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堂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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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悲痛与无措的苏绵锦整日都像是没了魂儿,望着一处怔怔发呆,云渺渺的神识也因此从混沌中占得上风,然,她却发现自己无法从这场幻梦中醒来,更无法回到那座废墟中。
她无意窥探苏绵锦的记忆,即便这女子极有可能便是令北若城覆灭的罪魁祸首,也依旧觉得这是十分失礼的。
但苏绵锦似乎希望她看到这一切,才会将她拖入这些陈年过往的酸楚中,逼着她去见证人间的悲欢离合与发生在她身上的万般罪孽。
“慕安他立志要考取功名,做个为人敬佩的肱股之臣。”
苏绵锦的声音就在她脑子里回响,明明是平淡到极点的陈述之言,却像是有人握着一把刀子,整整齐齐地往她身上扎。
痛得像是被剖开了胸腔,挖出了心,掰开了,揉碎了,还要拧干每一滴血。
比世上任何酷刑都要残忍。
她不由觉得,苏绵锦大概是为了存心来折磨她的。
“他死的时候,是不是还盼着我救他”
苏绵锦笑着,却又哭得撕心裂肺。
“他才十四岁,他一点也不脏他还是干干净净的是不是”
云渺渺觉得这声音冷得诡异,近乎疯魔,似是自言自语,却也像是也像是在对她说。
与她无关的苏慕安,这一刻仿佛真的成了刻在骨血里的亲人,那排山倒海般的痛楚,一股脑儿地淹没了她,扼住了她的咽喉,要将她溺死在其中
清脆的开锁声打断了呆坐的苏绵锦,也终让她得以在识海深处缓一口气。
牢门被打开,楚旻晗走了进来,站在她面前看了她许久,叹息着蹲下身望着她的眼睛“苏姑娘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苏绵锦神色恍然地抿了抿唇,从他眼中看到了狼狈的自己,忽地笑了一下。
“仔细想来,殿下好像从未在奴家面前端起太子的架子。”
这一点,他就不像楚旻煜,方才听他对着那些禁军自称“孤”,她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倒是将楚旻晗逗乐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说别的”
她微微偏头,望向脚边潮湿的稻草“殿下是来提审奴家的”
仔细想想,楚旻煜救她离开苏府的时候就告诉过她,她的身份是再不能见光的,一旦入狱,多半就再也出不来了。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舍弃过往,有朝一日会不会被满城通缉,会不会被抓住。
却没想过,入狱的罪名,竟会是这般
楚旻晗神色凝重“小锦儿,这次死的是朝廷重犯,圣旨已下,犯人必须活着上刑场问罪,今日这事于刑部是奇耻大辱,父皇下令,内阁监察审理,命我在旁看着。你当真,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的”
这话似是意有所指,但于苏绵锦而言,此时又能说什么呢。
争辩
每一句话,都可能让她的身份败露于公堂。
又或是,他本就有意如此试探。
她能信他吗她敢信吗
她甚至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凑巧地在今日回城,为何偏偏是他带着禁军赶来如今她连自己的亲弟弟葬在哪里都不敢问除了沉默,她再没有别的法子。
楚旻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背过身去。
“带走。”
公堂之上,四方肃穆,苏慕安的尸体就陈放在她面前,没有洗去血迹,也没有打理过仪容,甚至连一块裹尸的白布都没有盖,一双青白的眼,还带着死前的震惊与绝望,像是正看着她。
她恍然时,似乎还能听到他在喊她“姐姐”。
生离死别,原来是这样的
她挨了一顿鞭子,只因她不仅不肯开口回话,更藐视公堂,旁若无人地替尸体合上了双眼。
那鞭子打得她皮开肉绽,她却并不觉得有多疼,麻木地望着苏慕安的尸体,却道不出一句安息。
她无罪可认,也证明不了自己是被陷害的,更说不出自己从何而来,籍贯何处。
即便不是严刑逼供,于她而言,也与之无异。
而这些痛,云渺渺也一并感同身受。
只是她此时望着的并非苏慕安,而是正襟危坐于上的主审,云霆。
时隔多年,她还是头一回见识到,他离开白辛城后,是如何“脱胎换骨”。
云夫人说,他们当年是想回来接她的。
哦,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么个“接”法儿。
便是屈身于苏绵锦的身躯中,她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倒不是多气,只是忽然觉得觉得有些好笑罢了。
这个时候,她应当还守在白辛城那座破屋前,傻傻地等吧。
无心薄情
她的心被人丢在地上,踏得稀碎,都还没缝起来呢,拿什么对别人讲世故人情
第一日,因苏绵锦始终不肯开口,太子亲临,总不能屈打成招,故而并未审出什么,在人昏过去之前,便吩咐送回牢中了。
苏绵锦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养了几年,今日这一打,几乎去了她半条命。
她一声不吭地倚着墙,目光呆滞。
楚旻晗踏入这间牢房时,她都没有看他一眼。
“你们退下,孤有话对她说。”
狱卒应声退下,这间牢房远离其他犯人,离水牢极近,有些冷,但颇为安静,连他走动时衣摆晃动的声音,都像是刺耳的撕扯。
他今日穿着太子朝服,衣冠楚楚地坐在公堂之上,这还是她头一日见他穿的如此隆重,若不是跪在堂下,她或许还有兴致夸他英姿神武,惊为天人。
呵。
他走到她面前,纡尊降贵地蹲了下来,镶珠嵌玉的衣摆落在肮脏的地面上,瞧着有些可惜,他却浑不在意似的,从怀里摸出了药,拉起她的手。
她惊觉似的往后一缩,避了开来。
楚旻晗皱了皱眉“那鞭子不干净,得上药。”
见她不语,不由得怒上心头。
“方才在公堂上,为何什么都不说”
她哪怕争辩一句,他都能为她说几句,即便只是旁观,他好歹是个太子,说话总有些分量。
“苏绵锦你当真没有话要对我说的吗”
他一字一顿,似是在暗示什么。
苏绵锦摇了摇头,只是平静地问他“慕那具尸身,可有人下葬”
楚旻晗面露不悦“若没人处置那具重犯的尸身,你打算就这么同我怄着气”
她漠然地望着牢门外,不置一词。
沉默半响,他叹了口气,终是退让了一步“死的是即将问斩的重犯,明面上不能插手,我私下会让应燃代为安置,但灵堂和立碑,是不可能的,待你离开这,我带你去看。”
他一面说,一面挽起她的袖子,露出了鞭痕道道的胳膊,这次,她没有躲开,看着他分外小心地给她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似乎唯有这个时候,她才能什么都不想,仅仅看到他这个人。
“我还有机会离开这”她无力地苦笑。
楚旻晗一僵,陷入了沉默。
她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平日里那么张扬的一个人,居然也有犯愁的时候。
“太子殿下。”她淡淡地开口,“您是几时回城的”
楚旻晗一怔,细细回想片刻,笃定道“未时前后,应燃刚巧看了眼城门下的滴漏。”
闻言,她眸光忽暗,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低笑了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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