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江姜想起刚到上江之时，她主要是为九州商会提供一些机巧玩意儿的灵感，等年岁大一些，她便在家里呆不住了，开始跟着商队四处游走，但商队里都是些男子，江姜作为女子始终不方便，便取了个司羽的名字，扮作男装。

        所以，裴淮神交已久的人是自己？！

        江姜握着火把的手晃了晃，火光顿时摇曳，裴淮渐渐走得慢了一些，脚步愈发稳当。

        “你说的是上江的司羽？她很厉害吗？”江姜蹙眉，她好像并没做什么能让裴淮说出神交已久的事儿。

        裴淮问道：“上次你说的那个被关进大理寺的朋友，也是九州商会的，你不知道吗？”

        似是说起了什么令他愉悦的事情，裴淮唇角淡淡勾起，“先有青霉素可愈肺痨，再有水泥修整官道，每一样都是利国利民的壮举。”

        裴淮每说一句，江姜的唇角就翘一分，到得最后，笑意再掩不住，轻笑出声。

        裴淮问道：“江姑娘可是认识？”

        江姜轻咳一声，语带笑意，“算是认识。”

        她不过是仗着有现代的化学知识，再加上紫瞳，才能够做出这些，大多数时候是兴之所至，路上所来的灵感，或者是正好碰到了能做的材料。

        她不插手商会的生意，是以成就感最强的莫过于做出来的那一刻，她是能猜到这些东西对世人的影响，但从未直接感受过，现下被人当面夸奖，往常游离于外的不真实感在这一刻落到实处。

        她余光扫过裴淮勾起的嘴角，暗道自己要不要承认，但细想想还是不打算开口，且不说自己忽然开口他信不信，只说裴淮如此推崇‘司羽’，她想来想去，还是不要破坏他心目中对于司羽的的大师形象了。

        林间的路虽然崎岖，但总有尽头，前方的路途逐渐变得熟悉，带路的侍卫先行一步，见两人走得缓慢，便停在前方等候。

        月色下，有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还有着交错的马蹄声以及人声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快点，分成三队，务必找到姑娘。”顾承沉声吩咐。

        是顾叔的声音，江姜忙抬起头，前方道路上渐渐地有来人的轮廓显现，她忙唤道：“顾叔，我在这儿。”

        疾行的队伍闻声忽停，顾承见江姜正笑着朝自己挥手，忙下马跑过去。

        见来人似是与江姜认识，裴淮脚步微顿，躬身将江姜稳稳放下来，接过她手里的火把，扶着她站在一旁。

        “姑娘，你没事儿吧？”顾承焦急地看向江姜，见她跛着脚站在原地，似是腿脚受了伤，正想道谢从旁边人的手里接过江姜，抬眼见是裴淮，不知想到什么，他伸出去的手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旁侧里却忽然伸出一双男子的手，扶住了江姜的胳膊，随即将她横抱而起。

        江姜一惊，待回神看清眼前的面容，眉眼一缓，笑道：“你怎么来了？”

        “再不来，你怕不是就要丢在这林子里了。”吴行舟唇角的弧度一如往常，但江姜与他好歹从小相识，知晓他此刻是生气了。

        自知理亏，江姜小声嘀咕反驳：“哪有这么笨。”

        吴行舟看向对面长身玉立拿着火把的男子，问道：“这位可是裴大人？”

        裴淮手里一空，但见江姜并未拒绝，便明白两人是认识的，清淡的目光扫过乖巧窝在男子怀里的江姜时微微一顿，旋即移开，他看向吴行舟淡淡应了一声，“嗯。”

        吴行舟笑笑，眼底却没有什么情绪，“多谢裴大人的照顾，小姜今日不便，改日再登门道谢。”

        裴淮颔首，没再说什么。

        江姜此时倒是笑开了，她自觉与幼时好友拉近了关系，心底正雀跃，便朝裴淮道：“裴淮，那我先走啦，过两日再去找你。”

        吴行舟不知为何，忽然加快了步伐，是以江姜并未看清裴淮的神色，她忙扶着吴行舟的肩膀，“慢点儿，不用着急。”

        吴行舟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山里风大，我怕冷。”

        “那你不多穿点再来……”江姜下意识回嘴，待触及到吴行舟的目光，她识趣地住了口，总归是自己乱跑，先让他几天。

        马车来得快，离开得也快，不过片刻，夜里便再瞧不出半分影子。

        裴淮静静站在原地，火光下身影欣长。

        一旁的侍卫见裴大人半晌没有动静，斟酌片刻，上前问道：“裴大人，可是要等温大人？”

        “先回去吧。”裴淮回神，忽略心底莫名的情绪，转身骑上大理寺藏在林间的马匹。

        客栈里。

        江姜白日里走了许多路，再加上脚受了伤，大夫上过药之后，便睡下了。

        明月当空，夜幕高悬，四下蔓延的黑色，像是要将那唯一的光亮一并拽入黑暗之中。

        吴行舟负手站在窗前，窗外的夜色染上他的眉眼，多了几分凉意，悬着白玉的折扇被他随手握着，玉穗垂下，在空中微微晃动。

        顾承掩上门扉，躬身道：“主子。”

        吴行舟没有回头，“你是想问我为何不让他们接触？”

        顾承抬头看了眼吴行舟的神色，开口道：“主子，我们原定的计划便是让姑娘借助比选会在工部亮相，有了琉璃加持，工部必然会注意到姑娘，届时再放出姑娘是司羽的消息，工部爱惜人才，必定会对姑娘多加青睐，等姑娘有了进入工部的机会，我们才能推进下一步计划。”

        裴淮与姑娘是旧识，这是他们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这层关系，他们才打算让姑娘进入工部，为了让姑娘和裴淮多接触，之前他还特意去了大牢一趟，但是今晚主子的行为，他有些瞧不明白了。

        “换一个人。”吴行舟看向远处月色下若隐若现的屋檐，淡声开口。

        顾承一惊，“主子是想换一个人替代姑娘，可是现下时间紧迫，能在短时间内进入工部的人，就只有姑娘一个。”

        当初他们也曾想徐徐图之，毕竟江姜不是他们的人，贸然拉她入局会有很大风险，但眼下形势由不得他们花费这许多时间，江姜是唯一的选择。

        “主子，还请以大局为重。”顾承沉声开口，“家主还在等着京都的消息。”

        吴行舟缓缓地闭上眼，片刻后，再睁眼他似是终于从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出来，“不会有下一次。”

        他像是说给身后的顾承听，又像是在说给心底挣扎的自己听。

        ……

        江姜的伤势不重，休息了两日便好得差不多了，在比选会的前一日，窑炉的工匠终于送来了江姜要的东西。

        江姜查看了一番，见东西的效果是超乎想象的好，便将它拿给顾叔，顺便告知他使用方法。

        顾叔却直言他不会用，让她去。

        江姜见吴行舟也不反对，想了想，也便接受了，皇帝都不急，她这个太监……宫女也就不矫情了，总归是当个解说员，成与不成，她都尽力了。

        比选会定在了京都的望春园，此处属于六部的产业，多用来举办一些宴会，场地颇大，用来举办此次的比选会很是合适。

        比选会那一天，江姜早早地便被吴行舟叫起了床，江姜睁着惺忪的眼，暼过窗外漆黑的天幕，哀嚎一声，又窝回了被窝。

        吴行舟冷笑一声，拿起一旁准备好的铜锣，有一搭没一搭地敲了起来，节奏不快，但是声音绝对有穿透力。

        江姜不胜其烦，睡意再没了半分，她坐起身，怨恼地看着吴行舟，“鸡还没打鸣吧，比选会还早着呢。”

        顾承端着早饭走进来，闻言笑道：“姑娘，还是快起吧，还得去排队。”

        江姜看了眼守在房中的两人，最终认命的点了点头，“出去，我要换衣服。”

        望春园外，队伍似是长龙，远远地瞧不见尽头。

        江姜踮脚看了两眼，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后脑勺，她叹了口气，这些人昨晚是就在此处安营扎寨等着排队的吧，她算是能理解室友支着帐篷等着买手办是多么有远见的决定了。

        因为人数太多，比选会规定一家商户最多只能进两人。

        江姜又有些困了，她打了个哈欠，懒声道：“朝廷都没有事先筛选过吗？”

        这么多人，瞧着像是大兴朝小半的商户都来了，朝廷难道不应该设置一个门槛，先看‘简历’再面试吗？

        “此次比选是选东西，不是选商户。”今日裴淮穿着一身绯红色官服，面如冠玉，眉眼似画。

        裴淮见江姜面色困顿，他默了默，主动开口问道：“可是没睡好？”

        见是裴淮，江姜顿时清醒了，扬唇笑道：“排队嘛，就得起得早一点。朝廷真的没有设置一个门槛？”

        就这么将全部报名的人放了进来？

        原本是有的，只是今年户部被工部下了面子，便撤销了门槛，除了特别离谱的，只要符合名录上的材料，几乎来者不拒。裴淮看着这门外的一条长龙，眸光微动，并未直言工部与户部的矛盾，只摇了摇头，“今年几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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