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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风大王


却说白零跪了许久,突然心头烦恶眼前一花,人便斜斜摔倒,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白零苏醒过来,见自己躺在一处平坦的草地上,而剑苛在不远处坐着,此处离杨白二人坟前不远。

        此时天色已晚,白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中与杨大哥和父亲驾船海上。突然海浪涛涛,船只随浪飘荡,随时都有可能倾覆,好一阵折腾,最终一个巨浪打来,整船翻入海中,自己也突然惊醒过来。

        白零坐起身来,知道是老父亲和杨大哥惨死刺激太大,心中悲痛。但白零打小坚强,遇事不轻易退缩,心里暗下狠心,有朝一日定要杀了玉树观这几个狗贼给他们报仇。

        “你知道自己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么?”剑苛突然说道。这是二人今日相遇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白零哼了声道,“我不喜欢你,要不是你,我这两天不会这么倒霉。”白零顿了顿,缓了下情绪,继续道,“不过我做人也懂是非好坏,刚才多谢你帮我葬了我的父亲和杨大哥。我这就要去找玉树观那些道士报仇,你我就此别过吧。”剑苛听了不禁莞尔道,“我瞧你十二三岁年纪,不过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少年,如何前去报仇。而且刚才我摸过你的筋骨,你骨骼经络均皆一般,恐怕就算习武也难有大作为。”白零知剑苛是当世武术大家,此人所言必然非虚,要是真如他所说,那自己报仇的希望可就十分渺茫了。

        白零转过身来,咬了咬牙,问了一个十分实际的问题,“倘若我现在习武,要想胜过今日玉树观的那几个狗贼,需要多久时日?”

        白零对武功没有什么概念,岂不知柳铨于道等人乃江湖上响当当的高手,要想练就他们那身武功,寻常人都是极难的。剑苛看着白零,缓缓说道,“以你资质,四十岁上下该可到那乐道士境界,但柳于二人你此生都难望其项背。”白零双拳紧握,怒道,“即便是你教我也达不到?”剑苛摇了摇头,道,“你经络不通,没法修炼内功;并且骨骼酥软,四肢无力,外家功夫也很难有所突破,天赋实在有限。”剑苛见白零颇受打击,人又摇摇欲坠,不忍再刺激他,于是说道,“我很同情你的遭遇,然而我无心收徒。不过瞧着人还算聪明,我倒可以指点你一二。你身骨绵软还挺敏捷,练习轻功倒很合适。我就传授你几招要诀,以后至少逃命快些吧。”

        白零说道,“你要是不能教直说也无妨。杨大哥临走前曾让我去找叫山野闲人的男子引我入千机门,我可以去那边学艺。无论苦练多少年,我总有一天要手刃仇敌。”剑苛失笑道,“小子不识好歹,江湖上若能得我指点的人能有几个,你还故作姿态不领我情。并且我曾就是千机门的人,门中武功我也大都知晓。”白零说道,“我只求你一件事,既然你认得千机门,那就带我前去吧。”剑苛皱了皱眉,说道,“我曾立下誓言,要是我破不了玉龙出水关,并且找不到杀我妻儿的仇家,是不会回千机门的。不过我知道山野闲人在哪儿,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原来你这样的身手也有对付不了的仇家。”白零感叹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你前面说的轻功记得教我吧,可别食言,谁说谎谁是小狗。”此时白零报仇心切,心想若是资质不够,那就能多学就多学一些,靠勤补拙。剑苛一怔,小孩就是小孩,变化真快。

        两人达成一致,便一同上路。剑苛知道路程,带着白零爬山涉水,一路西行。二人互相之间除了教授轻功,不太多言。

        一日路上,白零突然开口问剑苛,“你曾说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是何意思?”剑苛便把他中了寒冰阴毒的事说了一遍。白零说道,“这么说来是你替我化解了寒冰内劲,我还要再谢你救我一命。”剑苛却说,“其实不然,这也是我为何发现你经络坏死的原因。玉树观那几人知道我内功走阴柔路子,且饱受寒毒内伤之苦,所以故意用寒冰内劲伤你。所以我要救你,只有将你的寒冰真气吸入我体内,加剧我的内伤。说不定还可让我毒气攻心暴毙而死。即便我侥幸不死,他们下次再与我对敌,终也是大了不少的胜算。”剑苛用手在白零身上比划了两下,模仿当时吸出内劲的样子,“但是我为你疗伤,欲吸出寒冰阴毒的时候,却发现这毒劲在你体内近乎消失殆尽,早不复存在了。”白零奇道,“这是为何?”剑苛说道,“我为你运功时发现你身上有一半是死经脉,内力无论是好是坏俱都无法在你体内存得长久,这也就是我说你练不成内家武学的原因。”

        “那这么说来我反而因祸得福侥幸不死了,可惜打小还是废人一个。”白零心中黯然,转而又问道,“那你的内伤又是怎么回事?”剑苛说道,“我的内伤乃拜当年仇家所赐,时不时发作的寒毒能让我永远记得他。不过还好你未有寒冰阴毒侵入我体内,并未加剧我的伤势,短时间内我死不了。”两人一阵交谈后,倒发现身世颇有相似之处,关系也不像先前这般冷漠了。

        剑苛带着白零又行了几日路程,闲暇时便将自己轻功要诀相授,让其依样修炼,路途中两人相安无事。

        这日二人来到一处市镇,按剑苛说法,那山野闲人住在离市镇不远的山上。两人打算在市镇休整一番再行上山。

        午后两人吃了点面条,在市镇街市中行走。白零经过几日惊魂与山林间数度经历生死,看着眼前的人间烟火,不免觉得恍如隔世。白零在街市四处转转,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剑苛为人冷静沉稳,只是默默跟在一旁。

        突然一处角落几个孩童的游戏引起了白零注意。这几个孩童在玩一种拍纸游戏。他们手上拿了许多画着各种神魔人物的方形纸牌,几人一堆簇拥着在地上玩着。只见人人眉飞色舞都很是着迷。而这同龄人的游戏也一下就吸引了白零目光。

        这游戏的规则是两人各出一或两张纸片,通过“拍,吸,刮”等方式用手风将纸片翻转过来,而手虽然可以触及纸片但不能用抓的方式将纸牌直接翻转,拍纸双方轮流出手一次,如果谁能将场上所有纸片均拍翻过来背面朝上,就算胜利,还可以将对方的纸片收归己有。

        白零兴致勃勃在旁边看着,看到其他人玩到精彩处还会欢呼叫好。看了一会儿,白零心中痒痒,也想下场一较高下。这时剑苛突然伸手递来一些纸牌,原来这种神魔纸牌是周围摊贩有在出售的,剑苛见白零喜欢就买了一些给他。

        白零回头看了看剑苛,见他面无表情,于是心想,你这无情病鬼心思竟然还有这样细密的一面。随口道了声谢,便一把抓过纸牌挤进去和其他人酣战到了一起。

        这游戏看似简单,其实真正玩过了才知道别有奥妙。此游戏对于拍纸的力度,风力都要掌握恰到好处,力小了拍不动,力大了纸片翻几个跟头可能依旧是人物朝上。白零一开始完全不懂得其中关窍,输了好几局。但是当逐步玩了进去,就慢慢地掌握了手拍、风力等的技巧。

        而且白零心灵聪敏,玩了几局后还奇思妙想会摆出一些类似棋局的“残局”让对方拆解。比如一张纸片翻过来稍稍盖住一张纸片的边角,让对手有一种一拍就能得手的感觉,其实很多时候这种残局是一种陷阱,他人常常一拍之下不但没能得逞,反而将纸片拍成对自己十分不利的局面,白零就可坐收渔利。剑苛见这小子脑筋确实机灵,只可惜练武这块就差了远了。

        白零玩的不亦乐乎,一会儿就在这个游戏圈里小有名气,周围小孩都纷纷过来看白零拍纸。一些原本在此地自认为是“高手”的几个少年挑战白零都败下阵来,完全不是对手。白零手上赢得了许多孩童的纸牌,在一旁都堆成了堆。

        突然有几个小孩叫道,“风大王来了!风大王来了!”有一个小孩颇为得意的和白零说,“风大王是我们这儿拍纸的绝顶高手,强龙终究难压地头蛇,你就自求多福吧。”白零一听未生胆怯,反而兴致上来,对他们口中的风大王很感兴趣。

        只见在众多孩童的欢呼中走来一个十岁的青年,这人上身穿着黑色皮袄,下身却穿了一条蓝色平角裤头,衣着看上去很是不搭,头发乱糟糟随风飘扬,让人觉得十分随性。这风大王手中提着一个装牌大袋子,晃晃悠悠朝这边走来。

        “我听我的左右护法说了,说今天地盘上来了个高手。大王我很兴奋,害我裤子都没穿好就跑来瞧瞧你了。”“风大王”边说边绕着白零前后端详。“嗯不错不错,长相不俗,可做我的对手。”白零见他说话穿着滑稽有趣,且年纪较周围孩童明显大了好几岁,知道他就是这儿的“孩子王”了。

        风大王说着就拉白零来到场中,从袋中掏出两张纸牌,摆出架势要与白零一决雌雄。白零也很兴奋,二话不说掏出纸牌与之酣战。这风大王果然拍纸技巧上胜出他人一筹,但是白零也是遇强则强,两人交手竟然互有胜负,陷入胶着。白零一思索,开始玩起“残局”战术,将纸片弄出各种摆法让风大王破解。这下风大王一时没见过这种玩法,连输了好几局。却说白零这边又再次摆出2张纸牌分别翻盖在了另外两张纸牌之上。风大王心想可不能再输下去了,突然眼珠一转,心里便有计较。只见他站起身来,用了全身力气朝纸牌上方刮去,一道风吹过,所有纸牌整整齐齐翻了过来,瞧样子是赢了。风大王哈哈大笑,拿起白零的纸牌喜不自胜。

        剑苛站在一旁看着,这风大王拍纸的手法中带上了内功,显然此人身负武功。其手法拿捏恰到好处,正好让纸牌整齐翻过,这么说来此人在这群小孩中能做常胜将军也不足为怪了。白零不知道风大王用武功使诈,略感惊讶,嚷嚷再战。风大王见小伎俩未曾被白零识破,嘿嘿偷笑快活无比。剑苛想这不过是小孩嬉戏,并没太过在意。

        且说风大王自从用上内功之后,白零便负多胜少,身后纸牌逐渐减少。白零也抖擞精神,两人纸牌从二对二,逐步升级到三对三,四对四,明显都拍嗨了。白零为了阻挡风大王的拍功,奇思妙想设计各种新“残局”。而风大王在适应残局之后,又都能稳健用内功辅助赢下。两人斗智斗勇,从白天一直战到日落,好不畅快。

        白零摆出一个刚想好的“残局”。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四张纸牌了。见到了决定胜负的一局,风大王也想一举拿下,所以反复沉吟该用多大的内劲才能恰到好处,不免来回踱步思忖良久。

        突然前方马蹄声传来,两名官兵骑马在街市中经过。其他玩耍的小孩们纷纷避让,但是地上的纸牌却被马蹄践踏毁坏。白零和风大王的残局瞬间被打乱了。白零不由恼怒,但还未出声,就听这风大王率先骂道,“哪来的狗东西,坏了小爷的好局!”

        马上的官兵见有人敢对自己出言不逊,大怒,“敢骂官兵,反了天了!”其中一人扬起手中马鞭,直接向风大王和白零脸上抽来。白零见马鞭到来,脑中不曾多想,身子轻轻一闪便避开了。而那个风大王不躲不避,直接伸手抓住了抽来的马鞭,大喝一声,“走你!”用力一拉,把举鞭的官兵拉下马来。那官兵都懵了,从没想过还有百姓敢揍官兵的,刚要发作,瞪眼瞧清了风大王的样貌。满腔怒火瞬间化为满脸笑容,点头哈腰说道,“啊,原来是曾公子您啊,小的们刚才走了眼,给您赔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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