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千番心酸诉衷肠（1）

　　清风明月，树影婆娑，寒风萧瑟，天地飘渺。

　　这不是柳潋紫第一次来到将军府祠堂，可却是第一次一人前来，因着碧颜身份的问题，在祠堂门前便被拦了下来。

　　站在空灵的祠堂内，四周的烛灯摇曳，昏暗的灯光，照亮整个祠堂，她依稀能瞧清楚祠堂内的物什。

　　手边是一桶水，还有一块抹布，那是方才看守祠堂的护卫送进来的。望着那一汪清澈的水，柳潋紫不得不在心中感叹护卫大哥当真是尽职尽责。

　　要说，整个祠堂的面积也不大，可是打扫起来，却是颇费力气，那一个个牌位，若是好生擦洗一番，怕是就要花上两三个时辰。至于地板，当容易许多。毕竟祠堂是将军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平时也少有人来，再加上定期有人打扫，故而地上虽然落了些灰尘，可却并不多。

　　柳潋紫静静地看了一会，微微叹息一声，行至灵位前，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今日，柳氏涟紫因故被罚，打扫祠堂，如若有何冒犯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说完，柳潋紫便起身，行至水桶前，拿起抹布，先清理众人的牌位。一个个牌位清理过，柳潋紫方才觉得，这个将军府的百年基业，是牺牲多少位换来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

　　手轻轻从那些牌位上拂过，入手一片清凉。这些人也曾是将军府的一员，这些人也曾是战场上杀敌的英勇战士。

　　他们有的人，这辈子也许还未成亲，便横尸沙场；这些人，这辈子也许还未来得及承受世事沧桑，宦海沉浮，便踏上黄泉；这些人，这辈子也许还未享受过骨肉亲情，家人温馨，便马革裹尸！

　　他们曾经是英雄，然而如今，他们皆成为黄土下的一片白骨！

　　生前之名，身后成灰烬！

　　他们当年征战沙场的时候，可曾想过，也许在若干年之后，人们将会把他们淡忘，他们渐渐从历史的河流上褪色，从而飘向人们触不可及的远方？

　　念及此，柳潋紫便觉得手中的分量是那样的重，倒不是她矫情，她当真觉得，这些曾经为着国家兴衰荣辱、劈头颅洒热血的英雄感到敬佩！

　　她想，如若将军府之人不曾因为保卫国家，征战沙场，一去不归，想必今日的将军府将成为一个世家大族，凌驾于四大家族之上，也不至于如今的人丁萧条！

　　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将军府才能存留至今！向来功高盖主，惹来上位者的忌惮，还是不无道理的！

　　念及此，柳潋紫心中一咯噔！

　　“功高盖主”四个字就好像符咒一般，在柳潋紫的脑海中来回回荡，心中竟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因着想的出神，竟连手中的活计都停下了，一双美眸深沉如海，又好似那一望无垠的夜色，让人捉摸不透。

　　待得柳潋紫回过神来，已然过了一刻钟，望着屋内大片的地方还未清理，柳潋紫顿时有些懊恼，赶紧忙起手中的活计……

　　碧颜在祠堂外等候，心中有些焦急，时不时地朝里望，可却瞧不见任何，也不曾听到里面有何动静。

　　她抬眼，瞧了瞧守在院门两侧，好似木桩一般的两人，心中有些置气，只在心中暗骂将军府的一些破规矩。

　　相较于碧游的沉稳干练，碧颜的性子却是有几分急躁，虽然同为姐妹，可两人的性子，差别却是极大，不知碧颜这样急躁的性子究竟像了谁？

　　……

　　长寿苑，老祖宗住处。

　　因着今夜月色不错，老祖宗并未像平常一样早早睡下，而是站在窗口，欣赏了会月色。正当老祖宗欣赏月色之时，有一仆人行色匆匆，来到长寿苑，郑嬷嬷眼尖地瞧见，望了一眼依旧望着夜空老祖宗，顿了顿便行了过去。

　　那仆人在郑嬷嬷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只见郑嬷嬷的面色一变，便匆匆的行至老祖宗身侧，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望着老祖宗。

　　老祖宗虽然一直欣赏着月色，可却并非没有注意四周的情形，眼角的余光瞥见郑嬷嬷的面容，便沉声开口：“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是。”郑嬷嬷应道，“今夜，夫人将少夫人寻了去，追究起了大婚那日，少夫人犯下的过错。”

　　“犯下的过错？老生怎么不记得紫儿犯了何错？”老祖宗微微蹙眉，面上有些不满。

　　郑嬷嬷敛眉说道：“那日少夫人买回的炮竹虽然足够成亲所需，可与原先府库中的炮竹在数量上有所短缺。奴婢想，夫人可能是因此——”

　　郑嬷嬷的话未说完，可老祖宗是何等静明的人物，又怎能不明白？

　　“琳儿近来当越发的过分了！紫儿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昨日还病了，这刚刚见好，她便急不可耐了吗？她当真就那般看不上眼紫儿吗？真是气死我了！”老祖宗一怒，一掌拍在窗户上，引起一番震动。郑嬷嬷瞧见此番情形，连忙上前，去给老祖宗顺气。

　　“老祖宗，您莫气，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夫人与少夫人之间的嫌隙，也不是一日了。”郑嬷嬷劝说着。

　　“不行，今日老生非要去说说琳儿不可！”

　　“老祖宗三思。奴婢瞧着，少夫人也不是那软弱可欺之人，既然今日少夫人未有所作为，想必就是想要息事宁人。您现下前去，岂不是浪费了少夫人的一片苦心！”

　　“那若是一个不小心，动了胎气，老生定然会后悔不已。”老祖宗说的痛心疾首，一双眼睛当真可以喷出火来。

　　“扑通”一声，郑嬷嬷给老祖宗跪了下去：“女子有身子，虽然要好生调理，可却也并非如此脆弱。更何况，前番时间，少夫人调理得当，现下已身子打好。即便是做些小活计，却也是无碍，奴婢还请老祖宗莫要冲动。”

　　“不冲动？那可是老生的曾孙啊！”

　　“老祖宗，少夫人是有分寸的人，定然会护好自己！”说完郑嬷嬷连连磕头！

　　老祖宗望着眼前忠心耿耿的丫鬟，半晌不说话，也是半百的老人了，瞧着满是辛酸，老祖宗终究是不忍，更何况，冷静了下来，她也觉着郑嬷嬷所说的有几分道理。

　　“行了，起身吧，老生不去便是。”说完，好似赌气一般，老祖宗转身，进了屋子，将外面清冷的月色，抛在了身后。

　　郑嬷嬷踉跄着起身，身边的小丫鬟扶了一把，方才站稳，旋即跟进了屋子……

　　明轩院，原本属于赵怜之与纳兰牧的住处，如今却多了一人，而那人已然取代了赵怜之的位子，坐上了正妻之位。

　　此刻，上官幽琴正在喝茶，猛然听闻下人的禀报，目中一喜：“真的？”

　　“千真万确！奴婢是轻语院的丫鬟，自然对着少夫人的举动一清二楚。”

　　说着此话的，却也不是别人，正是纳兰煜彦的贴身侍女彩蝶，因着受了纳兰煜彦的冷落，心中怨恨，一气之下，念起了曾经与他有情的上官幽琴，也就是如今的二夫人。

　　在府中生活，总要寻一个靠山，先前，她打算寻凤羽做自己的靠山，可那凤羽却着实不争气，即便是有了身子，却仍旧不招府中之人的待见。尔后，成了纳兰煜彦的丫鬟，她想着终于不语处心积虑地设计别人，想要靠近她心心恋恋的男子了，可不曾想，那人却瞧都不瞧一眼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却不放在了少夫人的身上。

　　于是，她便想到了上官幽琴，她以为，上官幽琴即便是下嫁给了纳兰牧，可却仍然是公主身份，她的父王可是凌云国的镇南王爷，手握国家重兵。这岂不是一个天大的靠山？

　　“行了，我信你，以后有什么动向，便向我汇报，既然你选择跟了我，我自是不会亏待于你！奶娘！”上官幽琴说着，瞧了一眼身边站着的秦氏，秦氏会意，旋身进了内室，不过须臾，便从内室走了出来，手中却是多了一锭十两的银子。

　　彩蝶瞧见秦氏手中的银两，立刻眼前一亮，她一年的月钱也不过只有十两银子，那可是她一年的月钱。

　　秦氏将银子放入彩蝶的手中，彩蝶登时面上一喜。

　　“这只不过一点点小小的奖赏，日后，若是有功，还会有更大的赏赐。”上官幽琴沉声说道，瞧见彩蝶那副见钱眼开的模样，心中一阵冷哼。

　　“是，日后若是有什么消息，奴婢定然来向您汇报，奴婢会帮着公主盯紧轻语院的一举一动！”彩蝶跪地磕头，自是一副千恩万谢的场景。

　　上官幽琴眼中有着不屑，秦氏面上淡淡，可她们却虽也不曾注意，那垂下的头，遮住了她面上的一丝得逞的笑，以及眼中滑过的一抹得意！

　　她们当真以为，她彩蝶便是那种见钱眼开，只顾眼前利益的目光短浅的女子吗？

　　彩蝶起身，面上已经恢复原先的谄媚之容。上官幽琴摆摆手，让她下去，彩蝶也不推辞，便躬身退下。

　　“公主，您当真觉得她可用吗？”望着彩蝶逐渐隐在黑暗中的身影，秦氏目光深沉。

　　上官幽琴唇边勾起一抹浅笑：“见钱眼看的女子罢了，既然对自己无害，为何不用？”

　　“公主不怕他日她会反咬您一口？”

　　“一个卑贱的丫鬟而已，她还没有那般大的能耐，奶娘多虑了！”说完，上官幽琴旋身进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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