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大师请付账！

道衍和尚详细论述了一遍历朝历代的兴衰史。
“直到胡元，历代王朝，都陷入了一个怪圈。”
“为什么会有‘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现象一遍遍在中华大地上重复？”
“为什么历代王朝寿命普遍不超过三百年，无一例外，皆是如此？”
“为什么一代一代王朝更替，真的是五德相克天道循环吗?”
道衍和尚兴奋得脸色涨红，似乎触及到了大道至理！
话听到这儿，朱高希忍不住笑了笑。
所谓“五德相克”，其实就是“五德终始论”，这是华夏独有的一套相生相克的学说，即金-木-水-火-土五行，每个朝代都拥有自己的五行属性。
五行相生指的是前一种物质繁衍出下一种物质，即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另外一种是五行相克，指后一种物质克制前一种物质，即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比如夏朝晚年商汤灭夏，金克木，商朝是金德；秦文公出猎，获黑龙，水德属黑色，水克火，所以秦朝属水德，刘邦建立汉朝，按道理土克水，汉朝应该是土德。
可是刘邦自称黑帝，建立黑帝庙。黑色属水，所以刘邦定汉朝为水德，理由是暴秦不得民心，自己承袭周朝，水克火，汉代周，等于直接把秦朝从五行体系中踢出去。
元朝消灭了火属性的宋朝、金属性的西夏、土属性的金国，不知道以谁为标准，于是忽必烈干脆根据国号来，定属性为金，大哉乾元，元属金。勉强说得过去，但是五德终始论已经发生了动摇。
到了大明，按道理金生水，大明应该是水德，但是朱元璋却将明朝定为火德。原因是大明的明、朱元璋的朱、红巾军起义、同时打着复兴火宋为旗帜，无论哪一点都是与火或者红色有关，而火属红色。
说白了，这其实就是一种表面功夫罢了。
而道衍和尚也发现了这一点。
什么“五德始终论”、“五行相生相克”全都是狗屁！
朱高希此刻所说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才是真正的大道至理！
“我们从史书上面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非禅让得国的历代王朝，在开国时几乎都是经历战乱人口锐减，百废待兴的状态，而其后的开国君主以及二代君主，必然会与民生息，人口开始逐渐恢复，而恢复个两三代达到顶峰，便会出现所谓的盛世！”
道衍一把扔掉了念珠。
“但盛世之后，就是盛极而衰，无一例外，没有特殊！”
“为什么呢？难道这就是王朝的宿命吗？”
“不，不是因为的，是因为生产力的井喷式爆发！”
“盛世人口将会暴涨，而人口暴涨不是一倍两倍那么增加，而是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增长的，人口越来越多，田地数量却并没有增多，因为大一统王朝的田地数量都是几乎固定的，反而是因为士绅兼并而不断减少！”
“那么，没有田地没有粮食，这些新增人口该怎么活下去呢？还有那些失去田地的百姓子民他们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他们没有办法，他们只能成为流民，他们只会对这个王朝感到失望，最终结果就是盛极而衰，流民暴涨，然后结果就是……王朝崩塌！”
“这才是真相！”
“哈哈哈……”
看着道衍和尚那癫狂的模样，别说杨溥和朱高希有些吃惊，就连朱棣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尼玛地，什么情况？
说着说着你咋就急眼了啊？
朱棣轻咳了一声，下意识地扯了扯道衍和尚的衣袖，道衍这才如梦初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只见他缓缓坐下拾起念珠，然后诵了一声佛号。
“杨大人，小朱公子，抱歉抱歉，贫僧有些失态了。”
“咳咳无妨无妨，大师言重了。”杨溥急忙摆了摆手。
开玩笑，这尼玛是乱世妖僧道衍大师啊！
别说失态了，你就算是变态，也没人敢把你怎么着。
朱高希也笑呵呵地点了点头。
“大师果真智计无双。”
“诚如大师所言，王朝更迭并不是什么所谓五德始终相生相克，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看得出来，那一套理论根本就站不住脚，太过虚假了些。”
“真正的原因，就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更直白一点就是人口与田地的关系！”
朱高希看向朱棣，沉声道:“当田地不能满足越来越多的人口，流民势必会增多，那么王朝崩坏也就不远了。”
“反之，若是田地能够满足现有人口，王朝就能稳固！”
“可是方才我们也说了，这种盛世之下，人口是会暴涨的，那暴涨之后得结果就成了田地不能满足人口，又进入到了下一个循环……”
朱棣听得眉头紧蹙。
真相竟会是如此。
可是这样一来，该怎么办？
难道还不允许皇帝励精图治了吗？
“爔儿，那这可有什么良策？”
“想要改变这个结果，除非是农耕技术飞跃式进步，除非是开拓更多的荒地，除非是王朝生产力飞速进步，否则人与地之间将会爆发出更多的矛盾！”
“这种人地矛盾将会推动着王朝不断开疆拓土，不断通过对外战争获得更多的可耕地，不断逼着执政者抑制土地兼并，否则人地矛盾将会始终存在，直至最后偌大一个王朝轰然崩塌，人口因为战乱锐减，下一个王朝新生，再次进入一个新的循环！”
“这是生产力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众人:“！！！”
朱棣眉头紧锁。
道衍若有所思。
然而下一刻，朱高希却向道衍和尚伸出了手。
“大师，诚惠一百两！”
道衍和尚:“？？？”
啥？
啥意思？
不是你抢钱啊？
朱棣也蒙了。
“咳咳，爔儿你这是干什么？”
朱高希一脸正色。
“知识就是财富。”
“干爹和兄长都是我的亲人，所以你们可以听。”
“但是这位大师，我与他非亲非故，可不能就这么被听了去，这是对知识的不尊重！”
此话一出，众人讶然。
朱棣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
道衍和尚脸色一阵青白交加，索性将自己的念珠递给了朱高希。
“贫僧乃方外之人，视钱财如粪土，倒是这串念珠，贫僧一直随身携带，也算是个值钱的物件。”
“今日得以听闻小朱公子的至理名言，确实当有所付出，还请小朱公子收下！”
嘶……
乱世妖僧的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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