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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剑戟交幈帏


(七十六)

        囚牛最早注意到门外的动静,担心母亲冲动行事,一瞧见龙母那阵势,旋即迎上前去。两人耳边轻语,囚牛眉头轻皱,态度仍然温良恭顺,他边微弓脊背,边扶着龙母的右手,与之一齐步向殿中。

        龙父亦是皱眉,他回避似地偏了偏头,方转眸凝视这不速之客。他先是慨叹一声,才道:“云秋,你身子不好,不好好在寝宫休养,来这儿做什么?”

        龙母低眸敛衽,笑了笑:“身为人母,尽管没法拥有您的智慧缉凶,也想亲眼看着凶手认罪伏诛。我来此,就是想看看您如何断案,还我们的儿子一个公道的。”言语间,眸光流转,她睨视一旁的赑屃,见他低垂着头,话声越发和缓:“老七,你方才说,与小九分别后去了集云镇,你忽然去凡间的市镇做什么?”

        龙后态度拿捏的好,敖璋冷眼旁观也不插嘴。他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那堂下立着的巫女,观其神色,冷静自恃,一如先前赑屃的态度,垂首躬身,恭谦有礼。

        赑屃听到龙母问话,行礼答道:“母后当知晓我这几年游历人间,集云镇于我,不过其中一个熟悉点的落脚地罢了。”

        “哦?何时到的集云镇?”

        “约莫酉时三刻。”

        龙母冷笑:“好个酉时三刻!难为你时时瞧着时辰,清晰如斯!”

        赑屃蹙眉,又道:“集云镇府衙前放置着一块日晷,我俩行至此地,下意识看了一眼时辰。”

        龙母徐徐走向珊瑚椅,落座,悠然道:“待到何时走的?”

        “戌时时分。”赑屃喟叹,轻轻一揖,“李艮将军传讯,赑屃忙偕同微,赶回宫中。”

        “这位姑娘原来是叫微,姓什么,哪里人氏?”

        “龙后,适可而止!”敖璋出言制止。

        龙后大疑,她打量埃布图拉斯几眼,面上自是不动声色:“王上此言差矣,此女非我族类,又身怀大能,恰巧在九儿遇害之际,出现在东海边上,焉能不叫人生疑?我不过盘问几句,王上为何出口斥责?”

        龙后所言倶在情理之中,龙父辩驳不得,只好扭过头去,再不发一语。

        埃布图拉斯落落大方施礼作揖:“回禀王后,小女姓叶,单名一个微字,集云镇唐宅人氏,一年前家乡突遭疫病,家中父母病故,遂偕同乡邻流浪至滨海城镇,承蒙集云镇赵知县收留我等,安置居所,落了户籍。”

        “哦,父母双亡,也是可怜!世上再无知根知底,嘘寒问暖的人了。那几位乡邻,还在唐宅居住吗?”

        “是,还在唐宅居住。王后尽可查证。”

        “我自然会派人一一查证……”龙母说着,转向赑屃,道:“老七,你到集云镇后,在哪里落的脚,期间都做了些什么,除却堂下这位姑娘,还有何人能为你证明?”

        “集云镇上凡人居多,集云客栈的老板及一众宾客皆能作证。”

        “区区凡人,极容易被法术迷惑。碰巧冥府好友近日相赠一皿法宝,言称能将任何遭法术修改的记忆悉数还原,甚为奇妙!所言之真假,一探便知。”龙母从袖中掏出一颗琉璃宝珠,笑言道:“赑屃你口口声声兄弟之谊,心中必定与母后同仇敌忾,皆十分盼望尽快地将那贼子抓住,千刀万剐,方泄遗恨!……既然如此,你且随母后到集云镇上走上一遭,不算辛苦吧?”

        “胡闹!”敖璋闻言勃然变色,口中斥道:“堂堂东海龙后轻言肆口!三界界限分明,互不相犯,尔等今日兴师动众,携着冥界的法宝介入凡界,若叫有心人添油加醋一番,是要叫三界再次失和,用东海众生的命去填你的一时快意吗?”

        龙母冷笑,言辞激愤道:“东海众生?那我儿便不是这众生中的一员吗?眼下,有人当着您的面,残害东海龙嗣,狠狠地打了您的脸,您却在此无所作为、忍气吞声!堂堂上古龙神啊!怎像极了泥潭中苟且偷生的一条虫!”

        玳瑁暗吸一口冷气,连忙拉住微的衣角,躬身退出殿外。

        龙后仪态尽失,龙王龙后针锋相对,在场的一应龙子龙孙尴尬非常。所幸不相干人等尽皆退去,殿门紧闭,囚牛提到胸前的一口气才放松了几分。囚牛与睚眦二人上前分别劝说,狴犴、负屃岿然不动。

        赑屃喟然叹息:“父王、母后,若您二老不信赑屃所言,大可派遣亲信,与赑屃结伴上岸一遭,不必劳烦母后大驾。派几人调查龙子身死真相,合情合理,父王您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亲信?谁人不知偌大的东海,你赑屃人缘极好,半数东海臣民怜悯您的身世,更有某位重臣、某位……大能暗地帮衬。数百年前天界东海一战,为阻外敌,本宫留在东海的亲兵亲族死伤殆尽,仅留南海一脉远在千里,势单力孤的,眼前哪有什么亲信啊?”

        囚牛搀扶龙后:“母后,不若就让孩儿……”

        “你?”龙后冷冷一哼,甩开囚牛搀扶,“你素来一视同仁,友爱兄弟,尽把人心往好处想,纵然有几分聪慧,可哪敌得过期间的弯弯绕绕……”

        龙后气急,口不择言,睚眦束手堂下,眸光幽暗难辨。负屃收敛想笑的神色。狴犴只是木木地伫立,心思不知飘到何处去。

        龙王无暇顾及诸子迥异的心思,不怒反笑道:“哦?那你又当如何?”

        龙后拾袖掩笑:“恰好,南海一脉怜我孤苦,派来敖霜与我作伴,这孩子,不常在外走动,害羞内敛了点,好在立场中正且冰雪聪明,只恐王上不肯将东海家事交予外人。”

        “南海来人了?”龙父皱眉,“我怎不知?”

        “你常年不在宫内,亲族探望实乃小事,姑侄间说些闺中密语罢了,哪敢兴师动众呢?霜儿,你姑父想见见你,你进来吧。”话末一句,龙母声音回荡开来,传出殿门,殿外响起一点动静,沉重的大门轰隆一响遂即向两侧缓缓打开。

        (七十七)

        殿门缓缓打开,门外俏然立着一位熟悉且陌生的妙龄女子。

        黑长青丝穿过金环,盘发成髻,长发垂至腰间,皓腕如霜赛雪,身形苗条修长,那女子往那儿一站,真真仙姿佚貌,端倪如画。她半抬起冰霜似的眸子,眼神令在场的人感到陌生,而那面容,却是囚牛几近日日见到的。

        ——贝儿。

        囚牛愣怔当场,凝眉暗忖:似贝儿,又不是她。她没用幻形术,否则,自己早就察觉……思虑间,不禁恍然:好个聪明的、行事谨慎的丫头!许久未至东海,只是涂脂画粉,稍稍易改容止,便能将一个与她相似的婢子模仿得惟妙惟肖……

        那女子不知囚牛心中所想,嘴角噙着抹笑意,直直走向冲她招手的龙母。近到跟前,甜甜地叫了声:“姑母。”而后朝龙王敖璋见礼,先念着一声“姑丈”,继而伏地叩拜道:“南海龙女敖霜,隐瞒真实名姓,久居东海长达一载光景,望王上饶恕敖霜欺瞒之罪。”

        “你这孩子,东南两海亲如一家,见着姑父哪用得着行此大礼?是我授意让你先行隐瞒,哪是你的罪呢?”

        龙后虚扶敖霜,敖璋一听,也赶忙躬身,作势要扶起敖霜,嘴里道:“内侄女不必行此大礼!你姑母说的不错,东南两海亲如一家,何来这等生分?”

        敖霜顺势起身,龙父打量一眼跟前这位自出生起便远在南海不曾涉足东海纷争的内侄女,苦笑道:“内侄女来的不是时候,放在往日,我等定然盛情款待,只是如今东海受人欺辱,你表弟螭吻遭人谋害……听你姑母说,内侄女别具慧眼,如能帮助你表弟力证清白,再好不过。”

        龙母闹腾,敖璋烦不甚烦,固然,龙母失子,悲痛失常,如此言行,无可厚非。但方才回忆起赑屃生母,两相比较间,胸腔中的这颗心便不自觉地偏了。

        龙后云秋乃南海龙王庶女,入主东海前,寄养于天宫某女仙名下,那女仙容止端方,敏慧淹雅,将她教养得娴淑温雅,极具姿仪,堪任一宫之主。三百年前四海落败,龙后性情大变,冷漠随性,寡言少语。嘲风一事,九子螭吻觉得判罚有失公允,不知分寸,闹上天庭,自己出言令幼子被打入幻海寒狱,龙后心生不快,言语尖酸刻薄。后来,蒲牢睚眦内斗,睚眦差点形神俱灭,更刺激得她反复无常。几番打击之下,云秋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变得竟与她故去的长姊无甚两样了!

        他分外怀念起赑屃生母的温柔可意来……此时此刻,与敖霜说的这句话,不全为客套,也为了几分爱屋及乌的真心!

        敖霜略微欠身:“姑父见外了,若有霜儿帮得上忙的地方,霜儿定万死不辞。霜儿也相信,此事绝非东海亲族所为,个中必然别有隐情。姑父、姑母,不嫌弃小霜无能就是了。”

        囚牛眯起眼睛,眸色深沉如水。

        夜已深,翌日上岸的行程一经敲定,众人散场。囚牛在拐角处出声拉住敖霜:“敖霜表妹,且留步。”

        两人一前一后,转至僻静处说话。囚牛背着身,手指向外貌似不经意地一摆动,周围旋即设了层结界。

        未及转身,敖霜先行躬身道歉:“隐瞒殿下许久,请殿下恕罪!”

        “囚牛当不起。”囚牛虚扶,他仍然面带微笑,声音低而平静,“诚如母后所说,东南海亲如一家,囚牛怎会怪罪表妹?”

        眼前人笑意未达眼底,敖霜小心抬眸看了眼囚牛神色,低垂着头,手指不自觉绞着。她轻声道:“殿下总是如此,越是这般笑着,内心越是恼怒。”

        囚牛缓和神色,轻轻叹息,叹息声几不可闻:“堂堂龙女,何以纡尊降贵至此?”

        “我……”敖霜的头垂得更低,磕磕巴巴道:“你我二人……垂髫之年,两家长辈曾有意缔结盟约。如今,时局动荡,长辈们旧事重提……我、你我又许久未见,机缘巧合之下……绝非、绝非敖霜……”

        敖霜所言,委婉非常。囚牛却是听懂了。他幼年之时,母后曾笑言聘娶南海龙女,东南两海亲上加亲。他专研乐器,只当戏言。数百载光阴匆匆而过,母后不曾提及,他便未放心上。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仙界东海一役后,局势大变,神明退隐消亡,仙灵高居九重。天界日趋稳定,于各界笼络人心,凡界基本已归属天界,妖魔蜷缩莽荒之地,上古龙族后裔子嗣凋零,一眼即可望见四海的未来!

        母后原存了这个心思,东南两海联姻,纵然不为的与天界分庭抗礼,也要在这盘天下棋局中,为四海牟取尽可能多的利益!

        囚牛心下沉思的模样尽收眼底,敖霜猜度眼前人业已明白其中关键,红唇轻启,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而察觉结界之外有人走过。

        外界人语中带笑:“五哥。”

        是赑屃!

        囚牛聚精会神,循声望去。朝臣散会,他所在的礁石园林夜晚很少有外人驻足。听这声音,应是七弟赑屃无疑,言称“五哥”,另一人自是狴犴了。

        敖霜瞟了囚牛一眼,见他凝神倾听,便顺其自然,噤声陪伴、不作问询。

        曲径通幽的礁石园林铺陈海底,占地极为旷阔。其北,接壤龙母漱溟殿,西侧为睚眦的清和殿,西南毗邻南海珊瑚丛,鲜活幽静的珊瑚集聚地中坐落着小小一座碧潮阁。东北方,距离漱溟殿三海里处,乃议事朝会的龙宫大殿,殿后则为囚牛的寝殿——澹云殿。东去澹云殿一海里,乃狴犴居所日暹阁,其东南方一海里,即螭吻生前寝居——霜月殿。睚眦原先的居所纪炎殿坐落于霜月殿正南方一海里处。

        礁石姿态万千,颇具赏玩价值,岩壁嵌入大小各异的夜明珠照亮,沿途明珠分布或稀疏、或密集。密集处,灿若星芒,衬托海底已开拓出的好景致,供游人夜晚观赏;幽暗地,水波清浅,海底奇花横斜逸出,暗香浮动、光色融融。

        狴犴神情带有研判,从阴影里缓缓步至光亮处,水波光影层层叠叠,飘掠而过。他右手指尖捏着杆朱红判官笔,习惯性地转动。待通过海底礁石天然形成的拱门之际,适逢赑屃也似满怀心事地于园林某处负手伫立良久。

        女仙绮梦的话语,言之凿凿,犹在耳边,回忆起来,似乎是个早已设置好的陷阱,叫他先入为主地尽可能接纳微如今的不同。

        眼下的这个“微”,曾笑说自己从小在海边长大,水下功夫不弱。可真正的微,非但并不善泳,甚至有些畏水。今日,她神情坦然自若,一别往常,当着王上的面,展露巫术,进退有度,游刃有余。

        她表现得有些冒进,看上去,丝毫不惧别人揭穿她。若她不是微,真正的微在哪里?她冒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想干些什么?自己……该拿何种态度和手段与她周旋?

        从王上态度不难看出,王上不欲交战,龙王的态度即烛龙之神的态度。东南海主战的可用盟友少得可怜。如何转变主和之人的立场,怎样拉拢尽可能多的人才?最重要的,如何聚集离散的民心……

        赑屃先一步发现狴犴,他眉头舒展,出声招呼,一声“五哥”旋即招回狴犴心神。

        (七十八)

        “五哥,九弟的事……最近可有什么发现?”

        狴犴苦笑,摇了摇头:“寻到些蛛丝马迹,但不知其中有何关联……”

        狴犴心存疑虑,奈何心中疑虑,即便亲密如兄弟,亦不能和盘托出。他后知后觉地回忆起螭吻尸体旁若有似无的桃花香。他曾以为,时值四月,海岸上盛开的桃花经劲风一刮,飘散而来的香气。现在想起,却是不妙。海边阵风强劲,那香味浓郁不散,显然经过提炼。前几日他房中亦然留存了些……

        盘点房中物品,惟独放置箱底的避水珠出现了问题,少了一颗。他当即召集所有人,借螭吻之死,逐一审问殿中各色人等近几日行动去向,没有发现可疑之人。打避水珠的主意,如果非携香者故布疑阵,那他或者她,就不太可能是东海中人。

        奇怪的是,众所周知,李艮一行值守的夜叉首领,为接待东海访客,会储存些避水珠备用,那人不去李艮房中行窃,恐也是惧怕,那他如何得知自己房中储放了避水珠?而别的物品并无翻动痕迹,他如何能精准无误地于封存经年的箱箧中找到呢?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自己身边人。即使是身边人,即便是照顾他日常起居的奴婢,也不定知道这几颗避水珠的存在……

        近两日他寻遍了海中的蛛丝马迹,全无所获。

        再说桃花香。究竟是经过提炼后的成品,亦或自然的香气再混杂了其他香味?此香奇妙,纵然为成品,也少见的很!若为后者,植株修炼成精灵殊为不易,有能力杀害龙子的桃仙、桃妖更是屈指可数!

        桃性早花,易植而子繁,说的是人间芳菲。海中土壤有别陆地,缺乏光照,就连莳花好手囚牛也无法在自己的庭院栽种桃林。

        自己患有桃花癣,兄弟们都知道,莫说自己殿中,就连邻近宫殿亦无人制作桃花香。

        所以接下来的搜查方向将定为东海海岸线方圆三十里的知名香料作坊、桃林,逐一排除。至于天界桃林,哎,天界……

        有些话该讲,有些话不该讲,两兄弟皆有所隐瞒,恰巧,能说出来的话都无关痛痒,隐瞒下来的事关真相。是以,梳理到最后,他们二人仍然没有推导出有用的线索。

        放松心神,忽而察觉背后异常,二人相视,异口同声笑道:“大哥。”

        (七十九)

        囚牛撤去结界,无奈一笑:“你二人结界之术大有长进,竟能察觉我的所在。”绝口不提为何在此处偷听之事。

        狴犴、赑屃则很有默契地看向囚牛身侧的南海龙女,敖霜被看得不好意思,面颊升起两坨红云。

        “并非我等结界之术大有长进,”赑屃笑道,“大哥,您的结界之术,时至今日,四海之中仍然少有人能够匹敌。只不过……嫂子身上自带一股奇香,大哥您未能防范。”

        囚牛听到这声“嫂子”,面露尴尬与责怪。敖霜未置可否,她拾起腰侧垂挂的香囊,那香囊静躺女子掌中尚且显得小巧。她笑道:“我平素不喜配香,今日觐见伯父伯母,为全礼仪才……”她瞟了眼身侧人,才道:“纵然如此,香囊配的味道并不浓烈,无法于半空久留,且隔着道屏障,你们如何能察觉的?”

        狴犴似有所悟,独自沉吟,听闻问话,方浅浅笑道:“我嘛,专侦刑事,熟悉各种气味有助于侦破案件。至于赑屃……”

        赑屃低头笑了笑:“幼时替……狻猊兄长跑腿,兄长爱配香,闲来会与我说道,少年猎奇,下了番功夫学习钻研,自然也略知一二。”

        眼前少年刚及弱冠,眉目温雅,言语羞赧,展现的“年少不经意”恰到好处。敖霜呆在东海一年光景,兼之生的一颗剔透玲珑心,自诩摸透了东海九子的脾性喜恶,惟独眼前的赑屃总能在一言半语间令她揣摩再三、无法定性。她弯了弯唇,浅浅一笑:“原来如此。”

        敖霜凝视掌中香囊,慢道:“香气无法久留,能嗅到一丝半点,说明配香的人行之未远。而它久久未散,那么,这人可能驻足原地。若驻足此地,必然依靠什么屏障,抛却法宝不谈,最常用的即为结界,施展结界灵力耗损不大、灵力波动较小,不容易为大能者察觉。此地无风,却有水流,特殊的香味混杂其中,随水流动,你们便从中判断出味道的来源。”

        敖霜说着,不由莞尔:“方才殿中情形复杂,难为你俩留心了这微末的香囊气味……”她看了眼赑屃、狴犴,“东海,果然人杰地灵。”

        听敖霜一席话,狴犴豁然开朗。笼罩多日的疑云散去大半,他喜不自胜,拱手行礼道:“素闻嫂嫂生的一颗剔透玲珑心,果然不假!不瞒几位,九弟遇害当日,我在岸上,嗅到一丝桃花香气。九弟突遭大难,我悲痛万分,未能多加留心,近两日回想起来,方觉不同寻常。那异香,至少由十几种香料研制而成,惭愧的是,我能嗅出的,仅有桃花、红莲、沉香……”

        将心头疑虑尽皆告知,仅隐瞒下房间香气一事,狴犴看向囚牛、敖霜几人。几人听闻,惊疑有之,沉思有之。

        未掌握更多线索前,狴犴宁肯选择瞒下一些事,以免东海中人妄加揣测、引祸上身。此外……越加回味,他发觉自己对这香味越是熟稔。奈何半点回忆不起,曾几何时,嗅到过这奇绝的桃花香气。寻常味道也就罢了,偏偏是桃花香!

        赑屃开口道:“二哥曾言及,回来当天傍晚,瞥见一点萦绕仙气的元神没入东海中,未知此事是否有所关联。”

        众人沉吟,螭吻被真凶束缚结界之中杀害最有可能;配桃花香,真凶可能是位女子;若睚眦所说不假,螭吻之死便与天界脱不了干系。抑或,睚眦祸水东引……

        天已大白,晨光熹微。龙宫朝会钟声兀然敲响。大钟钟声悠远绵长,圆润洪亮,行数十里,经久不息。几瞬后,霞光有序散于海水中,折射出万千光晕。

        乍见此等奇观妙景,诸人倶凝气屏息,无一言语。

        恰似旷远的寂寥中,赑屃望望天色,轻道:“该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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