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甜言

三人穿过一片接一片的绿茵草垛，绕过一个接一个的雕像花坛，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庭院。

        埃里克绅士地推开缠绕着藤蔓的镂金大门，让爱丽儿进去：“爱丽儿，请。”

        “谢谢埃里克。”爱丽儿害羞地道了谢，然后带着惊叹和好奇走了进去。

        脚下是绣着古典花纹的名贵波斯地毯，入目是摆满各种植株的圆顶凉亭。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私人花房。

        爱丽儿脑海刚浮现这个猜测，旁边的小屋里就传出一阵阵清亮悦耳的鸟鸣声。

        是夜莺。

        她恍然大悟，埃里克是提过他养了夜莺。

        原来这是他养夜莺的地方。

        这时，从小屋里走出一位侍女，恭敬地走到埃里克面前，行礼：“王子殿下。”

        “起来吧。”

        “是。”

        侍女见他这次连虚扶一把自己都不愿意，目光暗了一瞬，起身时悄悄看了眼一旁的爱丽儿。

        “殿下，你今天怎么会有空来？”

        殿下回到王宫这几天一直没有来过这，她也去问过，伺候的侍女说他忙于准备婚礼。

        今天不正是殿下的婚期吗，怎么会有时间来这里？

        “过来看看。”埃里克随口一说，然后看向爱丽儿笑着介绍：“这是我私人的鸟舍。”

        “环境还算不错，也没有什么人来，你可以到这坐坐，散散心。”

        “啊，好的。”爱丽儿有些受宠若惊。

        “殿下，请问这位小姐是？”那位侍女终于忍不住问了。

        这人与殿下的关系未免也太亲切了，要知道殿下鲜少带人来这。

        艾莎抢先一步回答：“这位是爱丽儿小姐，王子殿下最近认识的朋友。”

        侍女惊疑地看着艾莎，见她微笑点头，明白了什么，冲爱丽儿行了一个礼：“见过爱丽儿小姐。”

        爱丽儿连忙将她扶起，对她说：“叫我爱丽儿就好。”

        侍女没有回应，起身垂首退到一旁，嫉恨和悲悯的情绪在爱丽儿看不到的地方一闪而过。

        “好了。”

        埃里克表情没有变化，仍旧温柔和煦：“你和艾莎去拿些甜点果汁过来。”

        “是。”艾莎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爱丽儿，然后就和侍女离开了。

        庭院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微风轻柔地拂过，送来一阵花香，伴随着屋内传来的鸟语，气氛显得静谧而浪漫。

        爱丽儿突然又紧张起来，准确地说，是害羞。

        面对埃里克，这个她喜欢的人，她总是容易害羞。

        但是他是如此的体贴，立刻发现了她的窘况，主动开口：“爱丽儿，我带你在这四处逛逛吧。”

        “好。”爱丽儿轻轻地点头，跟在他后面，听他给自己介绍。

        “这是欧蓍草，这是薰衣草——”

        埃里克右手手指一一划过凉亭里的花卉，停留在一束蓝紫色的花朵时，爱丽儿突然抢答：“只是矢车菊！”

        “我知道的，它有着大海的颜色，我很喜欢。”

        “是的，矢车菊。”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放在身侧的左手手指忍不住动了一下，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揉搓的动作，“它是一种很漂亮的野花。”

        爱丽儿看不懂他的眼神是什么意味，只感觉自己的脸热了起来，连忙指着另一种花卉转移注意：“那个花又是什么？”

        埃里克如她所愿地看了过去，习惯性地露出微笑：“哦，那是三色堇。”

        爱丽儿装作听明白了般点点头，其实她什么也没听进去，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他怎么什么都懂，还这么有情调。

        怎么办，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了。

        爱丽儿无可救药地想着。

        “爱丽儿？”埃里克突然喊她的名字。

        “嗯？”她回神转头看他。

        恰好一阵风吹过，树叶吹动，发出沙沙的响声，斑驳的光影落在了他的脸上，把他面部明显的棱角也给柔化了。

        鸟语花香中，风吹叶响下，她听见他对她说：“爱丽儿，你想不想在那里装个秋千。”

        “天晴的时候，出来荡荡秋千，晒晒太阳。”

        “你觉得怎么样？”

        埃里克说了半响见她不回答，发现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笑了一下，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喊她：“爱丽儿。”

        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耳垂，一种电击的感觉从那窜到了全身。

        爱丽儿连忙后退一步，“埃里克，你这是干什么？”

        “我说，你觉得装个秋千怎么样？”埃里克没再上前，耐心地重复一遍。

        “埃里克……”爱丽儿其实听到了他说的话，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他，“这……不是你的私人鸟舍吗？”

        “对啊。”埃里克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怎么了？”

        “你给我装秋千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埃里克轻巧地说着让她动心的话，“只要爱丽儿想，在这里装什么东西都可以。”

        他说着说着，神情突然有些低落下来：“但是等到秋千做好，爱丽儿好像已经不再这了。”

        “爱丽儿。”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再在王宫住几天好不好？”

        这叫她怎么能不同意：“……嗯，好。”

        “那我明天叫人在这做个秋千。”他果然露出欣喜的表情，温柔地对她说，“我们先去其他的地方看看，你还有什么想改装的。”

        “不用了。”爱丽儿连忙拒绝，却被他强硬地牵着手走向了小屋。

        她看着她们牵着的手，陷入了愉悦和负罪感的斗争。

        她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对他的影响这么大。

        他这么在乎她，她应该高兴，可是他是有妇之夫，她不能至少现在不能放任自己和他有太多亲密接触。

        可是她觉得自己真的太喜欢他了，让她做不出挣开他的动作。

        幸好埃里克没让她纠结太久，到了小屋，他就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

        “看，这都是我养的夜莺。”

        爱丽儿抬头看去，屋里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鸟笼，每个鸟笼里都至少有一只夜莺。

        “这么多？！”

        它们形态各异、大小不同，但毛色都很鲜亮顺滑，看得出来被照顾得很好。

        “嗯，我很喜欢夜莺，它们的歌声很好听。”埃里克解释道。

        说完，却不由自主地看向爱丽儿。

        她被他看得奇怪：“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笑着摇头，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说起来，我跟爱丽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正在唱歌。”

        “我当时就说，你唱得比夜莺还悦耳动听。”

        “明明是埃里克养的夜莺唱得更好听。”爱丽儿害羞地反驳。

        但埃里克却不改口，执着地说：“还是爱丽儿的歌声更好听。”

        “如果不是当时有事在身，我一定会一直听下去的。”

        “爱丽儿，你现在愿意再唱给我听吗？”

        “当然愿意。”爱丽儿说，可是她心中还有疑虑，“你真的不用去陪红桃公主吗？”

        她不再用“你的妻子”称呼红桃公主了。

        “……不用。”

        埃里克虽然还在笑着，但爱丽儿却觉得他很失落，周身散发着忧伤的气息。

        “她跟我说，她身体不太好，需要侍女整晚照料，又担心我被传染，实在不方便同眠。”

        ……昨天还好好的，说生病就生病了，一看就是诓他的。

        爱丽儿为他打抱不平，也只有温柔绅士的王子殿下才相信她这种低级的谎言。

        “而且我今天也惹她生气了，她应该也不想看见我，还是等她睡着我再悄悄回去吧。”

        爱丽儿又心疼又开心，心疼的是自己这么喜欢的人别人却爱搭不理，开心的是至少较长一段时间她不用担心他们同房了。

        “埃里克，你不用太难过了……”

        爱丽儿想开口安慰他，却被他打断了。

        埃里克说：“我都知道，我和红桃才认识一个月，她不愿意我也理解，我愿意等。”

        爱丽儿心中苦涩，她又何尝不在等。

        “不说这个。”埃里克不想再谈这个，又变成之前那个笑得温柔的王子，“那现在能请爱丽儿为我唱一首歌吗？”

        爱丽儿点头。

        在他专注的目光下，她看着笼中一只只夜莺，唱起了之前在海边唱的那首歌。

        在歌声中，仿佛可以听到春天的冰雪消融、夏天的凉风送爽、房屋里的炊烟飘向远方……

        但比起之前，似乎又多了一种沙砾被涌起的海浪冲洗的声音。

        似乎是因为爱丽儿一个月的海上颠簸，嗓音受到了影响，多了一丝沙哑。

        埃里克垂眸，似乎考虑着什么。

        ……

        等艾莎和那位侍女端着甜品果汁走进小屋时，看到的就是一身唱歌一人倾听的画面。

        两人对视，眼里皆有明悟之色。

        她们没有进去，而是候在门外，等到爱丽儿唱完，才出声询问。

        埃里克和爱丽儿默契一笑，都往那个圆顶凉亭走去，然后他们开始吃东西和聊天。

        经常是埃里克逗得爱丽儿害羞，然后他又被她窘迫的神态逗得一笑。

        天色越来越晚了，太阳早就落下了，就连月亮也挪到了凉亭圆顶的顶尖上。

        两人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次的“约会”，又商量好了明天晚上饭后再次碰面，才各自离开了。

        ……

        就这样两人每天晚上都抽出一段时间来这个隐秘的庭院相会。

        尽管埃里克告诉她，秋千因为安全问题做不了，爱丽儿仍旧很开心。

        她明显感觉到，她越来越期待晚上，越来越依赖埃里克。

        但是她也很焦虑，总觉得这种美好的时光是偷来的。

        果然，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埃里克告诉她，两天后他就要和红桃公主前往威斯特王国拜访国王。

        那一瞬间，她感到理所当然的同时，更多的是难过。

        几乎埋没了她的难过。

        所以等他试探地询问她，是否愿意和他们一起时，她没过多犹豫就同意了。

        她实在是离不开他了。

        不止她自己这么觉得，这几天艾莎也总是这么和她说。

        而且这几天，爱丽儿能明显地感觉到，埃里克是对自己有感觉的。

        他们一起喂夜莺，一起谈天说地。

        他总爱听她唱歌，总会用那种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

        仿佛他心中和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而且红桃公主并不愿意和埃里克同房。

        这个机会实在是太诱人了，她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所以在和埃里克约定好一起去威斯特王国的当晚，爱丽儿就写一封信，亲自送给了也快要离开王城的浦口村船队。

        然后在八月中旬天朗气清的一天，她跟随埃里克，再次背井离乡，坐上了前往威斯特王国的巨船。

        哪怕是以随船照料夜莺之名，哪怕有人暗地里嘲讽她自甘堕落，她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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