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此时江姜才发现，院中石桌上，除了沉香木，还有小女孩喜欢的绒花手绢，以及江小川入学启蒙的一整套书籍。

        来人将江家三人都顾及到了，瞧这样子，之前喜欢小木鸟的应该是裴淮。

        江姜想起那少年沉静乖巧的模样，心下有些惋惜，若是她会玩，当然很是乐意教他，但眼下的情况是她根本不会。

        江姜思索片刻，将方才拿回来的银钱塞给江续，让他重新去铺子里将定的米面买回来，自己则将头

        发随意拢在脑后，半撩起衣袖，转身进了木工房。

        江家两个大小男人互望一眼，俱是茫然。

        院中，江续瞅着手中的银钱，眉头紧蹙。片刻后，他抬头贼兮兮地看着江小川笑道:“小川啊……”

        江小川将方才被江姜吓到，忘记吃的糕点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懵懵懂懂回望。

        江续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算了，真让这小不点独自去外间，说不得东西没买着，倒有可能把自个儿卖了。

        他瞅了眼天色，决定晚点再去。

        江姜将从隔壁邻居那儿拿回来的魔方上色，等颜色干透的时候，自己则在一旁凭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画起了步骤图。

        一刻钟之后，她瞅着自己手上的墨团，不得不感叹老江真的是这方面的强者。

        她方才画得是什么来着想不起来，她转了转手中的纸，换个角度瞧着，也看不太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她将纸揉成一团，蹲在一旁，等着上色的魔方干透，步骤图画不出，动手应该可以……吧。

        一整日江姜都未从木工房出来，江续和江小川这两月已经习惯了江姜做饭，江姜不动手，他们就只能啃街上买的烙饼。

        江小川在饭点送了两张饼和一碗白水到木工房。

        江姜打开房门，瞧着晚饭无语凝噎，江小川还小，让他做饭确实太为难了，但江续这么大一个人了，做饭技能退化得如此之快吗？他们以前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江姜怜爱地摸了摸江小川的小脑瓜。

        江小川嘿嘿一笑，得寸进尺道：“姐，我能吃一块桂花糖吗”

        摸着小脑瓜的手顿住，转而轻轻一拍，江姜拒绝道，“睡觉去，大晚上还想吃糖，小心以后小嘴里全是小虫子。”

        闻言，江小川顿时瞪大了眼，紧捂着嘴，一溜烟跑开了。

        江续有了沉香木，正在想着该用它做些什么，倒也没计较江姜霸占着木工房，他抱着木头喜滋滋地回了房。

        第二日清晨，江小川刚上学堂不久，徐姑姑便敲响了江家大门。

        江姜一脸沧桑地从屋中走出来，双手微微颤抖，嘴唇泛白，她发誓，就算是高考前一天，她也从未如此用功过。

        她随意擦了把脸，打开了院门。

        徐姑姑一愣，昨日还充满活力的小姑娘，怎会变得如此萎靡，“江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江姜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见江姜不答，徐姑姑也不便再问，转而说起了自己的来意，“江姑娘，不知令尊是否告知了我的来意，你意下如何？”

        “没问题。”江姜点头应道，“我用过早饭便过去。”

        徐姑姑见江姜答应，心下也松了一口，笑着道：“江姑娘若是不介意，可以随我一同过去，到正好用个早饭。”

        江姜想起昨晚咬一口便得灌一口水的烙饼，果断地点点头，甜甜一笑，“谢谢徐姑姑。”

        苏凌在饭桌上见到江姜，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哪儿都不得劲，但碍于徐姑姑在场，也不好发作。

        江姜才不管他，在徐姑姑示意可以开动之后，便一心扑在了吃食上。

        这些东西绝不是外间买的，若是哪家食铺有这般手艺，早就传来了，她不会不知道。

        徐姑姑见江姜吃得开心，也微微一笑，转而夹起一块水晶饺放到裴淮的碟中，轻声道：“小……淮，尝尝这个。”

        裴淮今日穿着一身月白云锦长衫，长发如苏凌一般高高束起，乌黑如缎的发梢柔顺地垂在身后光洁如玉的额间散落着几缕碎发，安静乖觉，却又偏偏透着几分少年的洒脱不羁。

        他一如往常，并未有任何回应，只玩着手中的魔方。

        徐姑姑暗暗叹了一口气，余光扫过江姜，见小姑娘吃得正香，并未对这一切有所反应。

        她心下一松，转而又提起，这小姑娘早晚会知道的，昨日这个决定她确实下得仓促，但这是这么些年世子第一次有不一样的反应。

        无论结果会如何，她并不后悔。

        江姜闻言，手中夹菜的动作不停，头也不回地抽空附和道：“对对，这个可好吃了。”

        待一阵勉强算不上狼吞虎咽的用饭结束之后，江姜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想着还有没有下一次蹭饭的机会。

        正思索间，忽然发现一顿饭大家都安安静静的。

        江姜此时坐在裴淮和苏凌中间，徐姑姑坐在裴淮另一侧。

        徐姑姑时不时地瞧着裴淮，顺便坐裴淮跟前的碟子中堆了满满的膳食。

        但裴淮似乎并未有所察觉，只把玩着手中的魔方。

        苏凌则间或瞪江姜一眼，一旦发现江姜靠近裴淮，便瞪她一眼，即使是衣袖擦过，他也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

        江姜瞧着好笑，又见裴淮一口不用，想了想，便向裴淮道：“昨日你不是想让我教你玩这个吗？”

        江姜细白的指尖点点裴淮手中的魔方。

        “用过饭，我教你。”

        裴淮转动魔方的手渐渐顿住，似是终于听见了外界的声音，他抬头瞧着江姜，如墨漆黑的眸子里不见半点情绪，却似夜幕般有星光渐起。

        他伸手将魔方递给江姜。

        江姜垂眸瞧了一眼，并不接，她一字一顿道：“用过饭，我教你。”

        两人就这么互望着，裴淮不动，江姜也甚是有耐心，一副你不吃我就绝不教的模样。

        苏凌咬着筷尖，紧张得呼吸都重了几分，这丫头也太大胆了，居然敢对世子这么说话。

        他看向徐姑姑，见徐姑姑只淡淡地看着，并未阻止，只是捏着筷著的指尖微微泛白，她的内心并不如面上这般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凌觉得再这么呼吸下去，他得气竭而死的时候，裴淮动了。

        裴淮收回了手，瞧着眼前的碗碟，半晌，拿起了筷著，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徐姑姑的指尖微微一松，此时才发现，长时间的用力，指尖已经变得酸疼。

        她默默将碗碟往裴淮跟前移了移，瞧着江姜的眼神满是热切。

        江姜：……

        别这么看她，一会儿教不会，把这孩子惹哭了，可不能怪她。

        刚用完饭，裴淮便把魔方递了过来。

        江姜干笑一声接过，“屋里太暗了，去院里吧。”

        裴淮自是不会回答她，但江姜起身之时，裴淮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徐姑姑此时眼中的热切都快把江姜融化了，一旁的苏凌也瞪大了眼。

        江姜顶着一屋的眼神，擦了把不存在的汗。

        待到了院中，江姜不是借口要散步，就是借口要喝水。

        原本还陪在一旁的徐姑姑恍然，想起之前江姜说这是江家的传家宝，她迟疑一瞬，拉起蹲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江姜的苏凌回到了屋里。

        江姜余光瞥见，松了一口气，虽然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忽然离开，但少了两个人，压力顿时大减。

        裴淮也并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只静静瞧着江姜。

        江姜在院中走得一身汗，她叹了口气，认命地走了过去。

        既然早晚都是一刀，倒不如痛快点。

        “你现在会什么，做给我瞧瞧。”江姜把魔方递回去，速度快得像是拿着烫手的山芋。

        裴淮接过，垂眸转动着掌中的魔方，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好看的阴影。

        不过片刻，裴淮便转好了两面同色。

        如同那日江姜那般，颜色、步骤，分毫不差。

        江姜顿感惊奇，坐到他身边，好奇道：“你是都背下来了吗？”

        裴淮没有回答，只将魔方又递了回来。

        江姜垂眸扫了一眼，她现在好像有点知道该怎么和他对话了。

        她嘿嘿一笑，“你得回答我的问题，我才能教你。”

        若是你不回答，那她正好不用教，完美！

        两人又陷入熟悉的沉默中，江姜撑着脑袋，眼中带笑。

        江姜：少年，姐姐我最近有的是时间，最好能拖到晌午，说不定还能蹭个饭。

        就在江姜快要睡着之时，依旧是裴淮先开了口，“见过。”

        江姜撑着脑袋的手一歪，迷蒙想：见过什么？

        待回过神，才明白，裴淮说的是魔方。

        “你见过我转一次，所以记住了？”还复原得如此一致？江姜不懂，但大为震撼，瞌睡顿消。

        果然是天才病症啊。

        裴淮沉默片刻，点点头，他似乎也终于明白，若是没有回应，他便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拿着魔方的手又往前伸了伸，江姜下意识接过，又顺手放在了一旁。

        裴淮的眼神于是也跟着魔方从江姜的指尖，转到了石桌上。

        江姜的视线也跟着转了过去，此时她也不好再找借口拖延，便只得拿起魔方，无奈道：“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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