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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她一回来,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昏暗的丹乐宫中,所有的仆婢都已退下,只剩一道霁色的消瘦身影坐在软榻上无言地发抖。
        一缕黑雾从她身后涌出,绕着她转了一圈,到了她眼前。
        “都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可怕的,这几日不是也没人怀疑到你头上吗,小殿下”
        含着笑意的声音仿佛都是冷的。
        余鸢一巴掌劈开了它,雾气散去又聚拢,那令人心寒的声音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在这与你浪费时间吧,冲着一缕心念发火,小殿下是越活越回去了。”
        余鸢气急败坏地将手边的杯盏一齐摔在了地上“你不是说她进了那座塔便再也出不来了吗她怎么出来了怎么会活着出来的”
        黑雾笑了一声“小殿下若是肯早些听我一句劝,狠下心来,怎会有这般恼人的结果你在犹豫什么难不成觉得心中有愧,还是说痴心妄想要弥补自己当年做下的蠢事”
        “胡说当年明明就是你你栽赃陷害我,逼我去苍梧渊,如今又引诱我杀人”
        闻言,黑雾不由大笑起来“小殿下推诿责任的本事是愈发见长了,苍蝇不叮无缝蛋,话糙理不糙,若不是你心有邪念,怎会受我教唆事都已经做了,后悔有什么用,你当真以为会有人来可怜你,原谅你他们只会将你碎尸万段背着那么多条命,你夜里合得上眼吗”
        “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余鸢几乎要将自己的掌心都抠出血了,死死盯着它,“你告诉我,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相像的一双眼是巧合吗是不是我看错了,认错了”
        “认没认错,殿下自己还不清楚吗”黑雾从她耳边滑过,笑声鄙薄,“你不是已经为了这无凭无据的一线可能,将令牌给了那女子吗”
        “我”余鸢语塞,却无法反驳。
        的确如它所言,她在怀疑那个仙门弟子,安胎药的气味,每晚的共处一室,甚至连答应她留下的那个腊八节的夜晚,他最终还是折回崇吾宫去了,递出那块令牌的时候她满心的狐疑都变作擂鼓般的心跳。
        说来可笑,仅仅这么一点的相似,便已令她如临大敌。
        那位早已散灵的上神大人,可真是厉害啊
        直到在塔下看到破塔而出的不染,她心中的猜测,忽然如锋利的刃一瞬刺入她心头,将她所有的打算都冲荡得一团混乱。
        “为何不染会出现在她手里”她抬起眼,冷冷地看向黑雾,“塔中锁着的剑,是不是霄明和寸情,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我想多了”
        黑雾沉默片刻,睁开了一只眼。
        “在殿下心中,希望是巧合,还是确有此事呢”
        这一反问,四下便陡然静了下来。
        烛火哔剥,她脸色发白,血顺着掌心无声地渗了出来。
        “我不知道”
        她说不清此时算是个什么心境。
        希望上神还活着吗
        记忆中锥心刺骨的痛,那是她化去一半内丹换来的千年相伴,这么多年,只有她忍耐着,强装无事着,她却只需要那么一双眼睛,就轻而易举地将她推到了深渊边。
        看到不染的那一刻,什么巧合,什么侥幸,连同这数千年累下的信赖与欢喜都被击溃了。
        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白等了数千年的傻子
        她一回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她还活着”余鸢连自己该哭还是该笑都分不清了,“都死了几千年了,她如今还回来,算什么”
        她一掌劈碎了窗下的花瓶,水溅了一地,花枝凌乱,明明是这魔界罕见的鲜艳,此刻却觉得分外刺眼。
        似是在告诉她,这数千年的偏宠,不过是她费尽心机才偷来的一点施舍。
        黑雾漫开,渐渐在她面前凝成了人形,阴郁之下,露出半边下巴,棱角分明却苍白如纸。
        “如今人已经被长潋救走,眼下魔界因锁天塔一事尚在混乱之中,小殿下与其在这妄自菲薄,纠结于过往,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应对魔尊那边,那块令牌,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便宜货。”
        “重黎”她忽然想起,揪着他的衣领急迫地问,“他可知那女子的真实身份”
        黑雾中的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谁知道呢便是眼下没猜出,也是早晚的事吧,毕竟天虞山那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想来定会不惜一切让朱雀重回世间吧。”
        提及长潋,余鸢亦是一阵头皮发麻。
        确实,当年的长潋可是朱雀上神最为忠实的信徒,无论什么时候,都站在上神那一边,以他的性子,绝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吞咽了一下,抬起了眼。
        “之前说的,可还作数”
        黑雾中的人顿了顿,道“自然作数。只要殿下能助我找到长生之血,我自有法子再杀她一回,魂飞魄散,永绝后患”
        与此同时,刚昏天黑地地忙完手头上的事的霓旌步入崇吾宫,一眼瞧见自家尊上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似在沉思。
        四下没有人伺候,整座崇吾宫,静若寒蝉。
        她走到他身后,屈身行礼“尊上,从锁天塔逃出的所有妖邪均已镇压,除了被大将军和您当场打死的,只要还有口气儿,都送回锁天塔继续关着了。”
        椅子上的人没有回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顿了顿,继续道“此次锁天塔被破属实混乱,不少魔族受恶念侵蚀,死伤过千,属下斗胆趁此机会探查了锁天塔内的邪气,便是关着一头上古凶兽,塔中气息也不过比寻常妖邪之气更为浓郁一些,属下置身其中,也并无那日的不适之感,故而有些疑惑。”
        闻言,重黎似是僵了僵,旋即问道“塔可补好”
        霓旌点了点头“已然平息,一切如常。”
        “可有查到,云渺渺是如何进了塔”
        “这”她欲言又止。
        冰冷的目光斜了过来。
        “说。”
        “这是属下在锁天塔第一层的角落里捡到的,尊上过目。”她从袖中掏出一块铜色的令牌,呈到他眼前。
        他瞥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可还有人见过这块令牌”
        霓旌摇摇头“属下捡到后便收起来了,无人看见。”
        闻言,他点点头,将令牌收入囊中,道“此事莫要外传,就当没见过这块牌子。”
        “是。”诚然心存疑惑,她也晓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不该多问的时候,就闭上嘴。
        眼下还值得庆幸的是,那丫头活着离开魔界了。
        诚然尊上应当也没有加害于她的意思,但那丫头的处境,实在是四面楚歌。
        回到天虞山,或许更好。
        至于这边的烂摊子,也收拾得七七八八了,难得那相柳居然没有破塔而出,否则要对付一头上古凶兽,可不是“够呛”二字足以聊表的。
        “魔界陷入混乱,倒是给了仙门中人逃出去的机会,不过本尊总觉得他们走的太顺利了些。”
        霓旌“”
        那些人明明是从您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吧
        她清了清嗓子“许是各处都忙着捉妖拉架的,没顾得上吧尊上您从刚才起就在忙活什么呢”
        她本想打个岔,探头去看,却瞧见他手中正拿着一罐胶,膝上搁着的像是支断簪,布头上好些碎片。
        她觉着有些眼熟,回想片刻,才记起这不是那丫头每日用来束发的红梅玉簪么。
        她看向眉头紧锁的重黎,不由愕然“您这是在补簪子”
        重黎斜了她一眼,似是嫌她废话多。
        她不由好笑,为了他的面子里子,到底还是憋住了。
        “万幸此次没闹出个一尸两命来,属下这儿还有些补身子的药,看在她还怀着尊上您的骨血的份上,不知可否允属下擅作主张,去天虞山瞧瞧人可还安好”
        她笑意盈盈,说得风轻云淡,却冷不丁望见那墨一般的黑发下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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