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悖论

“其实掉包银子很简单，不需要太多人手，一个人就能完成。”
  “在赈灾银的银箱上，都会贴着封条，凶手只要把原本的封条撕掉，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假封条贴在早已准备好的银箱上就行了。”
  这个灵感来自于工匠的发现。
  林书豪当时就意识到，是有人换了银箱。
  顺着这个思路想，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到一个疑问。
  凶手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换掉银箱呢？
  答案就显而易见了，因为凶手想要用银箱来完成银子的掉包。
  再加上官道上发现的石头和山林里银箱里残留的沙土和碎石。
  一切就都明白了。
  当晚发生火灾后，不知情的百户，连夜押送的本根就不是银子，而是石头。
  而劫匪明知道是石头却还要劫银箱，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所有人以为，银箱里装的就是银子。
  从而让官府的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城外，这就是这场布局的精髓。
  王星雅很聪明，属于一点就破的古代女学霸。
  她自然能将这一切都串联起来。
  但还有个最重要的疑问没有解开，也是她敢反驳林书豪的最关键底牌。
  “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是赈灾银是由护卫亲自放进库房的，如果有人用装有石头的银箱替换原本装着银子的银箱，他们肯定能发现银箱的位置不一样，这你怎么解释？”
  她分析的很对，银箱那么重，一个人是不可能把它们搬来搬去，一旦心有警觉的护卫发现银箱的位置不对，肯定会要求开箱查验的。
  这就存在隐患。
  这么大的疏忽，凶手怎么可能想不到。
  他怎么敢冒这个险？
  “你忘了那场大火了。”
  王星雅娇躯猛然一颤。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护卫当然会发现，可如果是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呢？”
  “当时一片混乱，大家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银子从火场中捞出来，谁还会留意银箱摆放的位置？”
  “就算有人发现，也会以为是有人救银心切，移动了银箱的位置，这就是凶手放这把火的真正目的。”
  “就像你当初给我的那块饼一样，我只是在手里拿了片刻，你就下意识的以为，我对干巴巴的饼提不起食欲是一个道理。”
  王星雅呆住了。
  “啪嗒”一声，宝剑从她手里滑落。
  清冷的眸子里不知何时，早已经蓄满了泪水。
  “不……不可能，我爹一生清正廉明，身上更是从未有过一两银子傍身，你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
  王星雅崩溃了。
  她疯狂的摇头，想要摒弃这一切。
  “我已经去问了司使大人了，也从他口中得知，一个礼拜前，你爹曾命人督造过银库。”
  “我想他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把石头放进银箱里的。”
  “我不听，我闭嘴……！”
  王星雅尖叫着，怒吼着。
  林书豪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控，顿时有些心疼起她来。
  就在这个时候。
  门外传来碗碟碎裂声。
  林书豪和王星雅齐刷刷向门口看去。
  王夫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后者脸色苍白，目光空洞，可能是还没缓过神来，丰满风韵的身躯，还在微微颤栗。
  “娘！”
  王星雅见状顾不得悲伤，连忙上前想要搀扶住她。
  王夫人身体向后退了退，伸手打断了女儿的动作。
  声音颤抖道：
  “见你们查案辛苦，怕你们饿着，就想着给你们送些吃的，看我这毛手毛脚的，把饭菜都弄打了。”
  她蹲下身，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
  可双手被碎片划的血肉模糊，她也全然不知。
  “娘，你别这样……这还只是推测！”
  王星雅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悲伤，紧紧抱住了她。
  “娘没事，娘没事，娘就是不敢相信，他……他竟然……！”
  王夫人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林书豪最怕的就是这一幕。
  可眼下他也没办法，王知府劫了银子，王家要满门抄斩，杜家也要连坐。
  自己也跑不掉。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林书豪不怕死，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小姐，杜夫人，还有星雅他们走上断头台。
  他拉起早已泪流满面的王星雅，眼中精光浮现。
  就算是死局，他也要拼一拼。
  “走，我们去大牢。”
  ……
  来到大牢，王星雅拔出手中的剑，不顾衙役的阻挡冲进了大牢。
  只是这一次，他的剑指向了自己最亲的人。
  看着一脸平静的父亲，王星雅眸中含泪，心里却在滴血。
  如果在来之前她还抱有一丝侥幸，但现在她已经彻底死心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女儿的质问，王知府异常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为什么？哪有这么多理由？”
  “做了就是做了？你说的可真轻松啊，王大人，王知府，你想过我吗？你想过我娘吗？想过你一生用命来维护的清廉吗？”

  “清廉？”
  王知府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愠怒。
  “这世间最不值钱的就是清廉，我王怀蔺一生清廉，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
  “孙布政使清廉，最后却落了个被贬的下场。”
  “官场上清廉就是原罪，就是该死。”
  “你也别怪父亲狠心，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我不该从小培养你清廉的品性，你娘……我有愧于她，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她。”
  王星雅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从小就敬重的父亲口中说出的。
  “你是个疯子……我要亲手杀了你。”
  说着，她举着手中的宝剑，就要刺去，就在宝剑离王知府喉咙还有半寸的位置时，停住了。
  她终究下不了手。
  一旁的林书豪并没有阻拦她，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在沉思。
  这一切看似很正常，但却很反常。
  正如王星雅说的，他为什么这么做？嫌自己命长？厌世？
  就算他要死，他为什么非要拉上自己的家人？
  他真的是疯了吗？
  假设，追不回银子，王知府肯定要被斩首，死路一条，可如果银子被追回了，他等于是白忙活一场。
  这买卖，怎么算都不划算。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想靠劫赈灾银来实现脱贫，他得要有办法脱身才行，不然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清廉！
  清廉？
  林书豪眸光一亮，仿佛抓住了什么。
  如此说来，这一切就都还不晚。
  林书豪不动声色的将王星雅拉出大牢。
  他有些事情还要去求证一下。
  “星雅，你信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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