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小舟飞行速度很快，将云雾撞了个散花，陶陶眼巴巴望着师绛真，等来他一句坚决的“不可。”

        佛祖能割肉喂鹰，师绛真却不能割肉喂饕餮，有些事一但开头，今次一口，明次两口，时日一长岂非要吃人才满足？

        他温声讲道：“人不食同族血肉，否则与兽无异，且人虽有欲，却知克己守德，不肆意放纵。”

        “你既拜我为师，我便教你做人第一课：不因私欲而无故伤人。”

        师绛真语调不疾不徐，认真与陶陶说着，流云不断掠过舟身，他眉目深远，凤眸内瞳珠儿清净通透，淌着流光。

        “这样啊……”陶陶答应着，失望的耷拉下两撇眉毛，像只淋了雨的小猫。

        馋鬼面前放一道美味大餐，偏偏不能下口，她心里痒痒的直搓手，忍不住小步蹭到师绛真身边。

        伸手扯扯他的衣带，摸摸他的长发，围着他转啊转，喜爱的不行。

        他怎会这样香呢？陶陶捧起他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低头将脸贴上去蹭蹭嗅嗅，好香好香！

        师绛真单手并指掐诀，另一手托着她滑嫩的脸蛋儿，只当她好奇，任她摆弄着，道：“以后不可如此。”

        陶陶敷衍点头，她蹭美味正蹭的异常上瘾，舒坦极了，大脑突然灵机一动，想着人不能吃人的话……

        那舔舔总可以吧？

        舔人不算伤人吧？

        陶陶：我好聪明！

        她自觉想通关窍，开心的伸出粉嫩舌尖，试探轻舔师尊掌心，卷起一股香气送回口中。

        猝不及防间，师绛真眼睫一颤，云舟微晃，他瞬间抽回手来，眉尖蹙起，“不可胡闹。”

        陶陶咂咂嘴，“我没咬人，连尖牙都没用，难道舔人也不行？”

        她神色坦然，颇有些理直气壮。

        师绛真见她这般懵懂，耐下心来与她讲，“人之亲密相触，讲究彼此爱慕，你情我愿，而非这般随意……下口。”

        “还有这种讲究？”

        陶陶瞪大眼睛，这人族规矩也忒多了，她皱巴着脸问，“什么是爱慕啊？”

        “这……”

        师绛真也未爱慕过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对她讲阴阳男女之事，思量半晌道：“就是二人会结为道侣。”

        “懂了，”陶陶恍然大悟，“那我和师尊做道侣的话，就可以随便摸摸舔舔了。”

        她言辞属实大胆。

        师绛真深吸一口气，知她不懂人事，更不知伦理纲常，但耳尖还是泛上薄红，认真告诫，“非也，师者如父，不可如此。”

        “如父？”陶陶有些不解，“可我是天生地养的啊！”

        “不……”

        “总之，道侣并非说结便结。”

        师绛真心下叹息，他深感任重道远，嘱咐道：“你只记住，不可随便对人这般。”

        “好吧。”陶陶认真点头，她想做人自然是要守人规的，但饕餮不会放弃任何美味，她内心又开始琢磨别的路子。

        彼此爱慕，你情我愿……

        她喜欢香香的师尊，只要师尊也爱她，就能达成彼此爱慕，就可以你情我愿做道侣，就可以抱着他随便吸……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怎样让师尊爱上她。陶陶思考到此处，不自觉点点头。

        师绛真见她一脸严肃认真，仿佛在思考人生大事，绒绒碎发在光洁额头上张牙舞爪，配合微皱的小眉头，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揉揉。

        他手指微动，问她，“在想何事？”

        陶陶严肃，“我在想，怎样让师尊爱我。”

        “……”

        师绛真沉默，向来从容不迫的他，竟意外生出些茫然来……他真能带好陶陶吗？

        ……

        凡人界与修仙域隔着茫茫大海，正常要赶几日的路程，师绛真修为高强，只半日便到了。

        天际云波浩渺，已隐隐能见到昆仑山尖儿，陶陶一路老实，小脑瓜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再未做出什么奇怪举动。

        师绛真思虑良多，他没有惊动旁人，只向掌门传讯后，将陶陶直接带回了自己的清静峰。

        昆仑弟子只见天际一道流光射入清静峰，纷纷道：

        “是绛真道君。”

        “这一来一回，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道君甚少下山，此番匆匆，怕是不妙啊。”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清静峰方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里要养一只饕餮了。

        清静峰的绿浓淡相宜。

        峰中人少幽静，微风裹挟着草木香气，吹在脸上清清爽爽的，林间鸟鸣清脆悦耳，盘旋不歇。

        小舟落地重新变回一片叶子，被师绛真收起，陶陶站在草地上，见一座带廊的木屋在前方，几只仙鹤绕着木柱引颈飞舞，拱门垂落竹帘，在风下轻轻颤动。

        她在厚软草地上蹦跶几下，有些想躺上去晒晒肚皮，但人好像不兴这个。

        可惜。

        她又跑到木屋处，见宽廊内摆着一口方缸，缸中正浮着青白几朵莲花，她来了兴致，便弯身贴鼻子上去嗅嗅，张嘴咬下一片花瓣。

        有点苦，又有点甜。

        “不许动水莲！”一个身穿道袍、梳着总角的小童从内室冲出来，他身量儿还没缸高，瞪着眼问：“你是谁？”

        “咦？”

        陶陶眨巴着眼，直起身瞧那小童，发现他身上也有香味儿，只是非常淡。

        淡到可吃可不吃。

        她咽下花瓣，走过去揪了揪小童头上的角髻，阴阴一笑，“我是吃小孩的！”

        小童吓一跳，师绛真恰在此时走入廊内，小童赶紧跑到他身后，“道君，您回来了。”

        师绛真颌首，对陶陶道：“这是我身边的小童，长命。”

        又低头对长命说：“陶陶是我新收的弟子，你为她找个住处。”

        “弟子？”长命瞪圆眼看着陶陶，想到她方才吓唬自己，嘟着包子脸不情愿拱手，“那，师姐好。”

        陶陶笑眯眯，学着他拱手，“你也好。”

        长命受了礼，见她也没那样恶劣，便又开心，“我去帮师姐腾个住处。”他说着就跑走，廊下便只剩陶陶和师绛真。

        陶陶问，“师尊只有我一个弟子？”

        师绛真点头，他素日喜静，修行至今五百载，莫说亲传，峰内连个普通内门弟子都没有。

        收下陶陶，也在他意料之外。

        陶陶随意问这么句，她东摸摸西瞧瞧的走进堂屋，见矮几上放着壶茶，拎起来对着嘴咕咚咚全灌下。

        师绛真微愣，“可烫？”

        “啊，”陶陶后知后觉对舌头扇了几下风，“好像烫？”

        她舌头对冷热不怎么敏感，只要是香的吃食，冷热都能吃。

        二人正说着，忽然一道气息落入峰中，紧接着朗阔的声音响起，“师弟，我来了。”

        随着话落，昆仑掌门邱玉机大布踏入屋内，他人约中年，生得面容温善，美鬓长须，一副年画上的神仙样儿。

        进屋见到揣手而立的师绛真，还有正在扯舌头的陶陶，邱玉机一愣，一时不知这场面是如何造成的。

        他打量这位容貌姣好的少女，这便是师弟说的饕餮？

        她身量儿纤纤，皮肤白嫩，容貌灵的像从山涧误入尘世，仿佛很聪明，就是瞧不出什么厉害。

        陶陶也在打量邱玉机，这个人也好香，虽不及师尊香，却也非常美味。

        她又忍不住走过去，围着他转两圈，伸手扯扯他的胡子，好奇道，“你为何长胡子？”

        “小友轻些。”邱玉机从陶陶手里摘出自己的长须，笑眯眯道：“自然是这般更具掌门威仪。”

        “原来是故意的。”陶陶恍然大悟，随后也学他笑眯眯，“那你有道侣……”

        “陶陶。”

        师绛真突然出言打断陶陶的话，他神色平静，“长命那儿有桂花糕，你去找他一起吃。”

        桂花糕？听着仿佛很好吃。

        陶陶连连点头，说起来她苏醒以后只吃过肉包子，还没吃过别的呢！她一下忘记邱玉机，神采飞扬的出门去找长命。

        这厢长命刚拾掇出一间小竹屋，正坐在门槛上。

        他原本是一个山村养的蛊童，被师绛真救出时，身体已被毒坏，即使被带回昆仑修养，还是落下许多奇怪的毛病——

        比如只能尝出桂花糕的味道。

        师绛真给他一个能保鲜又不需灵力的须弥戒，他经常在里面屯满桂花糕，闲着就吃两块儿。

        现下无事，长命又拿出最后两块桂花糕，一口口吃的惬意，想着明日去山下膳堂补货。

        陶陶便是在此时走过去，拍拍他的头，“给我吃几口。”

        “不给，这是最后一块了。”长命语气坚决。

        陶陶为难，不给怎么办？

        她盯着桂花糕，口水泛滥，长命见状把糕往自己怀里一捂，瞪着圆眼，“干嘛，你要抢吗！”

        “啊？对……”陶陶眼睛一亮，“我要抢！”

        她伸手薅住长命的后领子把人提溜起来，从他怀里扣出糕，嗷呜一口丢进嘴里。

        长命气的手脚乱踢，陶陶微弓身，仗着自己比他高半个身子，单手把他拎远，让他每一把都抓在空气上。

        陶陶口中快速咀嚼，好甜好好吃！

        她咽下糕，又提溜着长命抖了抖，企图从他身上再抖下一块，长命气得包子脸通红，双眼含泪，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哦。”陶陶失望的松手放下他，拍了拍他褶皱的衣裳，未料他嘴巴一咧，哇的一声哭出来。

        道君，新师姐欺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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