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凤羽之死

　　屋外，阳光炽烤着大地，六月的天，早已瞧不见一丝春日的温煦，在这样一个夏日的午后，一些人聚集在仪铭院内。

　　凤羽被柳潋紫一巴掌甩趴在了地上，众人心中都有些震惊，不曾想，平日里瞧着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爆发力。

　　碧颜站在柳潋紫的身后，小心地注意着柳潋紫的行动，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李氏与一边，冷漠地看着凤羽，房间内，许久都不曾有任何动静，众人皆屏住呼吸。

　　或许是真的心寒了，或许是累了，半刻钟之后，李氏忘了凤羽一眼，方才转首看向柳潋紫：“你乃是煜儿的正妻，如今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这些原本就是你院子里的事情，该交由你来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你便看着办吧，我有些乏了。”

　　李氏说着，便让穆嬷嬷扶着自己回去。

　　柳潋紫敛神恭送李氏，李氏出了屋子，瞧见跪坐在地上的赵怜之，轻轻扫了一眼，冷然地说道：“如今的将军府，已然事端多发，有些人已然去了，我不想再多追究，若是聪明人，便好好地呆着，莫要再执着与一些莫须有的事。”

　　李氏这样的一番话，听着，好像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细细琢磨，却是有些深意。奈何此时赵怜之只沉浸在悲伤之中，分明未听进去半分！

　　李氏走后，柳潋紫看着地上趴着的人，面上一片冰冷：“那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凤羽轻蔑地看了柳潋紫一眼，伸手拭去嘴角上的血渍，“呵呵”笑了两声：“我当真以为少夫人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现下瞧来，却也不过如此。只是，少夫人想要知道，我便要告诉您吗？”

　　“莫要给脸不要脸！”碧颜怒斥，她早就看不惯眼前的女子了，以前仗着自己给将军生了一个孩子，便在府中作威作福，如今，孩子不是将军的，她还仰仗什么？

　　如若不是顾及着柳潋紫的面子，碧颜早就想将眼前的女子狠狠打一顿，方才觉得解气！

　　“哼，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当真是没规矩！”

　　“你——”碧颜面上一红，当即便要扬手打她，却是被碧游拦了下来：“碧颜，莫要胡闹。”

　　“姐！”碧颜想要说什么，却是被碧游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碧颜一跺脚，闪至一边，生着闷气。

　　“那夜究竟发生了何事？”柳潋紫再一次问道，却是平静了许多。

　　凤羽冷嗤一声：“少夫人，发生了什么，究竟那么重要吗？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您与其在这里与我一个下人过不去，莫不如从公主手中将将军抢回来！”

　　凤羽一下子戳中了柳潋紫的痛处，那日，在花园中瞧见的情形，在柳潋紫的脑中浮现，心中一怔，隐隐犯疼。

　　“少夫人，莫要听她胡说。”碧游瞧着柳潋紫情形不对，当即说道。

　　那日花园中所见，后来碧颜将情形描述给了碧游听，因此，对着此事，她亦是知晓的。

　　柳潋紫蹙蹙眉，再望向凤羽，便唤了话题：“孩子的父亲是谁？”柳潋紫口中的孩子，自然是凤羽小产的孩子，而不是如今将军府中所谓的长孙。

　　“孩子的父亲？”凤羽冷笑，“不知道呢，也许是张三，也许是李四，谁知道呢？”

　　“为何要这样作践自己？”

　　“作践自己吗？不是啊，当那些人摸遍我全身的时候，可享受了，这些少夫人恐怕无福享受吧！”说着，凤羽大笑两声。

　　屋内响起一阵抽气声。

　　李氏走后，剩下的不过是一个看热闹的人，在府中也并非又怎样的身份，可却也不是府中的那些下人，多是方才凤羽出事时，闻讯赶来的将军府的一些远方亲戚。

　　听见凤羽如此一说，当下便议论开来。

　　柳潋紫听着，心头有些烦闷，移步行至桌前，伸手拂过桌面，一个杯子，便落在了地上，清脆的响声传来，房间内当即安静了下来。

　　柳潋紫扫了一眼安静的众人，心下有些满意。

　　“少夫人，您也莫要多问了。孩子不是我的，我想要偷天换日，瞒天过海，我承认。我私通男人，我也承认，您想要怎样处置随便，可无论你怎样折磨我，我都不会告诉你，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说着，凤羽面色一变，便要朝着柳潋紫扑去，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可因着先前的事情，碧颜与碧游两姐妹都保持着警觉，凤羽这一扑来，两人齐齐出掌，那扑来的凤羽便被震飞了出去，身体撞在了墙上，又被弹回来，重重落在了地上，当即便有鲜血从嘴里溢了出来。

　　“哈哈哈……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一句话，还未说完，众人便瞧见，凤羽在面前断了气。

　　众人心中一凌，虽然凤羽罪大恶极，可瞧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众人的心中却还是有些发悚，连带着看着柳潋紫的目光，都多了几分畏惧，那种既胆怯，又敬畏的目光，让柳潋紫有些不自在，却也无可奈何。

　　管家朝着门外招招手，便有下人将紫荆的尸体抬了出去，柳潋紫有些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有些累，并不曾追问管家打算将凤羽的尸体如何处置。

　　每个大家族，总有着自己的规矩，想来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总归有最后的定论，也无需她打理。

　　房间内的众人不知何时已经散去。

　　望着地上的那一滩血迹，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方才想着离开，此时，房间内却想起了一阵婴孩的哭啼，柳潋紫原本迈出的脚步一滞，转首望向站在一处角落里的老婆子。

　　三四十岁的模样，穿的还算周整，简单干净的麻布衣衫，望着柳潋紫时，目光怯怯，将孩子妥帖地抱在怀中，瞧着当像是请来的奶妈。

　　奶妈瞧见柳潋紫望去，方才有些畏惧地上前迈了一步，微微扬起头，颤着音问道：“少夫人，孩子怎么办？”

　　孩子？

　　柳潋紫的目光落在老婆子怀中的孩子身上，不过才两个月大，不言不语，只会哭，一双小手，胡乱地挣扎着，好似感知到了方才发生的一些事情。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冒着水珠。

　　倒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只是——

　　他却不属于将军府！

　　“询问仪铭院的丫鬟，看看可曾有人知晓，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孩子。若是寻不见他的生身父母，便寻一处好人家，送上一些银钱，将孩子送与他们吧。这个孩子，将军府不能养！”

　　不是养不起，而是不能养！

　　这个孩子，留在将军府，便是所有人的痛，他会时刻提醒着纳兰煜彦曾经犯下的错误，会时刻让李氏泛堵！纵然她心中不忍，也只能将孩子送走！

　　大人犯下的罪孽，终究与孩子无关，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可无奈，他却呆错了地方。

　　“那这孩子可以给奴婢吗？”那个婆子颤颤巍巍地说道，柳潋紫一个眼神扫去，她一阵害怕，鼓足勇气道：“奴婢的孩子，刚出生没多久，便去世了现下膝下无一子。”

　　柳潋紫瞧了她一会儿，觉着眼前人虽有些胆小，倒也是一个本分的人，当即便点头应了一声：“嗯，不过，带着孩子离开京城吧！”

　　只此一句，柳潋紫也并未多做解释，那婆子想来也是明白人，并未多问，当即抱着孩子，便朝着门外跑去。

　　瞧着那婆子离开，管家方才上前说道：“少夫人，您这样做，恐怕有些不妥。”

　　柳潋紫并未望向管家，而是抬头望着天际，外头火辣辣的太阳，明亮又耀眼，刺得柳潋紫的眼睛有些疼，可是她却倔强地不愿垂下头来，就那样望着。

　　“管家虽然觉得不妥，方才却是不曾阻止，想来也是赞同我这么做的不是吗？”说着，这才垂下头，对上管家的目光。

　　管家呐呐声，张张嘴，最终未曾语句。

　　她说的不错，虽然他觉得她有些仁慈，觉得她做的不对，可却是赞成她这样做。终究是将一个不过两三个月大的孩子害死，有些过于残忍。

　　管家静静站在那里，许久，都不曾再说一个字。

　　柳潋紫望了一眼管家那微屈的身子，由着碧颜扶着她离开，碧游沉默地跟在后面。

　　当脚步声渐渐远离，管家方才直起身子，回首看了一眼已然远去的背影，命人将房间内打扫干净，将仪铭院锁上，方才叹息一声离开。

　　这样的一个午后，发生了这样一件让府中不愉快的事情，之后，再也没被他人提起，从此，府中再没了那个所谓的长孙，也消失了一个叫凤羽的姨娘。

　　一个姨娘，因着耐不住寂寞，偷了汉子，因为想要保住地位，假怀孕，企图瞒天过海。这件事情，虽不算小，可却也不算稀奇。

　　人们终究是健忘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被人们渐渐遗忘，许多年后，不再有几人记得将军府中还有一个叫做凤羽的姨娘，也不再记得这样一件荒唐至极的事。

　　将军府中，对外宣称，长孙因病去世，这件事被很好地瞒了下来。

　　只是那个下午，除了李氏外，谁也不知，赵怜之曾来过。

　　李氏终究是仁慈的，她瞧见赵怜之出现在那里，心中已然隐隐猜出了什么，可她并不打算追究赵怜之的过错，却是选择放了她。

　　可赵怜之却不那样想，她只记住了，他们赵家最后一缕血脉，毁在了柳潋紫的手中，所以，她发誓，她要为那个孩子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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