起来。

        她忽然记起这个人跟平常人都不一样,是不会看人脸色的异类。

        他的笑容很自然,丝毫没有因她的冒犯而生气,但不代表他没听出她的敌意,“你知道上一个把我赶走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他的笑容渐渐隐去,变得如常:“她想必没有几年活了。”

        说到气人,徐万野也是很出色的,只是奇妙的地方在于他每个字都充满了挑衅,却不像她一般充满挑衅。

        她的目光飘开,冷冷地回道:“你倒也不用这样咒我。”

        “没有,我只是很遗憾。等你好了,我可以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他伸出手掌,轻轻拂过她的双眼,“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需要拼命把眼睛睁得那么大。”

        “如果你不想见我,就数到三再睁开眼吧。”他站起来,声音也稳稳地飘高。

        她哼了一声,不回答。

        三秒后她睁开眼,身旁人早已不知所踪了。

        能轻易平息战火,还让她在别扭中生出内疚的,徐万野是第一个人。

        表面上他的态度是在说“你这样对待我也可以”,实质的效果却让她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这股内疚的劲随着他的离开越发强烈,周围的氧气都稀薄起来,紧接着是疼痛在胸口漫开。

        起初她以为是自我情绪调节失控,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生理性的。

        她站起身,想要取下吊瓶到门外呼吸新鲜空气。

        但是她眼见着吊瓶就在眼前,却摇摇晃晃地飞离自己。

        最后一个念头,是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晃得这么耀眼,她的眼睛已经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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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时分,徐万野看着病床上熟睡的谢什杳,心中五味杂陈。

        赶回风停路三号时,已是夜里12点,虽然担心她已睡着,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安全到家了。

        从院门进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整个1单元没有一户人家亮着灯,只有2单元住户家里射出来的光,隐隐绰绰地打在1单元的墙面上。

        5楼乌家一直没人应门,也没有一点响动。

        他一向不以善易为傲,此刻也庆幸自己能从局中卜到她的下落。

        只是卦象太过笼统,休门显示她处于静止的状态,而且是较长时间的静止。

        但是在急诊输液区找不到人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肯定是在医院的其他角落,大概率就是住院了。

        他不明白的是,她怎么能从一个虽然急症,但预后效果良好的青睫综合征变成心内科患者。

        当时他像凫在水面上的鸟儿一样轻轻地走了进来,吓得邻床陪护大娘的手机都掉下来,她睁圆了双眼问道:“小伙子你是怎么进来的?现在不是探病时间吧?”

        徐万野对大娘微微点头,压着声音道:“有要事耽搁,所以来晚了,吓到阿姨不好意思。”

        对方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你找谁?”

        “她。”他没有伸出手,就站到了她旁边。

        “是吗?”大娘支起身,看看他,又看看谢什杳。

        “是的。她妈妈没来吗?”

        “没有哦,说要来的吗?反正进来就没见人,手续都是她自己办的,我还以为她逃难的呢,连个朋友都没有。”大娘打了个哈欠,她老伴在床上睡得正香。

        一个哈欠打完,大娘顿时清醒加倍。

        用洪亮的气声隐秘地教训起徐万野来:“你是她男朋友吗?这么晚才来?你不知道她刚才上厕所都歪歪扭扭的?要不是我打水回来看见,她那吊瓶都要在墙上撞碎了。”

        床上的老伴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又翻了一个身,大娘连忙在嘴边竖起食指,拍了拍老伴的背,大手一伸,把床帘拉上了。

        世界瞬间清静。

        他走到床头,她睡得很安稳,呼吸长而慢地起伏着。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刘海,指腹轻轻抚上她的左眼,有一些烫,是高压下的余温。

        她的两只手随意摆在被子外,其中一只手上还有留置针。

        针头上的胶布卷起小小的一角,他想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转而又想到在被子里反而可能磨到针头,便又轻轻放了下来。

        握了她的手这么多次,直到现在,他才感受到她是真实的,是会痛的。

        他刚才有过冲动,想把她叫醒,跟她算一下把自己搞砸的账。但此时此刻,他希望她可以好好睡一觉,做一个吉祥的夜梦,而不再是手刃怪物,身陷火海。

        他从包袱里取出照海,将它放在了床头。

        “近点!近点!”照海急不可耐地叫着。

        徐万野丝毫不为所动,反正它的声音没人听得见。

        照海气急了,嚎啕大哭起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臭道士!要是没有我,你能这么快找到她吗?你在怕什么?怕我揭露你的罪行吗?她早就知道了,你用她来修炼,她的身体都是你搞垮的……”

        徐万野手上顿了顿,又继续把她扔在床脚的外套叠好。

        原来如此,原来她已经知道自己身体出问题了,所以才把那个秘密告诉他。

        眼看语言攻势没法摧毁徐万野,照海开始使出绝招,一身绚烂的光照得登堂大亮。

        就在它要进行道下一步——床头蹦迪时,一只手将它拿了起来,放在她枕边。

        照海便立刻收了光,换了腔调,温情脉脉地对着谢什杳说:“阿杳,很快会好的,放心吧。今晚你要梦到我,我去梦里陪你,有我在,你绝对不会受伤的。”

        语调转换之快,都容不下正常人一个喘气。

        “还有徐万野,你给我听着。你们两个就不是天生一对,你们前世没有因缘,这辈子强行羁绊也不过是梦里昙花。你有你的独木桥,莫挨她的阳光道。”

        它喋喋不休地说着,毫不介意谢什杳根本听不到,似乎就是为了宣泄自己的不忿。

        徐万野实在不堪其扰,强行将它塞进了束魂袋里,离开了。

        回到车上,他把照海往副驾驶座上一倒,身子还没落座,照海的咒骂声又开始响起了。

        他也就是这两天才能听到海蚌开口的,但它令他不得不怀疑这个烦人聒噪的照海还是不是谢什杳口中那个单纯善良的天使。

        “我劝你省点力气。”徐万野终于发话,“今天晚上要去找老陈了。”

        照海正口若悬河地棒打鸳鸯,听到“老陈”二字立刻安静如鸡。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徐万野才问:“她什么时候不舒服的?”

        “就是昨天,不对前天。”照海不太搞得清楚到底是哪天,“反正就是上次见她的时候。”

        “你怎么看出来的?”

        “望气啊,你们牛鼻子老道不是也会吗?她身上原先是黑光带白晕,上次见她连白晕都不见了。”

        “她的咒印在哪?”

        “左肩、手掌,后背,想必是碰了不干净的东西。嘴上也有,不过更像血印,应该是乱吃了什么。”

        徐万野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虽然不待见徐万野,但照海还是有问必答,它倾向于认为这是对所爱之人的小小付出,而不是迫于徐某人的淫威。

        徐万野的沉默在它看来是心虚的信号,它便端着架子又开始说教:“你听我一句劝,放过她,不然迟早给你害死。”

        谁知徐万野忽然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我要是离她远远的,她就不会死了吗?是个人就要死。”

        “起码不会死得那么快!”照海义正严词地反驳,徐万野果然强盗逻辑。

        徐万野敛起笑容:“世间有情众生,生死交替轮转不停,本然如是。从刹那来看,众生都是即生即灭,所以禅宗说生死一如,你何必执着于这一世。”

        照海听不懂,只说:“那也不是你能害她的理由。”

        关于这项指控,徐万野其实有很多话可以说。

        善恶远比照海想得复杂,也不能简单区别。

        世间因果深缠,在一定的条件下,恶会变成善,善也会变成恶,没人能把控。

        若论发心,他从不会故意做恶,但每个人都会在无意之中做了恶的增上缘,这是无可辩驳的。

        但他没有说出来,一个人的发心如何,有时很难向人澄清,再者他曾做过太多解释,现在根本不屑于澄清自己。

        他不会因为照海的攻击而愧疚,虽然谢什杳现在躺在病床上跟他不无关系。

        但照海的问题在它自己,谢什杳不过是他内心的投射,所以他难得大发慈悲,好言相劝了一次:“我没有害她,你也没有害老陈。”

        照海沉默了,路灯投在它身上,照得它壳内的珍珠现出小小的亮亮的光。

        过了好久,它才嘟嘟囔囔地说:“可是你比阿杳强大,我也比老陈强大。我救不了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我从来不觉得他们是弱者,你这么想是对他们最大的否定。”徐万野还是语气平和,却又一针见血。

        这句话在照海心里掀起了滔天的波澜,它是一根筋,不善自我开解,让自己充满负罪感是它赎罪的方式。

        它挣扎、内疚、自我拷问了这么久,最后却只需要简单的一句话,就走出了迷雾。

        停好车之后,照海努力抬起头,去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有一点点点点点可爱了的人,鼓起勇气问道:“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像阿杳那样?”

        “不可以。”徐万野冷着脸说,对它这些虚头巴脑的花招感到疲惫,“省点力气,今晚过后我还得用海水先养着你。”

        照海一听,料到此行可能凶险异常,立刻忘却被拒绝的痛苦,哆哆嗦嗦地把壳都关紧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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