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宴会开始时，阿沁原本是要跟在卫熙敏身边侍候，却被杨氏指人过来让她回院，阿沁倒是觉得甚好，只卫熙敏一人不大乐意，但碍于杨氏最终也只得让阿沁离开。

        阿沁回去时天色渐暗，府上大多的下人都到宴会处去侍候了，途中只偶尔见过几个待命的丫鬟，从宴会处回卫三郎的院子即便是走得快也得花上一炷香的时间，阿沁抬眼看了看天色，想着途中天怕都是要黑尽了，便没打算去抄那近路走偏道，谨慎些总是好的。

        可到底是没算到有人预算了她的想法，竟有人在她改道的途中蹲守。

        因还未天黑，院中现下又人手不够，沿路的灯都还没来得及点上，拐角暗处站着一人，露出来的衣角明显就是男儿的，若不是阿沁一向会分心观察周遭，倒是会忽略那人，等她一走过去可不就得冲撞了，而这边离宴会处又有些距离，那怕是外男出来闲逛也必不可能在此处。

        阿沁心中警铃大作，见此处又无其他人在，忙想着转身离开，可刚一转身，便听后边传来一声急呼，“小娘子且等等。”

        阿沁记忆好，听出了此人竟是前些日子侯府偶遇的尤家郎君，此人为人如何阿沁早从秋菊等人口中得知，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提着裙摆便要逃走，那尤家郎君见此哪能就此放过，当即朝着阿沁过来，阿沁一个小娘子哪能抵得上郎君的步伐，尤郎君的手掌犹如毒蛇一般扣住了她的肩膀。

        阿沁吃疼，惊呼了一声，挣扎了起来，那尤郎君见她想要呼救，便开口道：“小娘子莫叫，我又不是那吃人的怪物，你莫怕，我让你留下也不过是想问问话，你若是喊人过来了，那到时候这事儿就说不清了。”

        “你先松开。”

        见阿沁停止了挣扎，尤郎君立马松开了手，将手放在鼻尖轻嗅。

        阿沁早已错开身子到了几步之外，盯着他，一只手却摸上了头上的玉簪，若是他有不轨之心，那她便是豁出去也要保住清白。

        尤郎君却痴痴的盯着阿沁好一会儿，啧啧称奇“如此美人，如何甘愿为他人通房，那卫三郎白白生了一副好相貌，不过却是个不懂疼人的榆木疙瘩，跟他倒是委屈了你。”

        “尤郎君请自重，若没别的什么，可否让我离开，莫让他人瞧见，即便是您也得给家族蒙羞。”

        “倒是伶牙俐齿。”

        瞧着阿沁满脸警惕，尤郎君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自诩风流的扇了扇，此刻快入夜本就转凉，这般做派直叫阿沁眉头紧皱，知他是青楼常客，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不分场合，有些不伦不类，明明不错的长相也早已被此举损了个大半。

        “你如今已是卫三郎房中侍候的，应当也懂些道理，现下他还未成亲，等成亲之后你的日子便难熬了，若他真的看中你就该提前给你个名份，而不是只让你名不正言不顺的在身边侍候，就你这般长相，想必日后也不会让她娘子满意，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

        这话倒是说到了阿沁心事，只是由着尤郎君说出来倒是像在掀她的伤疤，平白让阿沁再难受一番罢了。

        阿沁懒得与他说这些，只冷冷的盯着他，倒是让尤郎君笑了“你也莫气，若是想要一个前程，我便能给你，只要你点头，即便是正房太太，我也能让你当了。”

        阿沁冷笑了一声，怕不是将她当成个傻子。

        她这个身份能当什么正房太太？

        官奴，除非皇恩不可成清白之身，自是当不得正妻，即便是个妾侍也比旁的良妾矮上一等。

        也就是那些个一心想奔前程的能信他的话罢了。

        漂亮话说得倒是流利，也不知骗了多少清白身子。

        “尤郎君，若是您再不回去，怕是那边就有人过来寻您了，我一个卑贱身子总归无所谓，与您倒是坏事儿了。”

        见阿沁油盐不进，尤郎君收起了折扇，眯眼道：“我话已至此，容你想些时日，可莫错过了大好时机。”

        好在看样子，尤郎君也并未打算用强，阿沁心中稍安，侧身一旁朝着他行了一礼，“郎君请回吧。”

        尤郎君近身站定，折扇往阿沁下巴虚虚一抬，见阿沁错开了去，面上也不恼，笑道：“后会有期。”

        语罢，大步流星的走了。

        尤郎君远去后，阿沁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身子一软滑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不见起身，直到有丫鬟过来点灯唤了她一声，她才起身离开。

        等阿沁一走，那丫鬟便早急忙慌的小跑而去，看方向竟是女眷们的宴会处，也就是阿沁急着离开，不然自当能瞧出些端倪。

        回到卫三郎院子里时，果然如她所想天已经黑尽了，守门的小厮见阿沁回来忙过来迎接，偷偷的往阿沁面上看，却发现阿沁面无血色，顿时吓了一跳“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可要请大夫瞧瞧？”

        阿沁摇了摇头“无碍，不过就是有些乏了，歇一会儿也就好了。”

        语罢便径直回自己的院子去了，那小厮自然不能将此事给略过，想了想进院去让另一个小厮先帮他守会儿门，自个儿小跑着去回禀卫三郎。

        等小厮将阿沁的异样与卫三郎说了，卫三郎立马吩咐道：“请个郎中过去瞧瞧，若有事立马过来回话。”

        小厮应声退下，六皇子抿了一口酒，开口道：“你倒是上心。”

        “总归要待在我身边侍候，不能亏待了别人。”

        “那岂不是我想岔了？”

        卫三郎举杯朝着六皇子一抬，面不改色道：“自然。”

        ————

        阿沁回院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中不再出门，甚至连晚饭不曾过去领，还是院中小厮将饭食给送了过来，这才刚用上，便有郎中上门来请脉。

        阿沁原本打算用了饭后便歇下，近日也不知怎的，胃口变好了不少，也变得嗜睡起来，若不是她每月葵水都来过，还以为是怀了身子。

        瞥了一眼郎中身边的小厮，可不就是前头守门的那人。

        这会儿郎中过来，不用想，定是这小厮过去回禀了卫三郎，虽说她自觉身子没甚不适，但既是卫三郎让人过来的，那她也不能坏了他的好意，她虽不是正经的主子，但因卫三郎的关系却不能像以往一样大大咧咧的让郎中问诊，只得出屋在庭中的石桌处坐下，伸出手腕让郎中请脉。

        本以为，郎中过来也不过就是走一个过场，可再见郎中把脉时渐渐凝重的神情，阿沁也不由心底一沉，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郎中搭脉好一会儿，最后皱紧了眉头，问阿沁“你可是服用了落子汤？”

        阿沁自然应声，郎中听罢怒斥道：“你可知这落子汤对腹中孩子伤害极大，怎如此不知分寸？！”

        此言一出，莫说时阿沁了，就连一旁站着的小厮都愣住了，好一会儿阿沁才回过神来，确认道：“郎中，您说我有身子了？”

        “自然。”

        “可是我这个月才来葵水……”

        郎中听罢，吹胡子瞪眼的“愚蠢！你既然服用了落子汤，自然会伤及胎儿，不过瞧着脉象并无甚大碍，只需服用一段时日安胎的方子便能保住胎儿。”

        一旁的小厮更是脸色变了好几变，恨不能遁走立马过去回禀卫三郎！

        阿沁却不敢相信，反复确认了好几次，直让郎中都烦了，这才作罢，一时间悲喜交加，心底慌乱得很。

        阿沁还在云里雾里，思绪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郎中见此却并不意外，医者仁心说了些没必要的话，这会儿冷静下来倒是觉得自己冲动了，瞧着面前的小娘子还未有妇人打扮，衣着也不像是府上的娘子，加之又用上落子汤，这里又是卫家三郎的院落，整个皇都如今谁人不知卫家三郎收用了一个绝色通房，郎中常年游走在各个大户人家，见过的娘子夫人不少，自以为还没瞧见能与这小娘子比肩的，心中便有了成算。

        如今卫三郎院中的侍妾通房哪能在夫人未进门前有孕生子的。

        郎中抬起毛笔却久久落不下，一旁的小厮见了，忙道：“大夫您就写下安胎的方子吧，其他的事，就不用您费心了。”

        郎中轻叹了口气，这才提笔写下方子，走之前却还是没忍住开口对阿沁道：“腹中胎儿还不稳，万不能再行房事。”

        语罢，随着小厮出了小院，徒留阿沁一人独坐石凳上，手里捏着的安胎方子像是个烫手山芋，低头将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颤抖着手轻轻覆在了小腹上，服下了落子汤依旧有了身子，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落子汤被人掉过包。

        只是空口无凭，谁能信？

        其他人也不过是将错安在她的身上，说她妄想登天，说她愚蠢的算计，随之而来的想必就是杨氏的责罚。

        原本听到有孩子的喜悦之情只有那么一瞬，随之而来的便是胸口尖锐的刺痛，这孩子如何她都保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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