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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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得闲,擎天就想回承华殿的那一方小天地“书海”,在那里,他才真正感到自由、温馨和喜悦。
武魅上次送雪耳羹时,亲眼见太子蜗居在书架间狭小的地方处理公文,一个清秀的女书童与他共用一案,还见小书童竟直接批阅公文,她当时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后来不断又听说,太子做什么事都会带着小书童,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凭着女人敏感的直觉,武魅断定小书童在太子眼里,已不是一个书童那样简单。
话说太子宠幸个宫婢,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但让武魅最放心不下的,是小书童近水楼台先得月,若真得了专宠,那她再见太子的面,恐怕就更难了。
武魅不敢再多想,她命嫣然盯紧太子和小舞的一举一动
白日,太子擎天不在,小舞常会在书房整理书简、归拢资料,如果子箫和贵琰不来,她多会独自在“书海”看书。
一日,小舞正在整理画案,她把没有卷好的画帛逐一重新卷好,突然看到了,她曾画的那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画,小舞顿时感到心慌,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背影,倏地又再次闪现在脑海。
这个影子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莫非自己在恢复记忆他会不会是自己的故人小舞想把这个身影画下来,想拿给翠儿看看,看她能否记起什么
心慌意乱地铺开一幅锦帛,小舞手有些微颤地开始做画。
这一切被已进门的武魅和嫣然,全看的清清楚楚,她们悄无声息地走到小舞身后,见她正勾画一个少年的背影。
只见画上一个衣诀飘舞的少年,身穿宽袖长袍,腰扎纹绣袍带,脚穿厚底靴,头发被一支玉簪箍在头顶,腰侧配有一块不俗的圆形玉佩,玉佩下的挂穗临风飘舞,从衣着配饰,能看出是个贵家小公子。
虽然只是简单勾勒,但一个迎风而行,风姿俊逸而纤尘不染的美少年形象,已跃然画上。
小舞停笔,凝望着画发呆,一个浪声浪气声,在身后突然响起,“呦这画的是情郎哥吧不然,怎会如此痴迷”。
嫣然站在小舞身后,神情傲娇地瞥看着小舞,讥讽。
小舞这才看到武魅娘娘、嫣然和一个纤细的仙娥站在身后,刚才失神,竟浑然不知有人进来。
小舞没有理会嫣然的话,她早就习惯了,嫣然平日对她不善的眼神,和经常有一句没一句的讽刺,也早已不当回事。
小舞赶紧跪下,给武魅行礼,“奴婢不知娘娘驾到,请娘娘恕罪”。
嫣然被无视,气恼地咬了咬唇,瞪着小舞,恨恨地说“哼娘娘驾到,你都敢怠慢,是谁给你的狗胆”。
武魅好似没听见一般,兀自走到画案前,细看着小舞还未完成的画,慵懒地娇声问“说吧画上的少年是谁”。
很显然,画上的背影不是太子,刚见小书童慌乱而痴迷的神情,武魅猜测,画上的少年应该是小书童的情人。
小舞不卑不亢,回话“回娘娘的话,这,只是一幅画,不是哪个人”。
武魅坐在案前座位上,睨了睨小舞,慢声道“哦是吗既然只是一幅画,那便送与本宫吧”。
雍正宫宫规森严,小舞可不想在罚期内,让他人拿着一幅男子的画像,给自己招惹是非。小舞赶紧回话,“这画粗鄙不堪,奴婢恐污了娘娘的眼如娘娘有兴致,奴婢愿拙笔另画”。
小舞的话音刚落,那个纤细的仙娥就高声呵斥,“大胆贱奴娘娘能看上你的东西,那是对你的恩典,还敢推三阻四,真是吃熊心豹子胆”。
“靑衣,住口”,武魅举手制止,转脸看向嫣然,吩咐“嫣然,你先下去忙吧”。
嫣然一副不罚小舞誓不罢休的架势,对武魅焦急地提议道“娘娘,决不能放过这个贱婢她胆敢私用太子殿下专用的画帛和笔墨,不能不罚啊”。
嫣然心里恨死了小舞,她做太子的贴身侍婢几千年,自视也长的千姿百媚、婀娜动人,但太子却从没正眼瞧过她。
她爱太子,爱的发疯发狂嫣然无时无刻不想成为他的女人。看见太子与别的女人亲近,她都心中难受,遑论是一个比她还低贱的小书童。
武魅脸上有了不耐烦之色,她再次提醒,“嫣然,先出去吧”。
“是娘娘”,嫣然无奈地施了施礼,白了小舞一眼,不情愿地离开。
武魅坐在座椅上,欣赏着她修剪极精致的指甲,慵懒而倨傲地瞟了一眼,仍跪着的小舞,懒懒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奴婢叫鹿小舞”
“鹿小舞啊,你刚刚说,想给本宫画一幅画,那现在就画吧”
“不知,娘娘喜欢什么样的画”
武魅垂眸,沉吟片刻,说道“那,就画一幅一幅,一个妇人想念夫君的画吧”。
“是”
小舞边应着,边起身来到画案前,沉思了片刻,调了红色的颜料,开始作画。
小舞用墨笔画了一座架在河水上的石头断桥,寂寞的流水、满地的碎石断枝、飘零的树叶和天空的孤雁,画面上是一片破败荒凉、清冷寂廖的世界。在桥下河岸的一块孤石边,一簇红豆正红艳夺目,裂开的心形的豆粒,圆润饱满,像少妇烈焰般的炽热红唇,正渴望着,被多情郎热烈亲吻。
放下红彩笔,小舞拿起墨笔在画的右上角,题下了一首诗,“断桥春残红满时,为谁相思为谁痴。愿君能撷直需折,莫待零落空折枝”。
武魅坐在画案不远处的座椅上,玩弄着手腕上的玉镯,静静等待。还不时抬头,上下打量着正专心作画的小舞。
只见眼前的小书童瘦小单薄,小脸白净无暇,还带着些未脱的稚气,一双眼睛灵动如“叮咚”泉水,清纯干净的让人流连忘返,虽然只穿着书童的简单衣袍,但仍掩不住骨子里的清雅高贵。
小小年纪在自己面前就能不卑不亢、进退有据,几十年时间,不但赢得太子青睐,也引得七殿下和九殿下常来寻她,小姑娘果真不是池中之物若这种祸害继续留在雍正宫,与太子日久生了情,难保太子不被迷惑到专宠,若将来生下天孙,地位可就要与她平起平坐了。
“禀告娘娘,画已经画好”,小舞的禀告声,打断了武魅的思绪。
武魅起身走到画前,仔细端详,眼里有惊艳之色掠过,毕竟出自狐族,对美的东西,还是有很好的鉴赏力。
武魅真没想到,小书童竟敢大胆选用一个极荒芜破败的景,来衬托那一簇红豆的孤独香艳。红豆本就是相思之物,整个画风意境深远,诗也直白坦荡,正合自己给太子看,让他明了自己心意的意图。
武魅心里高兴,脸上却保持着高傲清冷的神情,“好了就这样吧,画本宫就收了作为太子的书童,你要尽心服侍,但是”。
武魅故意停顿下来,小舞看了眼武魅凌厉起来的眼神,忙又跪下听训。
“但是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你要心里想明白别存了什么非分之心,若出什么差池,本宫定不饶你”。
小舞明白武魅话中的意思了,想必那晚画像的事,嫣然已经告诉了她,看来,今日是专程来警告她并兴师问罪的。
小舞选择示弱蒙混过关,忙跪伏在地,回话“回娘娘话,纵使给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思乱想,奴婢定会听娘娘教诲,一切都谨言慎行”。
见小书童如此老实听话,想着三个殿下都与她交好,还没完全弄清楚,他们关系深浅之前,暂时还不能对她做的过分。
武魅瞟了一眼小舞,意兴阑珊地又说“刚才你也听见了,私自擅用太子物品,这罪可不轻哦若本宫不罚你,那就是知错包庇本宫念你初犯,也不重罚你了,你就在这跪三个时辰,好好思过”。
“是”,小舞无奈地应了,她不会求情,也知道求情没用。
说完,武魅又轻蔑一撇,在仙娥的搀扶下,携香风袅袅离去。
小舞独自跪在书房里,自是心绪难平。她感觉这个宫殿越来越像个牢笼,不但禁锢着她的身,也桎梏了她的心。
这里不能再呆了,执着离开的念头,在小舞的心中生根发芽。
三个时辰后,小舞手里拿着她画的美公子画,有些蹒跚地走出书房。
夜晚,小舞和擎天一如既往地忙碌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极力掩饰着膝盖上的疼痛,擎天看出点端倪,但没有点破。
忙碌完当日的公文,小舞正在做最后的归拢整理,擎天在静静看书。
嫣然进来禀告,“太子殿下,芳菲殿的宫人过来传话,说娘娘突感不适,特来禀告,问太子殿下能否去一趟”。
“知道了”,擎天说完,起身就走,没有留下一句话。
小舞整理完,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今日是难得早回的一次,她上榻,拿起那册五州地理风情录读了起来。这是一本描写人间,五州各帝国地理风景及风土人情的书,自从有要离开天庭去人间的想法后,小舞找了很多这样的书读,边读边列出将来要去的地方。
擎天化作流光,转眼就来了武魅的寝宫芳菲殿,见殿内被各式争奇斗艳的鲜花,妆点的花团锦簇、馨香扑鼻。武魅着一身红艳的内袍正背对着他,躺在榻上。
擎天走上前坐在榻边,正要开口,武魅一个转身就扭进他的怀里,满脸风情,笑盈盈地盯看着擎天。
“你好大胆竟敢对本君扯谎”,擎天沉下脸轻呵。
武魅也不害怕,一双柔若无骨的臂,攀上擎天的脖子,扭捏着娇滴滴道“臣妾哪里扯谎了臣妾真的是病了嘛”。
看着红艳娇媚、满眼灼灼的武魅,擎天已是有些心旌漾漾,嘴角有了笑意,语气也轻柔下来,“你哪里病了还敢扯谎,不怕本君罚你”。
“君上,妾身是这里病了”,武魅把擎天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在他耳边,莺声燕语呢喃着情话,“臣妾,日日想念君上,却不得见,臣妾是得了相思病,除了君上已是无药可医了呐”。
“调皮”,擎天轻点了一下武魅的额头,满眼柔情地假斥。
风情绕眉梢,朱唇一点红,娇娇妩媚姿,灼灼眼中情,一摇美摄人,一曳香不已。
千般风情,勾了谁的魂
万般妩媚,摄了哪个魄
痴了恋花的蝶,醉了采花的蜂,旖旎了大好春色
拨云得见晴方好,骤雨洗去酷热心,一声鹤鸣排空去,云收雨歇山色新。
武魅嘴角勾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狐族的媚术又有几个能抗拒得住
武魅向已精疲力尽、正闭眼休息的太子身旁靠了靠,并枕上他的一只手臂。
擎天卷起手臂将武魅揽入怀中,相拥着,都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芳菲殿内摆放的牡丹、月桂、美人蕉、醉芙蓉等鲜花,像比美一样尽态极妍、争奇斗艳。
已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武魅满脸娇态,正千姿百媚地在给擎天穿着衣袍,不时用眼燎拨着他,擎天偶尔会迎上她的目光,笑看着眼前的尤物。
穿戴完,武魅顺势滑进擎天的臂膀中,浪声娇气道“君上,臣妾想君上,想的是夜不安寝,常孤灯起相思,便画了一幅画,请君上赏鉴”,武魅边说,边展开一幅画给擎天看。
擎天嘴角含笑看去,只见断桥边一簇红豆正艳,很是有意境,再看那提拔诗“断桥春残红满时,为谁相思为谁痴。愿君能撷直需折,莫待凋零空折枝”。
看完诗,擎天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虽然小舞换了字体,但那风骨笔力,还是让擎天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啊只有那心思玲珑的小人,才能画出这般有意境的画。
想起昨晚小舞故装轻松的表情、欲盖弥彰的行动不便和苍白的脸,擎天再联想到这幅画,他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武魅看着太子脸上没了笑容,正担心是不是被看出什么端倪又见太子恢复了以往的冷峻端正,“画的很好,时侯不早,本君该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化流光离去。
芳菲殿内,一脸迷惑的武魅,望着太子离去的地方,呆呆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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