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姐妹

首都国际机场。

        吴荣和陆平安一起过来接机，见到郭永慧时，吴荣也是激动万分。

        “慧慧姐，你可算回来了。”

        两人握了握手，都不再如当年般青涩。

        “听说你现在做大官了。”郭永慧笑着说。

        “你就别听永坤这家伙瞎吹，小喽啰一个。”吴荣没好气刮了郭永坤一眼。

        “反正我不管，我姐以后在首都要是受到半点欺负，我唯你是问。”

        吴荣拍拍胸口道“这话算数！”

        郭永坤的一众朋友里面，吴荣算是跟郭永慧接触最多的一个，当初两人同在首都上大学，一个清华一个北大，时有来往。

        如今多年未见，自然少不了一场接风宴。

        难得吴荣这次打死也不让郭永坤买单，一定要自掏腰包。

        这就是待遇的差别。

        可怜郭永坤每次来京，还得请这厮吃饭。

        一行人照旧下榻在京城饭店，当天晚上，郭永慧房间里的电话就没停过，一通接一通，恨不得立刻告诉所有老同学，她回来了。

        郭永坤陪了她一会儿，见她完全充斥在自己的快乐中，根本不理自己，也就很没趣地回房洗洗睡了。

        第二天早上。

        他起来去敲姐姐的房门，却发现她情绪不太好。

        “怎么了？”

        “你今天不走吗？”郭永慧反问。

        不把你安顿好，我哪里放心……郭永坤摇摇头，表示机票还没买。

        “我打算今天去看看姚青，你去吗？”

        “好啊。”

        姐姐关上房门，换衣服去了，那郭永坤大概率就猜到，应该是姚青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好事。

        否则姐姐不会如此，明明昨天晚上还很开心。

        来到楼下吃早餐时，郭永慧告诉大家吃慢点，她要等个人。

        倒也没太久，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穿白色羊毛衫、黑色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围巾的女人，出现在餐厅过道里。

        “倩倩！”

        一直注意门口方向的郭永慧瞬间站起，也不顾周围一帮老外蹙眉的神情，小跑着迎上去。

        郭永坤也认出对方，主要这女人保养得还算不错，气质虽然成熟不少，但模样并没有太大变化。正是姐姐曾经的室友之一，梁倩倩。

        俩姐妹多年未见，站在过道中，手拉着手，着实寒暄了半天。至于聊的什么，外人就不得而知。

        “来。”

        郭永慧拉着她走过来，指向郭永坤说，“我弟弟还记得吗？”

        梁倩倩呵呵笑道“当然了，当年长征食堂那顿饭，油水吃得太多，弄的我回去都拉肚子了。还带我们去逛街，我人生第一件带牌子的连衣裙，还是你弟弟给我买的，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倩倩姐。”郭永坤也起身打了声招呼。

        想不到这些他都已经忘记的往事，人家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小坤你现在可了不得啦，最近这一两年还好，前几年报纸上经常能看到你的照片，我跟人家说这是我弟弟，他们还不信。”

        梁倩倩主动伸手与他握了握。

        郭永坤有心留意到，她左手上多了枚金戒指，显然已经结婚。

        不过也很正常，毕竟都是三十多的人，不能每个女人都像他姐这样。

        “倩倩，你吃过早餐没有，要不在这儿吃点？”郭永慧指着餐桌示意。

        梁倩倩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吃过。

        郭永坤他们也早就吃好，便一起离开京城饭店，门外一辆黑色桑塔纳和一辆白色夏利已经备好。

        夏利车是首都分公司后面申请购买的，一共五辆，也是业务需要。

        如今的健力宝首都分公司，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办事处，员工规模三千多，业务范围辐射整个东三省，包括津京冀地区。

        郭永慧和两位姐姐上了桑塔纳，陆平安亲自开车，其他人则上了夏利。

        “郭总，去哪儿？”

        郭永坤望向姐姐。郭永慧又看向梁倩倩。

        “师傅，城北的帽儿胡同知道吗？”

        陆平安苦笑，“知道。”

        他是正二八百的本地人，而且经常东奔西走，京城鲜有他不知道的地方。只是……他寻思自己是不是也得上几回报纸……就这么不脸熟吗？

        汽车缓缓启动，两个女人也没闲着，几年未见，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郭永坤坐在副驾驶座上，也不插嘴，闭目养神，安静偷听。

        “你这些年还好吧？”

        “就那样呗，跟当初在学校预想的也差不多，如愿进了政府单位，后面家里给介绍了一个对口单位的对象，共分了一套小房子，反正饿不死也发不了财，不上不足，比下有余。”

        “你就是谦虚。”郭永慧笑骂道“我昨天可听爱文说了，你家那位已经是副处级，这才三十多岁，前途无量。”

        “爱文这个大嘴巴。”梁倩倩哼哼道。“听着是还不错，可手上没实权呀，也就一个名头。”

        “起码工资待遇是那个级别吧。”

        “一个月也就几百块，能有什么用？现在物价上涨这么快，攒半年还不够买台彩电的。”

        “就一个孩子？”

        “不然呢。像我们这种家庭，头胎生个儿子，后面就别指望了。小家伙今天要上学，不然肯定要带过来让他瞧瞧漂亮阿姨。”

        “没事，以后有机会。”郭永慧笑道。“爱文呢，昨天问她婚姻的事，支支吾吾的，不会还没结婚吧？”

        “你算是别说她啦，你妮子美着呢。”

        梁倩倩用那种酸溜溜地语气说，“她是搞的自由恋爱，也不知道给对方灌了什么药，知道她老公多大吗？今年好像才27岁，比她小小整整5岁，还是个军官，那身板……”

        她啧啧了两声，大概顾忌到还有两位男同志在，后面的话就没说出口。

        郭永慧先是抿嘴笑了笑，不过转瞬，情绪又低落下来。

        看到姐妹们过得好，她当然开心，可……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情……姚青……

        “慧慧，你就没处过对象？”梁倩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眸子里的黯然，依旧兴致勃勃地问。

        郭永慧摇摇头。

        “你还真能忍。”

        “说什么呢，你个死妮子！”

        郭永慧刷地一下红了脸，伸手去掐她。

        要知道弟弟还在场。这丫头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么多年说话还是不过脑子。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梁倩倩举手投降，“不过慧慧，说真的，你也老大不小，现在工作肯定稳定下来，也该找一个啦，改明儿我跟你介绍介绍吧，保管都是优质男青年，稍微次点的，我都拿不出手。”

        “我谢谢您，不用。”

        “哟呵，这留过学的就是不一样啊，敢情已经没几个男人能入你法眼了呗？”

        郭永慧干脆懒得理她。

        ……

        帽儿胡同的入口已经到了，陆平安正准备询问接下来怎么走时，梁倩倩却表示先在旁边停一下。

        “去买点东西。”她表示。

        郭永慧其实已经带了些东西，不过再买些也无所谓，便和她一起下了车。

        郭永坤也跟着走下，准备充当搬运工。

        胡同入口一侧就有一家商店，规模还不小，梁倩倩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显得轻车熟路。

        两个女人站在玻璃柜台前挑挑选选，买了些麦乳精、鱼肝油等营养品。

        “哦对了，同志，奶粉。”梁倩倩吐吐舌头说，“差点忘记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郭永慧越发情绪低落，望向店员说，“来一箱吧。”

        店员楞了楞，买奶粉这种昂贵商品，直接一箱一箱买的，他还真是头一次遇见。

        梁倩倩苦笑道“慧慧，我没带这么多钱，我就买两罐吧。”

        郭永慧拍了拍她，示意没事。

        最后一结账，郭永慧花了216块，梁倩倩花了53块。她正准备付钱时，几张百元大钞已经递到店员手上。

        梁倩倩一看身后，笑了笑，也就没客气。

        好面子也要分人，跟这家伙比有钱，真的没有意义。

        毕竟是叫自己一声“姐”的人，这些年对于健力宝的事情，梁倩倩始终在关注，很清楚它已经发展到怎样的规模，也明白眼前这个弟弟有多富裕。

        帽儿胡同放在整个京城来说，也算是大胡同，道路不算特别好，但宽阔，跑辆大解放都绰绰有余，里面住了不少人。

        “就这儿。”

        入眼的是一个红砖砌成的院落，应该是近几年才重新翻修的，与旁边形成鲜明对比。院子能有两米高，里面是一个带隔热层的水泥平房。

        单这样一看，姚青似乎生活得还不错嘛……郭永坤心想。可为什么姐姐情绪又这么低落？

        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解，也有些好奇。

        包括院门都是刷着红漆的崭新大铁门，一副高墙大院的感觉。

        “姚青！”

        梁倩倩敲了几下门，大喊道。

        里面很快传来动静。

        铁门开启一道缝隙，是一张布满皱纹的枯槁脸庞，手里还拄着拐杖。

        “哦，是倩倩啊。”

        看起来肯定过六十岁的瘦削老头露出笑脸。

        “叔叔……”

        “爸，是不是有人叫我？”

        梁倩倩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老人身后传来声音。接着铁门被推开，一张已经不那么熟悉的脸孔，映入郭永坤眼帘。

        她穿一件老气的蓝布袄子，左手牵一个约四五岁的小男孩，右手还抱着一个……可能只有一岁多。

        她脸上的皮肤暗沉无光，瘦得露出高高的颧骨，头上居然已有丝丝花白……唯一没变的，依然是那双笔直的大长腿。

        “姚青！”

        郭永慧见此情景、见到昔日最好的闺蜜，变成这副模样，整个人险些崩溃，幸好郭永坤及时抱住她。

        “……慧慧？！你回来了！”

        一抹笑容，陡然在那张麻木而疲倦的脸上炸开，惊喜万分。

        “呜呜呜呜……”

        然而，郭永慧已经哭成一个泪人。

        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眼前这个最普通不过的中年妇女，可是当年北大公认的运动女神呀！

        郭永慧犹记得当年每次她在五四运动场上锻炼的时候，一帮男同学总会躲在角落里偷偷打量，那时的她是如此光彩夺目，犹如一颗耀眼的明星。

        这才几年时间呀，生活竟将她折磨成这般模样！

        她哭，姚青也在哭。

        不同的是，姚青是喜极而泣。

        岁月、生活，似乎丝毫没有在自己这位妹妹身上留下任何印记，多年未见，归来的她依然美艳不可方物。

        依然青春活力。

        依然朝气十足。

        真好！

        无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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