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子公主出场

勖勤宫内，尚未留头的小皇子手笔耕不缀地抄录着《论语》，来往的宫人皆是双目低垂，仿若把自己置身于这座皇城之外。

        见小皇子笔触渐钝，身侧的女子也将手里的活计放下。

        “错了”东李用帕子掩住薄淡的唇色，石青色的宫装衬得人越发老气，凤眼微合，眼底是藏不住的严厉。宫人叹了口气，忙赶着上前将小皇子抄录的纸替了，又恭敬地站回东李身后。

        虽说东李娘娘是先帝的妃子，但如今也不过是三十的年纪，却只得压抑住春色，守着养子，与这沉寂的勖勤宫一道数着指头迎接迟暮

        好在先帝五皇子朱由检向来受当今圣上照拂，自家主子的日子也不算难熬，宫人正这么想着，一颗小石子冷不丁地飞了进来，落入砚台，磨好的墨水四溅。朱由检一惊，毛笔也一下子没握稳，顺势甩飞了出去。

        还没等朱由检开口，三个身着宫装的女童俏生生地探出头来。

        “五弟，又在习字呢要我说，大哥哥的好日子怕是近了，不如我们一道去诸王馆提前瞧瞧咱们的新嫂嫂。”为首拿着石头的女娃娃笑得最为天真烂漫,头发也已长长了一点，勉强能用发箍箍起来。

        当下她领着身后的两个还未留头脑袋光溜溜的妹妹们，一副长姐做派。满宫皆知，五公主朱徽妍为人最为爽利，东李瞧见都不住放弯了眉眼，嘴上却严肃道，“妍姐儿如今越发淘气了。”

        六公主朱徽婧和八公主朱徽媞有些认生，瑟缩地躲在姐姐身后，朝被弄乱的桌子看去。

        东李看了看朱徽妍护住妹妹那笑呵呵的模样，又看了看被贴身内官带下去换了身干净衣服回来的朱由检，叹了口气，“哥儿早些回来，切莫给皇爷添乱。”

        “知啦。”

        再回头，姊弟几个已经跑远，由宫女宦官们簇拥着的嫩色小衫映着砖红色的宫墙，言笑晏晏。

        许是怕东李责怪，四人跑远了才敢放下步子喘喘，有一步没一步的胡闹着调侃。

        “我记着西李一向拘束着八妹，你们回去打算怎么交差。”朱由检轻瞥了一眼八公主身后的宫女内官，果然，他们眼里都闪过一丝慌乱。

        徽媞颇有些得意，“五哥哥不知，我常趁着母亲宫务时偷跑出来找两位姐姐，只要回去好好认错，母亲也拿我没办法。”说到最后，徽媞的贴身侍婢简直要给这位小祖宗跪下，但看到三位殿下兴致勃勃的样子只得将袖子下的手帕捏得绷紧。

        “李选侍么？”徽婧不禁打了个寒颤，“李娘娘总是凶巴巴的，现在只要大老远看见我的轿撵便将宫门关紧。如今我见八妹一面，倒比见大哥哥还难些。”

        “可苦了我宫里的。”徽妍笑指着身后几个，“一个个轮番给我踩着，五次也能见三四回八妹。”

        兄妹几个正说笑着，徽婧有些紧张地止住步伐，“我们该怎么进去啊”

        徽妍撇撇嘴，“那自然是偷溜进去，那个老虔她收住话头，正了正神色，“客妈妈可是难缠的主，只怕未来的新皇嫂，也不能不给奉圣夫人一个颜面，何况你我。”

        “她还不是仗着奶过大哥。”徽媞吃过客奶妈的排头，如今回想起更是气得脸色绯红，“中宫空悬,竟让一个奶母子在后宫指手画脚，整日打猫骂狗的。”

        “还有大哥哥身边的王体乾和魏进忠。”徽婧胆子大了起来，“也不能给他们瞧见。”

        “好啦”徽妍怕几个小的越说越过分，赶忙出来打个岔，“时候不早了，说不准咱也能给大哥瞧个立得住事的嫂子，好让客妈妈早日回家养老。”

        诸王馆内，四个身着低级宦官服饰的小娃娃涩涩的探出了头。“还是五姐聪明，想出这么个法子才能偷偷溜进来。”由检看着徽妍，忍不住赞叹道。

        “这边的淑女们可真国色天香，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选谁为嫂子了。”徽媞望着面前的淑女们忍不住感叹道。

        突然张嫣步伐端庄的走了过来，今日张嫣只简单的穿了件水绿色长衫，头上简单的盘了个高髻，但却显得气质格外出尘，铅华不御。四道目光顿时齐刷刷的盯住了她。

        “仙女”徽妍不觉看呆了，口中喃喃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曹子建笔下的洛神也不过如此了吧。这样的仙女若能成为我们嫂子就好了。”

        “她绝对是这馆中最美的淑女了。”徽婧眼睛也盯着张嫣移不开神，认真点头附和着徽妍道。“古之昭君、玉环都不能过。”

        就在这时，周女史突然慌慌张张的拉着一个面生的淑女悄悄路过，由于走的匆忙，周女史袖中的丝巾掉了出来，而她并未察觉。这一幕顿时被徽妍敏锐的发现，她悄悄捡起周女史的丝巾，偷偷跟了上去。

        “这周女史可是客妈妈的一条看门犬，平日助着为非作歹可还少？必定要干什么坏事了。”徽妍眼睛微眯，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房间内，此刻其他人早就出去闲逛了，只有张嫣一人在桌前看着书。

        突然，一个物件悄悄地从窗外扔进房内，惊动了正在看书的张嫣。

        张嫣放下书缓缓将物件捡起，尽是一个小木雕。木雕雕的惟妙惟肖，尽是个女子形象，眉眼与她十分相像。她不禁往门外看去，正看见贾桢朝着她招手，示意她赶紧出来。

        “这是我雕的你，你可喜欢？”贾桢看张嫣如此爱不释手，忍不住问道。他脸色微红，不禁一笑，两个小酒窝顿时露了出来，显得好是可爱。

        “喜欢。”张嫣看到只有一面之缘的贾桢居然如此用心为她做了礼物，一时间喜出望外。但转眼又好奇这个贾桢是如何知道她住的房间的，不禁疑惑了起来。

        “刘公公告诉我你的住处的。”贾桢仿佛看穿了张嫣的心思，连忙回答道。“包括你的名字我也知道了，你可叫张嫣？”

        张嫣一听贾桢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脸不自觉的害羞了起来，羞答答地低垂着头微笑，好象一朵出水的芙蓉。

        “张嫣，以后我还会来找你玩的。我还有事先走了。礼物你可得收着不准弄丢了。”贾桢一看张嫣脸红顿时心花怒放，朝张嫣道了个别后就赶忙走了。只留张嫣一人拿着木雕待在原地。

        “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呢。”张嫣拿着木雕喃喃道，心情却不自觉心花怒放起来。她一边自言，一边又继续回房看起了书。

        这日傍晚，段玉娇与王月莲照常想去外面走走。宋香儿日常不与她们来往，平日也不见踪影。张嫣喜静，不爱出去闲玩。

        然而今日江琪却拒绝了段玉娇和王月莲的邀请，说要在房间中休息一会儿，她们也就由她去了。

        “嫣儿，别看书了，陪我闲聊一会儿呗。”江琪笑眯眯的拿走了张嫣手中的《史记》，把书藏在身后。张嫣本想去抢，但看了看江琪一幅嬉皮笑脸的模样，只得点了点头同意了。

        “嫣儿想入选吗？”江琪整个身子靠在床头，对着张嫣缓缓问道。张嫣性子淡淡的，看上去无欲无求，她终于问出了一直好奇的问题。

        “若能入选自然是件好事。能陪伴在君王的身边时刻规劝着君王也是我的荣幸。若不能入选则也是命里无缘，嫁于普通人也未尝不好。”张嫣认真的看着江琪，一字一句的说道。

        “嫣儿能淡然的看待这些事情真好。”江琪换了个姿势继续靠在床头，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我虽为家中嫡女，但父亲对我与母亲不好，偏爱嬖妾与她儿子，只因母亲生下我后不再生育。若我无法入选，父亲定要为他的前途嫁我与他家痴傻的嫡子。”

        “世事无常，放宽心。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张嫣看着江琪缓缓说道。“之前并没有和你们聊过我的身世。其实我并非我父亲亲生。是我父亲收养的，我父亲一日出门为人征租，见到我被弃置在道旁，此时下着大雪，我被冻得奄奄一息。父亲将我捡回去收养，挂名为我母亲所生。”

        “但你虽并非你父亲亲生，但令父定待你极好。”江琪羡慕的望着张嫣，“若我父亲也能待我如此就好。”

        “天下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令父肯定也爱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爱呢。”张嫣好心劝慰着江琪，她万万没想到看似活泼自来熟的江琪居然生活如此凄惨。

        她不由得想起刚入馆那日夜晚江琪在门外哭泣，心里顿时一阵心疼，她只得用手抚摸了一下江琪的背以示安慰。

        突然，她左眼皮跳了跳，她内心一慌，总觉得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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