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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京城距离江州即便快马加鞭也得两日功夫,何况到了也还得打听情况,急是急不来的。

        倒是跟着玉竹回去的小厮很快便过来回了话:“奴才跟着那位姑娘一路,最后见到她进了永安巷旁边的大宅。”

        “永安巷……”陆斐摩挲着手里的玉佩,沉吟片刻:“是沈指挥使的别院。”

        沈玦别院不少,只是常去的地方唯有沈府和永安巷旁边的这处别院。他从未刻意隐瞒,不少官员都知道他的这处别院。

        只是并未听说沈玦有什么妹妹,他摩挲玉佩的手指一顿,想到那夜河边遇到沈玦时,他怀里抱着的那位姑娘。当时披风将人全部裹住,连头发丝儿都没露出来。

        “再去查查沈指挥使别院里住的是什么人。”说完又补道:“做的隐蔽些,若是问不出不必强问。”

        都察院何等地方,向来只有他们查别人,若为着一件未定的事惊动沈玦反而不好,还是先等等江州那边的消息。

        玉竹并不知道自己这一趟惹出了什么事,明溪写字的纸被挤烂了,不过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该买的线也已经买到了,这东西已经无用。

        她一路小跑,因为吹冷风,脸都冻红了。

        明溪还在绣那两只鹤,屋里燃着炭火,并不冷。只是捏针捏久了,手指上印着红印,有些疼。

        锦缎上仙鹤高昂脖颈,活灵活现。她脚刚受伤那两日疼得厉害,近两日习惯了,也没那样疼了,只是依旧不能沾地,行走多有不便。

        玉竹将丝线放在一旁,随口提起街上人多,囚犯游街,人挤人,挤烂了纸。

        明溪放下针线,垂了眼,掩去眼底的难过。她想到从前在家,年关时,街上也是那样多的人。她鲜少出门,年底时阿娘便会拿出攒的银子给她,让她出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想阿娘了。

        明家的消息隔几日便会传来一次,这次好几日没传过来,她有些心神不宁。

        玉竹见她垂头不语,以为她不舒服,问道:“主子,可是脚又疼了?”

        “都几日了,为何还疼?”沈玦声音冷凝,隐隐透着不悦。明溪多日没见他,却还记得他动怒的样子,听到他的声音便心里一紧。

        玉竹也赶紧起身跟他行礼,沈玦径直走向明溪,路过玉竹时吩咐道:“你先出去。”

        玉竹不敢多留,匆匆退了出去。屋内便只剩下了沈玦和明溪两个人。

        沈玦站在床前,凝眉看着明溪。他这几日也担心明溪的脚,只是公务繁忙,上次书房他又动了怒气,总觉得还是不见的好。

        可是不见又忍不住忧心,想到那小姑娘刚来时昏睡着蹭他手的模样,他终是没忍住,想过来看看明溪,结果一来便听到玉竹说的那句话。

        明溪垂着眼不看他,十指紧紧揪着锦被。沈玦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又有些不快,沉声催促:“说话。”

        明溪先是崴伤脚,如今又被沈玦这般问话,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委屈。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沈玦能为了一幅画和她动这样大的怒气,她怕是连那幅画都不如,更没资格委屈。

        她依旧垂着眸,长睫微颤:“不疼了。”

        沈玦依旧不满,确实是和他说话了,却根本不看他。他掀起锦袍坐在明溪床边,一把掀了明溪的锦被。

        明溪惊吓之余拉住锦被抬头看他。

        沈玦对上她的眼,心里的不快算是消了些,他难得解释道:“我看看恢复得如何了。”

        明溪抿紧唇,手渐渐松开锦被。受伤的脚被沈玦小心挪出来。前朝便已经废去了裹足的陋习,明溪的脚生得就小巧,还没沈玦的手大。握着宛若精致的瓷器。

        脚踝处还泛着红肿,看着也没那么吓人,只是能看出还没好全。

        “药可有按时擦?”沈玦皱着眉,似有不满。

        明溪小心回他:“一次都没疏忽,日日都擦了。”

        “那日是我一时没控制好力度。”沈玦将她的脚放回去,拉过锦被盖好,难得解释道:“不是有意伤你。”

        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最大让步,明溪心里也有些惊诧,回道:“那日是我不该动那幅画,原是我不对。”

        沈玦薄唇微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他想说府里的东西,明溪想动什么都可以动,只是才想到明溪如今躺在床上便是因为动了他的画,这话他便有些说不出。

        他目光扫过明溪床头绣了一半的鹤,说道:“不舒服便好好休息,想要什么让张泰出去买,何必自己绣。”

        全京城最好的绣娘他都用得,要什么没有,这般刺绣未免太伤神。

        明溪没有说这是给他绣的,怕自己最后绣不好,提前说了让沈玦怪罪。她现在已经懂得怎么安抚沈玦了,他怎么说她怎么应便是,只要不忤逆沈玦,他便不会生气。

        她没有辩驳,顺着沈玦的话应了一声。

        果不其然,明溪这样软的态度让沈玦心里的不快全部散去。他没再沉着脸,帮明溪掖好被子,叮嘱她好生将养,这才出了落梅院。

        才出去便看见张管事正守在院门口。冬日天寒,定是要紧事才让他这般亲自站在门口等着。

        沈玦才和明溪缓和下来,心情不错,一边理着衣袖,一边说道:“说吧。”

        张管事跟在他身旁,伸手呈上一封密报,回道:“是江州那边来了消息,明府二姨娘、明姑娘的亲生母亲,身染咳疾,情况不大好。”

        明府的消息都是这边先过目再给明溪看的,这几日江州也下了雪,路上耽搁了些时辰,消息来得晚了些。这件事事关明溪的生母,张管事做不了主。

        沈玦整理衣袖的手一顿,伸手接过密报看了看,眉头轻皱。

        明溪的生母出身低微,又是妾室,不受明远宠爱。明府人并没有把她看得太重,否则也不会将明溪说送人便送人。如今天寒,她患了咳疾,明远也并未当回事,只让大夫开了两副药,她喝了不见好,便没有再请大夫,一直拖着,病得便重了些。

        沈玦的人安插在明府,为了做事隐蔽,若非要紧事不会暴露身份。明溪母亲的病又非急病,下面的人拿不了主意。

        沈玦收了密报,吩咐道:“这件事先瞒着,不要让她知道,若她问起,便说一切都好。让江州的人不必顾虑那么多,先给她请大夫医治,若是必要,便说是都察院办事。消息改为三日一传,如果病情加重便让人快马过来禀告。”

        明溪脚受着伤,若是听闻这件事必定心里着急。只是着急也无用,当务之急先将人治好才是。若真有便……再安排就是。

        他思绪清晰,张管事领了吩咐便赶紧下去安排。

        寒冬腊月,京都下起了第一场雪。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次日满地都覆了一层银白。隔着窗都能感觉到外面的雪是如何大。

        江州没有这样大的雪,明溪看得心痒,只是伤了脚,出不去。屋内炭火烧得十足,丝毫察觉不到寒意。

        玉竹见她实在是坐不住,便扶着她坐到窗边,开了窗给她看。

        外面果然银装素裹,光秃秃的树枝上都顶着一层白,喜鹊落在枝头,扑簌簌碰掉一层雪。

        “真好看。”明溪眼里泛着亮光,坐在窗前挪不开眼。朱红绿瓦全都成了白色。

        玉竹陪她看了会儿便关上窗不许她再看,毕竟外面天寒,屋里即便燃着炭火,窗户可透着冷气儿呢。

        明溪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能折腾,说不看便不看,只是眼睛巴巴地盯着屋门口,怎么看怎么可怜兮兮的。

        玉竹看得好笑。

        沈玦进屋的时候,便看到她这副模样。他一边拂去肩上的雪,一边问明溪:“你瞧什么呢?”

        他素日爱穿黑衣,雪落在上面格外显眼,明溪看着他肩头的雪,等他过来便又闻到来他身上的香味。

        是寒梅香,比往常的味道浓郁了些。

        她脱口而出:“大人好香啊。”

        沈玦动作一僵,凤目落在她脸上。明溪被他一看便有些心虚,解释道:“大人身上的味道,很香。”

        “你鼻子倒是灵。”沈玦没生气,带着些纵容道:“院里的梅花开了,你若喜欢,让人给你折两枝过来。”

        明溪眼睛睁得大了些:“院子里有梅花?”

        她不常在别院里走动,不知道别院里真的有梅花。

        “有呢主子,是玉蕊檀心梅,一片梅园呢。”玉竹也在一旁回话。

        梅花其实开了有两日了,只是雪是今日才下的。落梅院的几个丫头不当值的时候也悄悄去看过,说好看得很。

        明溪听完心里更觉得可惜了,她如今脚伤了,赏不了梅花,甚至也赏不了雪,只能稍微看一会儿。

        难得的红梅白雪,这些日子在屋子里她都快闷坏了,只是她不是给人添麻烦的人,知道自己去不了,便不提这件事。

        她虽然没说,可她那双眼睛却把什么都说了。沈玦单是看着就觉得她要什么都给她。

        “想看也不难,我抱你过去便是。”

        明溪哪里还敢让他抱,当即推拒道:“我等脚伤好了再看……”

        话音才落便被沈玦抱起,他眉眼带笑,说道:“你到时看你的,我今日看我的。”

        “拿棉氅过来,给你家主子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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