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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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煤块儿
顾舜华这么激动是有原因的。
这年头, 吃喝拉撒什么都要票,煤自然也不例外。
每个街道办都有一个煤厂,煤厂下面是几个门市部, 比如他们胡同就对应了一个门市部,门市部给每家每户发一个煤本,凭着煤本定量供应蜂窝煤, 夏天时候每户一百二十块,冬天每户二百四十块, 一到了冬天, 烧火烧水取暖, 都得用煤,天冷了,蜂窝煤根本供应不上, 一般人家半夜不舍得烧煤, 就得冻着。
这也是为什么, 顾舜华家三个屋, 晚上只舍得一个炉子烧, 就这,也只烧刚睡觉那会儿,其实到了半夜煤烧完了就冻着, 到了第二天冷锅冷灶的再找邻居换一个煤球引炉子。
其实蜂窝煤要说贵, 也不贵, 几分钱一个, 拼出去牙缝里省省不挨冻谁也乐意, 可就是买不到啊,买不到才是一个大问题。
现在,任竞年办事竟然这么靠谱, 一口气托高俊拉了一吨过来!
要知道,他们矿井上出的,可是正儿八经童叟无欺的煤块子啊!
煤块子和蜂窝煤可不一样,蜂窝煤其实是煤块子打碎了加上一定比例的黄土和石面儿搅和后再用坯子做出来的,内蒙矿井那是好煤,按照比例,一吨煤块子能做出来大概上千个煤球!
上千个煤球啊!那就是四户人家一个冬天的量!
熬过腊月和正月,天也要转暖和了,不用煤球取暖,她自己和孩子节省着用,就算用三百个煤球好了,剩下的七百个煤球,院子里人家分分,一家子还能分五十个煤球,剩下二百个,她可以拿去做人情。
谁家日子都不好过,蜂窝煤那么紧俏,你能凭空送给人家五十个煤球,人家投桃报李,就能对你掏心挖肺!
当然了,都不用自己费力气做,直接给各家分一点煤块就行了。
顾舜华乐颠颠的,高兴得都不知道姓什么好了:“任竞年,你这事办得靠谱,这下子好了,咱房子肯定能盖起来了!”
电话那头的任竞年笑了:“这辈子没听你这么
夸我过。”
顾舜华喜滋滋的:“这不是夸你了嘛!你还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
一时两个人笑开了,之前的怀疑和隔阂仿佛烟消云散了。
任竞年又说起他转业安置的事,他立过二等功,国家有照顾,目前来看,廊坊管道局的机会应该是没问题了,而且定级定档也好,估计一个月能有七十多块钱。
顾舜华更加喜欢了,觉得这日子真是可以越过越好,一切都看着有奔头了。
“我给你寄了书,你收到了后好好学习,知道了吗?”
“我明白。”
“你手头钱还够吗?”
“够,才发了工资,而且我这次转业离开,会给我发一些安置费,到时候我留下路费和生活费,剩下的寄给你。”
“钱你不用都寄给我,我和孩子钱足够话,不缺钱,你自己多留点,回头从五原过来的路费,到了廊坊安家落户,都得用钱,穷家富路,你多带。”
“嗯,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你尽快,这流程赶紧走完,你就能廊坊,到时候我们就能团聚了。对了,咱家那些家什怎么办?”
提到这个,任竞年沉默了下,才说:“卖掉吧,这些东西带不过去。”
顾舜华其实有些舍不得,但是又能怎么着呢,千里之遥,那些箱子柜子不可能运过来,只好道:“嗯,卖了吧,等你来了,我们再打新的。”
任竞年:“好,我已经和老高说了,木材的事,他帮我们想辙儿,不过也得看顺路,总之肯定能弄到,他挑一个合适时候,让货运帮我们捎回来。”
顾舜华笑:“那就好!”
任竞年:“有什么难处,你可以找雷永泉,我昨天和他通了电话,他说自从回家一直忙,回头找你们一起聚会吃饭。”
雷永泉是和顾舜华一起去内蒙的知青,大家都是插友,不过雷永泉家境应该特别好,在五原那会儿就很大方,经常给他们分各种好吃的。
这个人要说哪儿哪儿都好,就是男女关系上不太好,一去五原,就和当地一小姑娘好上了,结果没几天,分了,
后来吊儿郎当的,和他们同去的女知青常慧搞了对象。
常慧和雷永泉这两个人,说起来也是无奈,一直没领证,说是就这么“处着”,其实也是住一块儿了。
这种情况还不少,都是不领证,怕以后回城麻烦,就这么处着,想着等回城再领证,可回城了,能不能领证还两说呢。
现在想想,那时候他们也劝过顾舜华,可惜顾舜华没听,加上后来怀孕生了孩子,更是不想那茬了。
任竞年:“他爷爷是有功勋的老红军,父母也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过去内蒙和我们一起混是真历练的,现在回去首都,他到底关系门路都比我们强,你有功夫去走动下,需要什么,就和他张口。”
顾舜华:“我知道,过几天我过去一趟。”
说完这些,她沉默了下:“那我挂了?”
其实顾舜华有些舍不得,她还想听他说话,不过考虑到电话费,只好忍痛挂了。
那头,任竞年道:“嗯,挂了吧。”
回去大杂院的路上,顾舜华脚步轻快,走路带风,所有的压力好像全都烟消云散,她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到了大杂院,她先过去佟奶奶屋里,和佟奶奶商量了这个事,佟奶奶一听,高兴得差点把猫给掉地上。
“这敢情好,先把煤拉来,房子的事,到时候就由我张嘴牵头,大家没有不同意的!”
毕竟又妨碍不着谁,无非就是占了苏家的便宜,可苏家其实也想占顾家便宜呢,这就是谁豁得出去,谁更有面儿的事。
如果是之前,顾家和顾舜华加起来,拼不过一个苏家,只能硬来,但如果顾舜华能弄来煤块儿,那就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这年头,谁能弄到物资,谁就是爷,谁就能牛气起来,还能“吃喜儿”呢。
顾舜华也是这么想的,之前是得豁出去脸儿,仗着母子几个可怜,博大家一个同情,但现在,这就是人情往来了。
说完话,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正好大家都下班时候,顾舜华便出去,要和大家提
这茬。
出去时,正好见乔秀雅揣着袖儿和大家说话,原来最近合作社有了一批点心渣子,才一毛钱一包。
乔秀雅笑眉笑眼地说:“赶明儿卖,大家伙都打起精神来,明天过去买!”
大家伙一听,便高兴了,都做好架势要去买。
酥皮点心什么的,价格不便宜,而且要票,也不是寻常老百姓能随便买的,就算合作社来了货,大家也没法买,但是那些点心渣子可是好东西,不要票又便宜,全看谁家消息灵通了!
要不乔秀雅在大杂院里有面儿呢,人家确实能给大家消息。
一时自然也有人奉承乔秀雅,说她能耐,说她男人有本事,说她儿子出息,乔秀雅谦虚了几句,张口便要说正经事。
其实这点心渣子的事,她平时都不会和大杂院里提。
一共没多少包,说出去,大杂院里十二三户,有几个能抢到的?所以平时都是要拉拢谁,就偷偷和谁说,或者干脆去别处卖人情。
现在她在大杂院放出这消息,人人都得夸她一声敞亮,反正好名声是出去了,至于他们买不买得到,就不是她的事,全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而趁着这个时候,大家在兴头上,她正好提提那块地的事。
她早就看中了自己家和顾家之间那个防震棚,打算用那个扩建房子,本来就是提一嘴的事,可这不是顾舜华跑回来了吗?
她看出来了,这顾舜华性子变了,和以前大不一样,不好拿捏,怕万一这事闹腾起来,顾家不让,所以干脆就先小恩小惠拉拢下大家伙。
反正又不用自己出力,就动动嘴皮子放个消息而已!
当下她听着大家伙吹捧,恰好看到旁边陈翠月也凑过来,便笑呵呵地说:“对了,有个事,和大家伙商量商量。”
陈翠月听说点心渣子的消息,正高兴着,又觉得之前自己女儿得罪了人家怪不好意思的,便忙说:“有什么事,你说话就是了,说商量就见外了,咱都是一个院里的!”
乔秀雅见她这么说,笑着撩起眼皮子,心想这不是正
好,她话都到这里了,自己当着大家伙面一提,看她好意思说什么!
她笑着就要张口,可谁知道,这时候就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各位叔叔阿姨,我有个事想和大家提一下。”
乔秀雅到嘴的话只好暂时停了,拧着眉看向顾舜华。
顾舜华笑着说:“大家伙都过来一下,有一件大好事,咱们好好商量下。”
乔秀雅面上依然带着一点笑,只是那笑里有了嘲讽的意思。
大好事?
孤儿寡母的,一个女人拉扯两个孩子,穷得叮当响,要什么没什么,她能有什么大好事?
不过乔秀雅没提,反而故意说:“瞧这口气,这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天上要掉馅饼了呢!”
顾舜华听出来这里面嘲讽的意思,便笑着说:“馅饼没有,不过我这里有一些煤,是运过来打算自己烧的,我估摸着还能剩点,到时候给大家分分。”
煤?
大家乍一听这个,都以为听错了,煤?给大家分?哪来的煤?
乔秀雅更是噗嗤一声笑了:“哟,舜华哪,我看你脸儿也不黑,敢情还开上煤厂了!您可真会给我们逗闷子!”
陈翠月皱起了眉头:“舜华,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咱家才几个煤球,自从你和孩子回来,我怕孩子冻着,天天都不敢断,眼看着咱家煤球都快不够了,我正愁呢!”
旁边霍婶也跟着道:“舜华这是怎么了?”
顾舜华其实早料到了,大家肯定都不信,不过高俊的车已经发了,明天就能到首都,她也没法耽误了,必须和大家伙说好,然后组织人马找排子车板车过去准备拉煤去。
要不然一吨的煤,她肯定运不过来!
她看那本书,知道以后世道会发生大变化,什么都可以卖,但现在还不行。
现在政策还不明朗,她这一吨煤也没法卖,只能是给关系亲近的分分,落一个人情。
当下便道:“妈,我是说真的,我可不是逗着大家玩儿,最近首都的煤紧张,大同煤和阳泉煤都快供不上了,所以紧急从内蒙调煤,
内蒙的煤分好多批运过来,我内蒙矿井上的朋友这次率领一个车队给首都送煤,送的时候,顺便给我们运过来一吨,钱已经交好了,明天就到丰台车站,人家因为身上有任务,没法给我们送到家门口,需要我们自己想办法去丰台卸货拉煤。”
顾舜华说完这一番话,大家都呆了呆,一下子明白,这不是说漂亮话逗闷子,这是真事?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顾舜华问题,你朋友干嘛的,运来的什么煤啊,什么时候到啊,问什么都有,顾舜华便给大家解答着,这个时候,大杂院人不少了听说了消息,几乎全都围过来了。
这个时候天其实已经晚了,外面挺冷的,可大家都顾不上了,全都围着问煤的事。
顾舜华和大家讲了一番后,最后提议大院子里出两个人来帮她一起负责这件事,怎么去接煤,接回来后怎么把煤块做成煤球,这些都可以商量一下。
要不然男女老幼一群人,七嘴八舌的,事情也办不好。
大家一听自然是同意,于是很快,选出来一个潘爷,潘爷是院子里的爷儿,自然没得说,谁都得服气,再没别的说的了,另外选了一个霍老六,霍老六是勇子的爸,造纸厂的,做人踏实讲义气。
选出来这两个人,大家都服气,纷纷表示就听你们指挥,需要什么说一声,尽量去拉煤。
就这么闹闹哄哄地商量着接煤的事,乔秀雅旁观了这一出,真是傻眼了,想着自己那还没说出的话,一直想找机会提,但没机会啊!
好不容易现在大家商量完了,她就想我提提这事吧,便笑着道:“趁着今天人挺齐——”
谁知道她话说到一半,就听佟奶奶朗声道:“我说大家伙啊,咱们舜华可真是好心,回来后看咱们煤不够用的,就这么要给咱分煤,舜华这孩子仗义,没得说啊!”
大家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来得及说,听佟奶奶这么一提,自然全都赞成。
乔秀雅的话就这么被憋肚子里了,她讪讪地看了看大家伙,呵呵了声,先回屋去了。
白瞎了她那个点心渣子的机会,就
这么错过了提这事的好时候!
大杂院里就是这点好,十几户人家,三教九流的,做什么的没有,老街坊老邻居,想要什么你打声招呼就是。
顾舜华吃了晚饭时候,就见潘爷和霍老六已经过来了,这一会儿工夫,他们竟然联系好了两辆骡子车。
这两辆骡子车是副食分货站的。区副食公司的副食品存放在分货站,由骡子车负责将副食品拉过去分给各合作社。平时分货站的骡子车都会经过胡同,遇到年龄差不多的老人家就会扯扯闲篇儿,一来二去大家也都很熟,霍老六许了人家二十个煤球,人家帮着拉这一趟,车把式都是现成的。
顾舜华一听这自然好,省事了,于是又商量了到时候煤来了放哪儿,去哪儿运黄土,怎么把煤块子碾成煤面做成煤球,这些都是操心事,但大家伙儿一起想办法,事情就是好解决,这么一晚上时间,串了几家门,事情也就成了。
这其中难免有几家话里话外透出个意思,到时候按照公家煤厂价格再加一点给顾舜华钱,毕竟不能白要。
=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煤球不好买,这都是定量的,买煤球其实不是钱的事,没那本事,给再多钱也买不到啊!
对此,顾舜华直接说,一吨煤也就是二十三块钱,如果能做出来一千个煤球,一个煤球两分三,到时候每家分五十个煤球,也就是一块一毛五。
“我肯定不可能挣大家的钱,我自己弄一批煤球,顺带多余的给大家分分,到时候车把式帮咱忙,咱就给人家煤球,黄土什么的,咱自己去拉,里面的消耗也算进去,按照煤球算,反正这人情钱算到里面了。多了一分钱,我都不会拿。”
她把这话撂这儿,也是怕万一出什么幺蛾子。
顾舜华其实想过,以后如果能行得通,这买卖不是不能做,但不是现在,一则是头一遭,主要是做个人情来盖房子,二则现在的风向还不明朗,她得提防着那些看不惯的人拿她做筏子去举报。
顾舜华把这话说得明明白白,大家也都拍手
称好,只说顾舜华这事真成了,帮了大家伙大忙!
顾舜华自己私底下算算账,其实也挺满意的,她算过了,如果一家五十个煤球,还能剩下二百个,到时候给王新瑞家五十个,再看看别的合适的,送出去做个人情,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事求到人家头上,也好张口,毕竟有来有往才好,不然总求人家办事,自己心里也不落忍。
她心里这么算着,手上也没闲着,把两孩子贴身的秋衣秋裤洗了洗,又给两个孩子烧水洗脚。
顾跃华乐颠颠的,像一只猴子样围着顾舜华转:“姐,刚才说好了,我明天也要跟着车把式去接煤!”
他觉得这是一桩大事。
年轻嘛,下乡他没赶上,一直窝在这四九城里,满腔热血,恨不得天掉下一个窟窿让他去补一补呢。
现在能去拉煤,他觉得比他在煤厂搬煤球强。
顾舜华看他那傻样子,好笑,又有些无奈,今天潘爷选几个年轻的,选了勇子,顾跃华,还有大院里的其它几个,都是力气大的,到时候负责运媒,还选了骨朵儿和宁亚,去帮忙看着,做边角沿的活儿。
她想了想:“跃华,你不是觉得搬煤球没意思吗?”
顾跃华:“给公家搬煤球没意思,给咱大院里搬煤,我觉得有意思!”
顾舜华便笑了笑:“你以后什么打算?”
顾跃华不围着顾舜华转了,他躺在床上,两只手枕在脑后头,两只脚翘起来,逗着两个娃儿玩儿,让他们把他大长腿当滑梯。
听到这话,他捏了捏满满的小脸蛋问:“打算?那是什么,能吃吗?”
顾舜华无奈地笑叹了声:“不是小孩子了,赶明儿咱妈得让你相亲了,你好歹多想想!”
顾跃华:“姐,想那个有什么用!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顾舜华却严肃起来:“现在放开高考了,你考虑过参加高考上大学吗?”
其实今天买书的时候,顾舜华就想这个问题了。
她当时初中毕业就下乡了,没机会上高中,下乡八年,初中的一些知识都不太记得了,想重新捡回来课
本很难,况且她还要照顾两个孩子。
所以她想着,自己不可能挤高考这个独木桥了,但以后工作了,条件好一些,可以上夜校,上电大,或者参加成人高考,不在乎是什么性质的大学,反正努力学习提高自己的知识和见识,学到了是自己的。
至于任竞年,他虽然只比自己大一岁,但是他上学早,又跳过级,当时十六岁过去内蒙兵团的时候已经高中毕业了,基础好,现在考大学相对容易。
顾跃华呢,他比自己小两岁,幸运地没有下乡,也上完了高中,放下书本的时间短,那些知识还记得,他现在参加高考,还是有希望的。
这两天,晚上睡不着,顾舜华还是回想起那本书中,自己和严崇礼离婚,一无所有又生着病的时候,自己这没什么本事的傻弟弟是怎么想尽办法给自己筹钱治病,他求爷爷告奶奶,他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桀骜不驯,被磨去了一切棱角,他在工地上当苦力把肩膀磨得血肉模糊都一声不吭。
她怎么忍心啊!
这么一个没什么本事却让人心疼的弟弟,她想让他以后的前途好一些,日子过好一些。
可谁知道,顾跃华却是听都没听进去:“姐,你想什么呢,高考多难啊,我肯定考不上,白费功夫!”
顾舜华一听,便板下脸来了:“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看看你整天介吊儿郎当的,都二十多岁大小伙子了你像什么样?你好歹上了高中,上了高中你参加一下高考怎么了?我要不是没上高中,我现在也报名试试去上大学!”
顾跃华惊讶地看了一眼顾舜华。有些摸不着头脑:“姐,你怎么发这么大火?”
顾舜华起身过去前屋:“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想豁出去试试高考,还是窝家里当一辈子大爷!”
顾跃华怔怔地看着顾舜华离开,却不成想,满满正从他脚踝上往下滑,猛地一下,直接砸下来。
“嗷——”的一声惨叫,顾跃华眼泪都下来了。
这小家伙砸胸口,可真疼!
顾舜华听到了外屋的惨叫,不过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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