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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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简,以后你多照拂着些顾家军,我怕顾灼带兵镇不住朝廷那些人,耽搁了北疆防务。”
当时顾老将军与他说过些时日便会回北疆,他也没多想,只以为老将军是说自己到了年纪解甲归田后真正将顾家军完全交给顾灼之时,托他在京城必要时帮一把,好教那时的顾家军不受朝廷那些捧高踩低之人的刁难。
他早该想到的,等顾老将军致仕还有将近二十年,那时顾灼早已站稳脚跟,何须托他照拂。
他更该想到,这三年顾老将军从未以自己的名义向京城递过折子,是不想让朝堂上的人知晓他不在北疆而发难顾家军。
连他也未想通其中关窍,只以为是顾老将军为了培植顾灼,才让她代顾家军写奏折向皇上述职。
顾老将军与他说那番话之前,必定已经遭遇过凶险。
顾老将军所说再收收尾便会回北疆,也并非如他话语里那般轻松。
他怕自己在最后关头遭遇不测。
傅司简犹记得那时,江南的那处院子里桂花落了满地,顾老将军递给他一块玉佩,笑着说:“老臣想用这玉佩替我那小女儿跟王爷讨个赏。”
他皇兄与顾老将军称兄道弟,自来了江南,他一向让老将军叫他的字。
冷不防听见“老臣”、“王爷”这称呼,傅司简便知老将军是以臣子的身份在与他谈事。
用来讨赏的当然不是这平平无奇的玉佩,而是顾老将军在江南帮他的忙,傅司简道:“您但说无妨。”
“以后若是我那小女儿拿着与这一模一样的玉佩去找你,不是伤天害理大逆不道之事,还请王爷出手帮她一把。”
傅司简收下玉佩:“好,我答应您。”
他只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1
不过,老将军是知晓君臣相处之道才用帮他的忙来换他的承诺,可他作为皇室中人却不能这么想。
老将军对外说是为了夫人养伤才来江南,傅司简知晓那只是其一。
五年前顾家与北戎那场惨烈的仗有江南的手笔,再加上他皇兄于江南遇刺,老将军察觉不对才来了江南。
默默查了两年,直到他前去拜访。
听闻他来江南是为了查皇兄遇刺的事,老将军才和盘托出。
光是老将军为国为民为君的这份忠诚仗义,就足以让傅司简给出这么一个承诺。
不过,顾老将军似乎还未与顾灼说过玉佩的事。
他被小姑娘带回军营那日,拿出玉佩,小姑娘除了知道这玉佩是顾老将军的以外,无半点其他反应。
也因此,他才对当时自称是顾老将军女儿的小姑娘有些怀疑,没第一时间说自己的身份。
-
钟嵘见他良久未出声,疑惑道:“王爷?”
傅司简这才从思索中回过神,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不起眼的书翻了翻,将夹在其中残破的纸片递给钟嵘:“老师,您瞧瞧这纹样。”
见钟嵘拿过去反复端详着,傅司简便在一旁解释着纹样的来历:“这是从五年前发落的那批江南官员被抄掉的东西中翻出来的。”
那些东西繁多而杂乱,光是书册纸张就堆得大理寺无处落脚,只好寻了个附近的五进院子才勉强放下。
大理寺平日里的案子本就不轻,院子里那些东西到现在都还没翻完。
要说这次能找见这纹样也是巧。
大理寺卿翻一本日录时见里头提到一个匣子,就命人去找。
大理寺丞从犄角旮旯把这匣子刨出来时,刚松口气站起身准备回去交差,不慎用袖摆打翻了一个镂空梅纹葫芦瓶。
“毁坏证物”四个大字砸得寺丞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眼前闪过的全是大理寺卿知道这事后怒火中烧的脸。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脑瓜子这么好使过,瞬间就想到好几种借口。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得先把摔成几瓣的瓷瓶收拾起来。
于是,就瞧见被压在碎片底下的一张被烧得残破的纸。
捡起来一瞧,寺丞都不知是该为自己不用承受顶头上司的怒火而高兴,还是该担心这案子怕是要牵连甚广血雨腥风。
纸上留有小半个奇怪的纹样,零零星星的有些字:“……关文牒……戎……速……银……”
大理寺卿见了这纸后大惊失色,哪还顾得上被摔碎的葫芦瓶,火急火燎地让寺丞送去给王府的玄卫。
倒是那匣子里的东西无甚价值。
小五就是那时候离了京城,循着玄卫内部的联络暗记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傅司简一行人。
小五眉飞色舞地讲了这纸张的来历,被跟在傅司简身边的暗卫抓着后衣领拎了出去。
自此,暗卫不断反思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个说话不带脑子的选进玄卫。
彼时傅司简还在关南收拾那座卢家瞒下的铁矿。
铁矿还未开采,卢家被抄家后,矿山一直由镇南军守着。
傅司简正愁找不到可靠的人接下矿山,偏偏镇南将军闻陆婚事在即,时不时在傅司简跟前儿炫耀。
譬如,“王爷啊,我媳妇儿还在府里等着我呢,您就一人继续看这几块儿破石头吧。”
大摇大摆往外走时,还要摇摇头留下一句:“唉,有些人啊,连个心上人都没有——”
“——也是,一天天冷着个脸,怪不得没有姑娘喜欢呐。”
傅司简无语。
闻陆自找回他那位心尖儿后,好像就变得格外欠揍些。
当年把心上人弄丢,喝酒喝得烂醉如泥,自那之后脸上煞得像是要在京城开冰铺的人,是谁?
不过傅司简没与他计较。
只是在闻陆大婚后第三天,将矿山扔给了他。
惹得闻陆骂骂咧咧:“你太没人性了,居然使唤一个刚成婚的人给你干苦力活儿,你的良心不疼吗?!”
傅司简面不改色地摇摇头。
闻陆噎住,表情复杂地抬手指着傅司简说不出话。
傅司简也不想这么急的,可他没料到小五会送来这么一个消息。
他得去北疆一趟。
-
钟嵘还在看手里的纹样,脑海中闪过什么,带着几分不确定地开口:“老臣像是……在何处见过。”
听见这话,坐在桌案后的傅司简不自觉地倾身:“老师?”
钟嵘抬手握拳抵在额头上,眼睛不知是瞧着桌上的茶还是其他什么地方,顿了一会儿,有些挫败地摇摇头:“实在是想不起来,该是在江南时……”
傅司简倒没有太过失望:“那您回头再想想。”
“我是循着纸上的字来北疆的,这些天还未查到可疑的通关文牒。您看——”
傅司简于桌案上展开偌大一张北疆舆图:“幽州是三州中离北戎最近的地方,出关最容易不过。凉州、并州域内狭长,却都各自有几条通向北戎的路。”
“为免打草惊蛇,这些时日只能派玄卫暗中去查。老师,还得劳烦您在北疆多留些时日。”
钟嵘回道:“老臣但凭王爷吩咐。王爷是想……用衡鹿书院那法子?”
傅司简点头,随即笑着道:“您来得太是时候了,我正愁玄卫人手不够呢。”
-
敲门声响起,暗卫道:“王爷,小五从并州回来了。”
“进。”
钟嵘起身道:“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老师慢走。”
小五进来后便立在一旁,等钟嵘离开才上前抱拳道:“王爷,并州的事属下都处理完了。”
“孙太守这些时日没出什么幺蛾子,您让属下查禁的那赌场的老板去给他送孝敬都没要。”
说完又感叹一句:“顾小将军是真厉害,深谙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跟王爷您那股老谋深算的劲儿着实是像。”
暗卫无语,小五总是喜欢在挨揍的边缘活蹦乱跳,他是拉也拉不住啊。
傅司简随手扔过来半块墨锭,小五这才老实下来。
暗卫觉得这墨锭可能是以前王爷扔他那块,啧,作为一个墨锭如此命途多舛。
便听见小五转移话题道:“那赌场老板倒是挺上道,孝敬没送出去,倒是没死乞白赖瞎折腾。”
查禁这赌场倒没怎么费事,赌场许是觉得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来,放账本的地方只有两个人守着。
小五偷了账本溜出去时,还恰好看见赌场的打手打死个人正从后门往外拖。
账本悄无声息出现在孙太守桌案上,尸体被小五大半夜地拖到衙门外。
孙海起初还是有些怕的,今天能潜进府搁个东西,明天是不是就能割他的脑袋,而且他也怕这账本是假的坑了他。
他这两年头疼孙景阳总去赌场,早就暗中查到许多赌场的把柄,只是一直没有账本这么直接有力的证据。
连夜看了那账本,与他查到的东西都能对上,孙海放下心。
第二日上值看见衙门外的尸体和尸体怀中写着“赌场杀人,城南树林”的纸条,孙海当下就派人围了赌场。
赌场老板发觉账本不见,以为是孙海因为孙景阳的事请了高手对赌场开刀。
那老板堆着笑来府上时,孙海巴不得给他打出去。
不过那账本最多是让赌场关停几个月,真正定下罪的还是顺着尸体查到的东西。
城南树林里还有一具尸体,也是还不起债被赌场打死的。
孙海难得在办案时一点情面都不留。
听小五绘声绘色讲完,暗卫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眼光的。
看看他选的这人办的这差事,祸水东引不惹人起疑,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王爷怎么还不给他涨俸禄?他给玄卫选个机灵的人多不容易啊。
“不过那老板好像不是并州人,听他说话像是江南一带的口音。”说着话,小五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被线捆着的牛皮纸包:“王爷,这是您吩咐我买的糖,属下方才来时还看见顾小将军正要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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