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秋岚娟

秋岚雪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镜中的母亲。

刘氏道：“若能嫁给宋将军，能嫁入长宁伯府，那自是最好不过。可咱们人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关键是那棵树还没有她们吊的位置。

当然，刘氏不会对女儿说这些，免得打击了女儿的信心。

“许太傅桃李满天下，便是当今皇上，也要尊称他一声老师，可以想见明日许太傅家里的盛景。”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弄到参宴的机会，其中曲折难以明言，便略过不提。

秋岚雪似懂非懂的看着母亲，“那我明日要怎么做？”

刘氏唇角微勾，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眼里却暴射出光芒。

“明日不仅有京都城大大小小的官眷去贺寿，便是各位亲王郡王和一众候府公府的世子公爷们都会到，你且这样——”她俯首附耳，与女儿说着悄悄话。

另一头刚回府的秋远江也被丽姨娘拉进了丽景轩。

“老爷，明日许太傅大寿，您和夫人也得了请柬，可不可以把娟儿也带去？”

秋岚娟比秋岚雪小几个月，模样不比秋岚雪差，只是长年被主母拘在院子里，不许她出来见人，这才少有人知晓秋家还有个三姑娘。

丽姨娘就得了这一个女儿，往后的日子还指望着她。若不能嫁个好的，那她还能有什么指望？

秋远江皱眉，想到刘氏那只惯爱无理取闹的母老虎，没有一口答应，只沉默不语。

丽姨娘见他不应，眼泪哗啦啦便落下来，跟不要钱似的。

“好好的，哭什么？”秋远江最烦女人哭，却又硬不起心肠甩袖便走。

丽姨娘哽咽着道：“老爷，娟儿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您都看在眼里，妾身争过吗？抢过吗？”

秋远江不吭声，脑海里浮起一张秀丽的小脸，一双看着他的眼里里满是畏惧和瑟缩。

再想想秋岚雪，同样是他的女儿，境遇是天壤之别。

他也曾告诫过刘氏，让她莫要做那苛待庶女之事。可刘氏不听，他也拿她无法，便不再管了。

其实他内心是清楚的，不是他拿刘氏无法，而是他压根就不愿意多管。

就像枉死在西北山村的那个丫头一样。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总是装聋作哑，当什么都不知道。

临到头，那丫头死了，一切都无可挽回，他再来后悔，又有何用？

想到西北那个丫头，又想到丽姨娘和他生的这个孩子，他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两下。

丽姨娘哭着说道：“老爷，娟儿也是您的女儿，您难道忍心她将来被夫人随便配出去，嫁给一个粗鄙穷困之人？”

刘氏的性子秋远江知道，手狠手辣，又十分小心眼。

她本就恨毒了这些姨娘以及姨娘生的庶女，怎么可能会让这些庶女嫁得好，没将她们配给乞丐就算不错。

“可就算我明儿带了娟儿去，她就能拼得一个好前程？”秋远江有些怀疑，不知这丽姨娘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丽姨娘见老爷松了口，赶忙擦去颊上泪痕，“老爷不必担心，娟儿是个有福的，这些我也一直在教她，琴棋书画说不上多精通，却也拿得出手，模样又像极了老爷，俏丽可爱，谁见了都会多看两眼的。”

谁都爱听好话，秋远江也是一样。

丽姨娘趁热打铁，“妾身也不求娟儿能嫁入什么豪门，只要是个上进的读书人就行。”

上进的读书人。

秋远江立时明白过来。

秋闱刚过，正是举子们出来应酬交际的热闹时候。丽姨娘是要让人帮着物色一个有潜力的举子。

别看现在举子们只是举子，得来年春闱一开，每个举子都有金榜提名的可能，这便要看各人眼光了。

而许多寒门出身的举子，尤其是外地来京赴考的举子，根本负担不起京都城的花销，更何谈熬到明年开春。

于是便出现了商贾富户当街抢举的笑谈。

除非走头无路，一般中了举的举子不会选择与商贾之家结亲。

而像秋家这样的不高不低的京官，反而成了寒门举子们最向往的亲缘。

秋远江目光深遂地凝着眼前风韵尚存的丽姨娘，第一次发觉这个女人竟然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比起刘氏的狠毒嚣张，他更喜欢丽姨娘这样聪慧娇柔的女人。

于是，次日在秋府大门口，刘氏瞧见丽姨娘领着打扮一新的秋岚娟出来时，眼睛都瞪裂了。

“你们出来做什么？还不滚回去？”

当着秋远江的面便这般，秋远江若是不在，又会如何？他竟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是我让她来的，怎么？我也要滚回去？”秋远江不满的瞥了刘氏一眼，目光冷冰。

刘氏一惊，随即道：“让她去做什么？她一个庶女，她有什么资格——”

“若我没记错，你也是庶女吧！”秋远江丝毫不想给这女人面子，从前就是太给她面子了，她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刘氏身子一颤，瞪着眼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是刘家嫡女，这事谁不知道？”

秋远江冷哼：“记在主母名下的庶女罢了。给你面子你便是嫡女，不给你面子，你算什么？”秋远江恶毒起来，竟不比刘氏差分毫。这一通怼，怼的刘氏面无血色，嘴唇颤动不止，却说不出话来。

成亲十数年，秋远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揭破过此事，久到连她都忘了自己原本是个庶女的身份。

“自己就是个庶女，竟然瞧不起别的庶女，这是什么道理？当真稀奇！”秋远江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转身朝秋岚娟道：“娟儿与我同坐一车。”以刘氏的性子，若此时让娟儿与她同坐，指不定会怎么折磨这孩子。

他从前从未仔细看过这孩子，此时细细瞧了，竟发觉丽姨娘的话并非全是恭维，这孩子确实与他长得极像。

秋岚娟面色泛喜，谢过爹爹后，又与姨娘欣喜对望。

她们能感觉到，爹爹和从前不一样了，连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丽姨娘努力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笑出声，也不让自己落下泪。

老爷竟然为了她和娟儿，当着一众下人的面狠拂夫人的脸面，真真是大快人心。

就算事后夫人打她秋后算账，她也认了，她也甘愿。

“你，你们——”刘氏气的手直抖，指着秋远江和丽姨娘，却又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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