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他们已经出发很久了。”

        赫莉正端坐在她的小椅子上照镜子，透过镜面，她看见不远处的门外站了一位天使。“拉斐尔，你来找我做什么？”

        天使管理人——“圣天使拉斐尔”，与所有天使一样都是褐发白眸，不过他手握着一根等身大的十字架权杖，非常容易辨认。再加上神圃中为数不多三位圣天使额心上都有刻纹，赫莉就更不可能会认错了。

        神圃中的神明都笃信他与光明神玛利亚关系不菲，菲拉尔斯之所以能够铸成，他肯定在背后出了不少力气。若他真如传闻所言一样是“玛利亚的爱慕者”，那他会来时间神殿找她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用担心玛利亚，她是通过降神的传送阵离开的，那里很安全。”赫莉敲了敲镜子，上面立马浮现出几道圈纹，“不信你自己看。”

        时间在她的掌中如同玩物，可以不断前进也可以不断倒退，分与秒是她的俘虏，但在这里，在法则的约束之下，这些都行不通。

        她只能给拉斐尔看一眼。

        不过这应该就已经足够了。

        “你已经看到你想看的东西了，怎么还不走？”赫莉不需要转身，她只要透过镜子就能看见拉斐尔脸上的表情。他根本不打算离开，甚至半条腿都已经迈了进来。

        “不，赫莉大人……我想看的东西并不是这一个。”

        拉斐尔半跪下/身，将手中的权杖放倒，正面错峰盘缠的天使纹样像破土的嫩芽，它逐渐抽离出来，形成了世界树的虚影。幻风厄尔诺斯最后出现在赫莉的眼前，她其实是世界树的“根”，也是它的力量源泉。

        她的话语即是世界树的话语。

        与创世神一样，厄尔诺斯作为他们的母神，祂不怎么会出面言语，赫莉很快意识到：一定是哪里又出了什么问题。

        大事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小跑到虚影的面前。“母神……！”赫莉碰了碰世界树的树冠，赶紧将祂唤醒。

        “我的孩子，与拉斐尔无关，这是我的‘请求’。”

        厄尔诺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可母神的力量源源不断从不会枯竭，这种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前所未有！“我知道你的时间之力在神圃中受创世神的法则所限，但若是我与一位圣天使合力，便可以解除一天约束。”

        “等到那时，你的时间之力将扭曲转化为时空之力，不再是停留在入目观测、放眼时间，你可以用你的镜子回到任何地方的过去与未来，包括整个神圃。”

        赫莉惊讶地捂住嘴：天呢，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

        作为“神界资深级宅女”，她是能躺不坐，能坐不站，能站不走的典型代表，常常窝在神殿足不出户，一呆就是几个季节。但是——

        “为什么会突然需要我回到过去和未来呢？”赫莉攥紧衣角，她还有些懵。

        这段时间神明们都忙着重建起破坏神毁坏的一切，然后，他们忽然发现好多东西都该换了。爱神提议‘干脆顺手将古旧的神庙和神殿全部翻新’。直到现在，他们偶尔还会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最新样式的门柱，整个神圃别提有多平静祥和了。

        厄尔诺斯的身体引导着风，世界树的根便像游动的群鱼一样缠绕上赫莉的指尖，蜿蜒的光路引出方向，光点逐渐指向一处——虚无监牢。

        “虚无监牢的底部破碎了，我去修复它的时候发现那道裂缝有‘穿行’过的痕迹。”厄尔诺斯的声音越来越沉重，“一定是有谁从里面偷溜出去了。”

        “什么？！”赫莉差点跳了起来。

        “虽然那道裂缝已经被完全修复，但我还需要你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而他又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拉斐尔微微欠身：“我与猫神舍里塔已经协助世界树调查了整个神圃，但都没能发现他的踪迹。”这也是舍里塔当时会出现在天使管理处的主要原因。

        “你的意思是……”赫莉不安地咬了咬指头。

        “他应该是动身逃往了人界。”

        “事关重大，这件事情不会再有第三位大人知道了。”拉斐尔撑着权杖站起身，“那么，我与舍里塔大人会在天使管理处恭候赫莉大人的好消息。”

        “知道了……”

        不用想都知道，舍里塔绝对是看上了拉斐尔房间内的什么东西赖着不愿意走了。赫莉又随意嘟哝了几句：“真是无趣，我还以为你是来询问玛利亚的事情的呢。”

        “怎么会呢。”拉斐尔微微一笑，那双浅白色的眸子像下过落雪一样，沉静温和，“打从一开始，玛利亚就是最不需要我去操心的神明大人了。她还帮过我许多忙，只要她有需要，无论身在何处我都会赶去帮她。”

        “但是……”

        “她现在应该不会再需要我了吧。”

        “赫莉大人，别再去听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了。天使与神明的关系只会停留在‘相互帮助’的关系，我不可能会去奢求更进一步的东西，只要这样……”

        “只要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玛利亚一行人顺由降神法阵来到了刚刚被战乱洗礼过的赫德兰卡帝国，他们还没来得及从这里走出去，就遇到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是我太大意了。”她找了一间有帷幔遮挡的小酒馆，里面有许多酿酒的大木桶，等身大小，刚好可以挡住亚利犸的脸。

        “我忘记了他也和普通人不一样。”

        亚利犸的黑发黑瞳在这片地区相当少见，更别说他身上独有一份的疏离感，他刚一走上街头，就引来许多人微微侧目。其中小妇人居多，不乏一些贵族少女，她们消息灵通，很容易就能将这件事情传播出去。

        如果招惹来奇怪的人……玛利亚看向亚利犸：她会非常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全”！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破地方了。”

        他身上甚至还穿着代理神的衣装。圣洁白袍量衣体裁，十分轻便熨帖，亚利犸嫌那太行动不便，自己直接改短露出了衣裤，可问题是……内衬上的纹样全是鎏金的，而且也完全没有针脚的痕迹，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那些纹样只会在教堂或祭坛的石碑或雕塑上见到，这在其他人的眼中就像将书上专属于神的纹饰描画下来，转套到自己身上一样。这种举动与渎神的邪恶异/教/徒无异。

        “何必那么在意其他人的视线？他们与你想要去见的家伙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更何况，这里离那里还远着呢。”

        “不用神力……难道你打算靠双脚徒步走过去吗？”

        玛利亚点了点头：“不可以吗？”

        这些修建好的小径也都是靠双脚走出来，他们可以做到，她当然也可以。玛利亚还打算和劳洛巡视，顺便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

        “这里已经和我上次所见到的模样完全不同了，劳洛和安格鲁还没见过，或许他们也会感兴趣。”不是为了收获更多的信徒与神力，她真切地希望这里能够因她的恩赐而变得越来越好。

        如果能够有幸见证一切，身为光明神，玛利亚也会感受到一丝难得的快乐。

        亚利犸愣了愣，缓缓说道：“……可以啊。”

        他还是无法理解玛利亚的想法。她难道不知道刚经历过战火的帝国有多可怕吗？她难道没看见那么多沿街乞讨的流浪汉，难道没看见那些狼藉一地的巨物残骸？这家小酒馆还开着门，纯粹是因为贵族喜欢纵饮，而普通人则需要一小杯来忘却伤痛。

        哪里有什么美好？

        天真而又愚蠢。

        可他托着下巴，望着玛利亚的湖蓝色双眸，突然就回想起最初在大信徒赠予他的书中看见她时的样子。那时，亚利犸在序言中见到了另一个世界。

        【即便日光被群山淹没，即便月辉被树影遮蔽，即便所有的黑暗将我笼罩，即便这场噩梦不会轻易醒来，可她依旧来了，那道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光芒，正在远端不断地闪烁，常伴左右。】

        【我在光点尽头看见了她。】

        【透过那双美丽的眼睛，我看见了自己的身影，那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我。我突然生出无限多的勇气，好像无所不能，就这样，我走了出去。为了我眼中的神……为了……神眼中的我。】

        看完以后，亚利犸大感震撼。

        那是一双只盛装着美好的眼睛。

        他也想拥有这样一双眼睛，也想透过这双眼睛去看看别人，看看自己。

        就像她能原谅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恶人，也能为了更加孱弱之人向恶人奋力拔剑，天真的、愚蠢的、美好的……这些与他毫不沾边的一切，玛利亚总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沦陷。

        喜欢另一个自己有什么错？

        可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的地方是：他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借着信仰之名放肆地喜欢她了。亚利犸非常自私，无论要找出多少种理由，他都绝不会把玛利亚轻易让给任何人。

        和劳洛与安格鲁慢悠悠地去看沿途的风景？

        想都不要想。

        “当然可以，但我知道一种比徒步更好的方式。”亚利犸将背靠在椅子上，他换了一种更为轻松的姿势与玛利亚交谈，好向她展现自己实际上非常“放松”。

        “要不要听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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