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山

朝阳灿灿，万物初始。

        一座山峦，山脚处有栋木屋，里面正躺床上少年呓语了声，伸了个懒腰，些许后，缓缓起身，揉了揉惺忪睡眼，而后来到厨房，起灶烧火煮水，再是走到井边，打上一桶水，开始洗漱的同时，心中想着今天的事情规划。

        几分钟过去，叶无邪洗漱完毕，顿时感到神清气爽，心情也不由的快乐了几分，回到家中，少年拿起小撮细面，放入沸腾锅中，添了把材火，这次没有加鸡蛋，属实是舍不得，就还剩下三个了，留着看着，养眼不是？

        待到锅内再次沸腾，少年赶紧加入了盐油酱油，坐在边上等了会儿，觉得差不多时，将面条一股脑的倒入大碗中，在看到没有丝毫汤溢出时，意料之中，不多不少。

        少年拿了块抹布，包住碗身，小心的端到桌面处，又回到厨房拿出一瓶玻璃瓶，一打开，一股酸辣味顿时充斥着整间屋子，这是他自己做成的酱腌菜，平常炒菜都很少会放的辣椒，在这酱腌菜里，随处可见。

        美滋滋的倒出些跟面条搅和，更是把装着酱腌菜的玻璃瓶放回后，一口气吃了一小半，喝了大半面汤，再慢慢尝着滋味，嗯，就两个字，滋味绝了。

        “吸溜~”

        少年用手肘擦了擦嘴角遗留的汤渍，碗已见底，没有多余的动作，收拾出锅碗来到井边洗刷。

        叶无邪正要清洗一遍时，听到有些动静，抬头一看，离平地几步处有一位上了岁数的老汉，老汉的眉毛胡子都花白了，但脸膛仍是紫红色的，倒也显得神采奕奕，他叼着一根烟杆，时不时的冒出白圈。

        少年停下了手中的清洗，笑道：“吴爷爷，咋还抽着烟呢，也不怕被吴奶奶看到啊。”

        老汉没做理会，在抽了两口旱烟，在吐出了一个白色圆圈后，将烟杆收入胸前那个口袋上，“啧啧”两声，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笑骂道：“好小子，都学会调侃了！不错不错，书没白看。”

        少年腼腆一笑，道：“哪有，书上可没有教我这些，我这不是怕吴奶奶在后头，来看您是不是又在这抽烟了。吴爷爷您先进屋坐会儿吧，我这还洗着碗。”

        老汉点头，缓缓走进房子，拿起一张小板凳坐在摆放着书籍的桌子边上，想抽会儿旱烟，又忍住下来，遍翻着桌子上那些书籍，用于打发点时间。

        老汉是这个村的村长，六十余岁，姓吴，村里人都喜欢喊他老吴，对于叶无邪来说，老吴就像是他那不曾谋面的爷爷，不是，但像啊。

        老吴在那对年轻人带着一个襁褓婴儿来到这个村子时，就格外照顾，房子上方的那条电线，也是他叫来工人帮忙接上的，在那场意外后，不是没想着把幼小的叶无邪接到家里，但常常都被后者给婉拒，这让他很是无奈，想拿出一些鸡蛋、青菜之类的物品给予少年时，又被婉拒，这让他常常在心中念叨着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在叶无邪七岁时，老吴来到房子中，带着一本皱皱的存折，告诉少年，说是他爸妈留下的，里面有些钱，在叶无邪疑惑翻开第一页时，那里被墨水侵染，只能懵懂的接过存折。

        真假，老吴知道，天知道。

        由于叶无邪年少，老吴就拿过存折，并且跟少年保证每次去赶集时，都会提前取钱出来，事实上，老汉也做到了，每一次都会拿出一张一模一样的崭新大钞。

        老吴且有注意每次路过街头书店时，少年都会若有若无的慢了些脚步，猜到几分少年心思，时不时的带给少年几本崭新名著或大文士的书籍文章，说是借，却从不提起此事，这便是桌子上书籍的由来。

        叶无邪打了一勺水，浇在那棵枯木下，心中默念：“小树啊小树，都好久了，你可要长出绿叶呀。”

        少年有天坐在家门口时，想过如果自己房子前，有一棵大树，树下坐着乘凉客，有客下棋局，那时候，自己再拿出花生瓜子，坐在小板凳上，磕着瓜子吃着花生，盯着一窍不通的棋盘……

        枯木一如既往，一条干枯的主干，还有两截支干在上下，在少年懂事前，就一直注意着，都快十年了，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任何绿枝，有时怀疑是不是树茎被蚂蚁之类的蛀虫时，就拿着一条槐木枝，一一敲打，还是如常。

        叶无邪放回水瓢，拿着锅碗回到厨房，又来到“客厅”。

        老汉在翻着书籍的同时，注意到了很多翻阅过的痕迹，他有些惊奇，哭笑不得道：“小邪啊，这些书你都看过多少遍了，书都快被你翻烂了。也不知道找我换几本，不对，怪我没注意，应该带几本给你的，看来上了年纪，这么一点事都记不住，老糊涂了我。”

        老汉越说着，越感到了苦恼，嘴里有些干巴，想抽旱烟了。

        这若被村口那些棋友看到，一定会惊讶连连，这还是那个棋杀到两辈人片甲不留的那个老吴么？

        叶无邪连忙说道：“没有的事，吴爷爷您身子骨健朗着，记性也好着呢，就我每次，都会在吴爷爷您来时，把书藏好，就为了多看几天。”

        少年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乱跳，且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心中默默说道：“天地可鉴，我这句话，纯属……瞎扯，莫怪莫怪。”

        “真的么？”老汉疑惑不定。

        少年眼睛睁大，一脸真诚，毫无破绽。

        老汉笑骂道：“好小子，我就说每次来都看不到一本书，原来是被你这小子藏去了，飘了是不。”

        好家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

        少年笑咧着，没有说话，走到床边一躺而下。

        老汉翻完了一本书，翻了几页，看到一张崭新白纸夹着在这，拿了起来，打量了会儿，越发神色古怪，看向少年，似笑非笑道：“小邪，这么新的一张白纸，呦，你看，还有字呢，看字迹还是个姑娘写的，哪家的姑娘这么傻，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少年瞬间站起了身，支吾说道：“这…这是我…我…在山上捡来的。”

        天地良心，这句话，可没瞎扯。

        老汉“哦”了声，把白纸放回原先夹着的那本书里，顺便帮少年整理了一下书籍，站起了身，拉着少年走出屋子，看了眼悬挂高空的太阳，笑道：“今天的天气不错，走咯，爷……吴爷爷带你赶集！”

        少年随手关上门，跟随在老汉后面。

        走下山时，老汉随口说道：“小邪，要我说，你应该安一个锁，把房子锁住才行。”

        后方少年微微摇头，道：“不用不用，家里，除了吴爷爷您这么照顾我，会来山上，其他人哪有时间，哪会闲着没事干，爬一趟山，家里就那么几个东西，又卖不了什么钱。”

        老汉冷不丁的忽然说道：“我怀疑你是在说我这个老头子闲着那啥疼，才来爬这么多趟山，且证据确凿。”

        老汉停下脚步，转过头，一脸严肃。

        “看来是我给自己挖坑了，不过能让吴爷爷您进坑，那我应该得有个小拇指那么厉害了吧？”少年毫不犹豫的说出这番话。

        两人沉默对视了几秒，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谁跟谁，爷孙俩呗。

        一老一少走出羊肠小道，老汉叼着烟杆，放入点旱烟，“啧啧”的抽了起来，长吐出一口浓雾，道：“小邪，想听一个道理么？书上看到的，毕竟道理可不是我一个糟老汉能悟出来的不是。”

        少年点了点头，没说话。

        老汉差一点没忍住“摸头杀”，再次吐出口圈雾后，缓缓说道：“该是你的，逃不掉，不该是你的，抓不住。”

        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不要在意得失，所以桌子上那三个鸡蛋，等这次赶集回去后，就煮着吃了，吃完再买，面也不要省着，多吃点，上次买的咋还没有吃完，看你小胳膊小腿的，这长身体的年龄不多吃点可不行。”

        少年听的一愣一愣的，在记住前面那句话的同时，下意识的说了句好。

        至于吃不吃掉那三个养眼的鸡蛋，少年晓得，天知道。

        两人从泥路一直走到水泥路，再走到村口，站在一边等着三轮车来临。

        村口有棵大榕树，有老人从家里搬来座子凳子之类的，叫上好友在棋盘相互对弈着，也有几位因棋盘不够而心里痒痒的，就坐在边上，偶尔“指点”一二。

        有个在观视着棋盘的汉子，看视一老一少，高声道：“老吴啊，等你回来，拿出你家中那副棋盘，让我摸摸，输上几局也好。”

        正在对弈中的一位老人，嗤笑道：“高老弟，就你还想摸老吴家那副棋盘，我活了这么大岁数都没见过，别谈摸过。”

        汉子瞪了老人一眼，没有一丝尊老爱幼的意思，直接骂道：“就你话多，就你话多，好好下你的棋，哎呦喂，还真别说，就你下的那棋，狗拿爪子乱摸都比你下的好。”

        对弈中的两位老人笑了笑，没去理会这个有些发癫的汉子。

        汉子犹不死心，满不在乎的向少年说道：“无邪老弟，你帮我劝劝老吴，不就一副棋盘么，藏的跟一块宝贝疙瘩似的，谁稀罕呢。”又不急不缓的补充了一句：“我稀罕。”

        叶无邪向汉子有些歉意的摆了摆手，村长老吴也瞪了汉子一眼，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汉子瘪了瘪嘴，念叨了句“没劲”，抓起棋盘边上的瓜子，耸着肩，磕着瓜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时不时露出些痛心疾首的神色。

        等了有一会儿，一辆绿色包顶三轮车不紧不慢的开到村口，在一老一少二人上车后，又慢悠悠的开走。

        少年坐在车尾处，抓着栏杆，脑袋一转，望着沿途的风景，花花绿绿，千秋有色，安安静静，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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