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梦她

钟琬琬等了一会儿，见上标的显示栏一会儿显示“正在输入”，一会儿又不见，来来回回三次，最后终于看到两个字“晚安。”

        钟琬琬；“”这两个字要打这么久吗？她是不是不太熟悉键盘。

        她也快速回了“晚安”两个字，又找了一个可爱小熊晚安表情包发给她。

        本以为虞千千不会再回了，却又见她也找了个同类型小熊晚安表情包回了她。还好还好，不是她外公外婆给她发的晚安表情包。

        想到外公外婆发的红包，她点开了备注为‘钟明胜’的对话框，想了想，点了666的转账红包，又打了一行字“谢谢爸爸，爸爸早点睡。”对着打完的字看了一会，又删掉了后面的半句话，把“谢谢爸爸”发了出去，这才给手机设了闹铃，然后熄了屏。

        刚熄了手机，秦柠就洗完澡出来了，换钟琬琬去洗。

        她洗得很慢，秦柠都快睡着了钟琬琬才擦着半干的头发出来，秦柠心道也是，仙女公主就是会比别人洗得慢一些。

        等钟琬琬上了床，秦柠像只毛绒小狗似的鼻子慢慢嗅过来，“琬琬，你好香啊，你喷香水啦？”

        钟琬琬：“没有啊，我不喷香水。”

        “那你身上怎么这么香？”秦柠又嗅了嗅。

        钟琬琬也闻了闻自己，想了想，“可能是沐浴露的香味儿吧？”

        “我和你用的同款的沐浴露，我怎么没这么香。”秦柠不解，难道她小姨家沐浴露还会看人？客人用就不香？

        钟琬琬忍不住疑惑，微微靠近闻了闻秦柠身上，好像确实是，难道是她这两天洗澡被腌入味了？

        秦柠这才回忆起，她下午靠着钟琬琬哭泣的时候，钟琬琬身上就是这个香味，是一种“对，你身上有荔枝味棒棒糖的味道！”

        钟琬琬：好吧，她还成水果了。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虞千千身上淡淡的玫瑰香，也挺好闻的。

        床头开着灯，两人靠着床头聊天，秦柠喝了酒有点兴奋，“琬琬，你家族的人都挺有趣的哈，尤其是你小姨。”

        钟琬琬想了想，又沉思下来，其实有趣的也只是她母亲这边，父亲那边就

        “我小姨是性格挺好的”，钟琬琬说。因为家里对小女儿更宠一些，不会像对长姐那样有许多要求，而且她小姨年纪小些，所以比她母亲就更活泼。

        秦柠点点头，又问：“你和虞千千是什么时候成的朋友啊？”

        钟琬琬不解她为何话题跨度这样大，还是回答：“我们是小学六年级和初一、初二的同学”，钟琬琬想了想什么时候做的朋友，“大概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吧。”

        “那你们是为啥失去联系了呀？”秦柠想起钟琬琬在早上跟她说的话。

        钟琬琬拿过来枕头抱着说：“初二暑假她给我写信说她要出国，后来我去她家找她发现她搬家了，我就以为她已经出国了，再之后，我读完初三也离开了南塘市，去了外公外婆家住，就这样没了联系。”

        “哇哦，写信啊”，秦柠抓到了这个既古早又浪漫的词。

        钟琬琬点头，解释：“上学那会儿还小，家里没给买手机，就连qq都是初三才流行起来的。”

        秦柠回想了她自己，道：“也是。”

        “那那封信你还留着吗？”秦柠好奇。

        “嗯，放在我家里边。”她记得她和初二的同学录放在一个柜子，不过是单独收好的。

        秦柠又柠檬了，“你们俩的友情真是感天动地！”她突然想起什么又问：“诶？那她是刚回国的吗？”

        “她没出”，钟琬琬回答。

        “啊？为什么啊？”

        “她说她后来不想出了。”

        “哦。”

        说着，秦柠打了个哈欠，看来撑不住了。

        “睡吧？”钟琬琬也困意袭来。

        “嗯嗯，睡吧，今天的考试太耗精神了。”秦柠躺下，说着眼睛就眯上了。

        钟琬琬关了床头灯，慢慢地也进入梦乡。

        梦里，她回到了初二的那个四月，那个四月中没有柳絮纷飞，也没有棠红叶绿，只有暗无星斗、阴雨连绵。

        芭蕾舞蹈的教室外突然有人叫她，她透过玻璃窗看去，钟明胜阴着一张脸，面色如暮霭，背着手正看向她，那眼神是示意她立刻出来见他。

        她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爸爸爸”，短短的几步路她艰难地走了出来，低着头不敢看钟明胜。

        “你什么时候报的舞蹈班？”头顶，钟明胜的声音沉沉传入她耳里。

        钟琬琬不语，只低垂着眼眸。

        “你妈知道吗？”又一句严肃的问话。

        钟琬琬仍默不作声，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沉默半晌，钟明胜的话终于砸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最要紧的是什么，啊？跳舞能让你有个好成绩吗？”

        “你背着我把你该用的精力都用在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马上就要中考了你知不知道？爸爸会坑你吗？爸爸是从那个最苦的年代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我不比你清楚？只有学习才能改变命运，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

        “你现在在这跳舞，中考考砸了，你让爸爸的脸往哪搁？你要爸爸在同事面前怎么抬得起头？”那时的钟明胜还只是个科室主任。

        话落，钟琬琬抬起头，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口：“你是真心为我好吗？你是全部都为了我的前途吗？你还不是为了你的面子，怕我给你丢人！”

        一个巴掌朝她掴下，钟琬琬突然有些耳鸣。

        廊檐外的雨开始串成豆子急簌簌地往下砸，像是要把人心也浇成一个大窟窿。

        舞蹈老师听到动静赶了出来，忙询问出什么事了，钟明胜缓和了神情，说：“小孩子不懂事，教育两句。”顿了下又道：“这段时间麻烦老师了，以后我们家晚晚就不再来了。”

        舞蹈老师看了看钟琬琬，又看向钟明胜问：“这是琬琬的意思吗？”

        “我的意思就是钟琬琬的意思。”钟明胜的话不容置疑。

        舞蹈老师见此，也不再说什么，看了眼钟琬琬的脸关心，“琬琬，你没事吧？”

        钟琬琬朝舞蹈老师鞠了一个躬，而后转身离去，安静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长廊尽头，眼眶里的眼泪始终都没有掉下。

        钟明胜在身后叹了一口气，而后拿起伞追了去，可回家路上却没追到钟琬琬的身影。

        -

        校门口传达室旁的屋檐下，钟琬琬一个人蹲在那里，她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周天学校也锁了。

        房檐上的雨珠顺着她的发丝落到她手背上，她用衣服擦了，很快又是一滴，她索性也不去管，只看着这外面阴沉的天，泼涛的雨。

        今天是她的农历生日，也不知钟明胜是否还记得。

        不知何时，她的手背上不再有雨珠落下，雨还未停，只是她的头顶多了一把伞，她转头，看到了虞千千的脸。

        她仍是一身校服，领子拉得老高，遮住半张脸，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同样的话，钟琬琬也同时间问出。

        虞千千先回答了，“我在对面书店，透过玻璃窗看到你了。”

        “我我”，钟琬琬却不知该怎么作答。

        “今天不是你生日么？”虞千千问。

        钟琬琬眼眸一亮，“你还记得啊？”

        “你哪年我不记得，我还说你晚上去练舞我就没机会给你过了。”说到此，虞千千问：“你怎么不去练舞了？”

        闻言，钟琬琬垂下了头，只把头闷在胳膊里。

        见状，虞千千似是猜到了点什么，拉起她说：“先去我家吧？”

        当晚，钟琬琬迷迷糊糊地跟着虞千千回到了她的家，被她拉着进了她的房间，拿了她给的替换衣服，用了她的浴室洗了澡，然后又像个木头人一样被她擦干头发，

        她只觉得好累好累，什么也不想动。虞千千也一直都没问什么，只是去厨房煮了一杯姜茶递给她，又去冰箱拿了冰块帮她敷了脸。

        她觉得身上暖和些了，虞千千就拿来她的那把吉他问她：“我给你弹首歌吧？”她的双眸看向她，“你的生日礼物。”

        她眼睛一亮，点了头，虞千千去关了灯，又开了一个灯，房间的墙壁上一串串贴着的星星灯亮起，像是黑夜里缀着的璀璨星子。

        星子围着的是她，虞千千，还有她的拿把吉他。

        吉他琴弦拨动，歌声也随之响起。

        “愿你笑如灿阳，再无悲伤

        愿你无惧风雨，尽情欢唱

        愿你心有理想，眼里有光

        愿你年少有为，逐梦四方

        愿你踏星归来，万丈光芒”

        虞千千的歌声一点一点远去，直至消失，高潮部分的歌词让她再也忍不住积压在内心的情绪，眼泪奔涌而出，将柔软的枕头打湿。

        “虞千千”

        “千千”

        尚未醒来的钟琬琬在梦里唤她，声音虽小，但很清楚。

        “琬琬？琬琬？”秦柠醒来，看她很难过的样子且眼眶也红了，怕她做噩梦，便叫醒她。

        钟琬琬慢慢与梦境剥离，缓缓睁开眼，见秦柠有些焦急地看着她，才看了看四周，缓了缓神。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呀？”秦柠关心地问。

        噩梦？倒也不算，只不过她的梦都是真实的还原，她之前也经常做这样的梦，但都没有这次清楚，尤其是虞千千，她这次清楚地看清了她的脸，还记得她唱的每一句歌词。

        吉他弹完了，歌也唱完了，后半段被秦柠叫醒，但她记得虞千千唱完后问她好听吗？她点头如捣蒜说好听。她问虞千千这歌叫什么，虞千千告诉她叫“踏星”，她想起了高潮部分歌词的最后一句说，“踏星”？这名字真好听，谢谢你送我的“踏星”。

        再后来，虞千千送她回家，路上对她说：晚晚，14岁生日快乐。

        她沉浸在思绪中，秦柠自顾自地在旁边说着，“不过，我感觉你也不像在做噩梦，你还叫虞千千名字来着？一声接一声的，叫着叫着，你还哭了，你俩在梦里是吵架了还是打架了？她要是打你，你就告诉我，我去帮你，你肯定打不过她。”

        钟琬琬听完她巴拉巴拉的一通，笑了，笑着笑着，秦柠刚刚说什么？她梦里还叫了虞千千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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