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爹爹，我好想你

热闹过后，就是无处不在的凄凉和绝望。

        但是沈卿绒没有失去希望，她绝不会让娘亲在九泉之下还为自己担忧。如今的她不再会无用的哭泣或者等死，她会抓住一切机会过好这一生。

        她现在能力有限，可是要紧的就是要不饿死，李姑姑夜照顾了她这么多，不能总是占人家的便宜，要知恩图报。

        好在自己还能去山上捡些干柴，这是每户人家都必不可少的物件。有些条件好的，会去拿着东西跟别人换。大多数人就是去到山里捡上一大捆拉到家里，晒干了之后囤着用来做饭。

        她每天起了个大早，上午的时候就可以捡到很多，不过太多了就会很重，她只好一步一步地拉到李姑姑家门口，放下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小破屋子，拿出自己抓来的野草和运气好的时候才能找到的又小又酸的果子用来果腹。

        李姑姑上午会去放牛，中午的时候回家里做饭，这天就发现自己家门口的一捆柴火，在她看来自然是不大的一捆，但是量也确实不小。

        她很是疑惑，这么一捆柴火也够一家子用很久了，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丢在了这里？哪个人会这么粗心大意呢？但是她也不是喜爱收敛可能有主的财物的人，她只是把那一捆柴火放到了墙根，等着有人来问。

        可是第二天的时候，居然又出现了一捆，看上去似乎还多了一点点。

        她百思不得其解，到了第三天就留个心眼，放牛琢磨的时间，提早回家了一些时间，在离家不远处看着，到了将近晌午的时候，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是娃娃！

        只见沈卿绒用了一根藤蔓草条捆着一大捆柴火，拉在瘦弱的肩膀上艰难地往前走，走了几步仍是需要停下来歇一歇。

        苍白的小脸上泛着异常的红色，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

        李姑姑一时间像是被定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知道蓝小娘子是一个心善的人，也知道这个娃娃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脾性坚韧，长大了一定是个好当家的姑娘。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么小一个娃娃就甘愿受这种苦头来报恩！这不就是老人们常说的，“无以为报，结草衔环！”这等在话本里才能看到的千古忠义之事，居然她在这小娃娃身上看到了！自己居然遇到了!一时间她也不禁地湿了眼睛。

        老人话说得好，三岁见大，五岁见老。

        这个女娃娃，现在没了娘孤零零一个，她必定要照顾着让她长大！

        李姑姑没有走上前去拆穿沈卿绒，李姑姑也看出来了这个孩子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报恩，唯恐自己不让她这么做。可是李姑姑心里堵得难受，这么小一个孩子，怎么忍心让她这么艰辛呢？

        她叹了叹气，看着瘦小的沈卿绒再次离开，消失在了村口。

        沈卿绒进了自己破败的房屋，没有院墙，也没有什么锁。自己家里可真说当上是家徒四壁，空无一物。也没有防备别人的必要，更何况这个村子里的人大多是还是良善之辈，不算什么穷山恶水之处，自然没有刁民。

        她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拉过柴火之后的四肢都是酸软的，时刻像向身体传达着信息，“快别撑着了，就这么躺在地上吧，饿死就饿死，实在不想动了……”

        沈卿绒为自己的神思感到好笑，还有一丝力气对着自己说说话，“不好意思，饿到你们、累到你们了。”

        她从破旧的衣衫里拿出了一把野草，放在了黝黑的锅里，泡着冷水，她每次实在饿得不行的时候，就喝上一口水，撑撑肚子。这两天去给李姑姑捡柴，自己也就顺便在树林里拔了些看上去能吃的草，放在嘴里嚼一嚼，比只喝水好受了点。

        她还有一点存粮，一个已经硬了的馒头，那是几天前李姑姑送葬娘亲的时候，一个嫂嫂递给她的。她不忍心一口吃完，隔上一天，就咬一口，一直吃到了现在，还剩下半个。还能再吃几天，总归是不会饿死。

        李家姑姑很是照顾她，也是隔几天就会送来一些吃食，只是麻烦别人的事情已经太多了。纵使她们家里条件好了许多，毕竟自己与她们无亲无故，不能总是受人照拂。

        只要——

        只要爹爹找来了，自己就不会再挨饿了。

        娘亲说过的，爹得一定会来。她前世也确实等来了爹爹。所以，只要自己撑住这段时间，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不自觉地回忆起来前世里种种美好的回忆。

        爹爹不像娘亲，他很严厉，总是不苟言笑，不论是对她，还是对姐姐妹妹，总是绷着脸，从来没有闻声软语过。爹爹这一生所有的温情，应该是都留给了自己的娘亲了。

        可是她知道，这么严厉的爹爹，心里很爱她们，严厉只是他的教养方式，他也一直是严肃惯了的人而已。所以，在她长大了的时候，他总是宠溺着她，顺着她，小的时候没有犯过错，所以不曾被惩罚。

        长大了之后，她变得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可是尽管如此，爹爹也没有对她怒目相向。爹爹总是因为娘亲早逝对她诸多容忍，甚至是没有底线的容忍。不管闹出了什么事，惹怒了什么人，他都会站在自己的面前，为她挡下所有的不堪和痛苦，一直让她生活在美好的世界里。

        但是……

        她好后悔，好愧疚，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去缅怀爹爹。

        都是因为她的不懂事和愚蠢，才会害的爹爹战死沙场，还承担了污名。她想到这里，又看了看自己的腿，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这个世界真的美好呀。她还没有被挖去眼睛，还能看到这个世界，她还没有被打断砍去这腿，还可以健全地等待着爹爹来接她。

        真好……

        说好不哭，但是眼泪还是一下子流淌在了脸上。

        沈卿绒拭去泪珠。

        “爹爹，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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