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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李严


  时间匆匆而逝。

  一转眼的工夫,到了崇康十二年,二月初八。

  今日,是天下考生初入贡院之日。

  天公似不作美,又起了蒙蒙春雨。

  大乾科举制,大体承于前朝,却又在不断改进中。

  国朝三年一大比,各省三千余生员中取举子百数。

  又由各省应赶举人,加上往科不试的前辈,共三千举人中,再取三百人为一科进士。

  京城贡院在国子监东,礼部衙门西,承德坊内。

  墙垣高耸,环境阴森,只外层围墙便有三重:“外棘墙、内棘墙,及砖墙,内又有公堂、衙署,高大森严,倒是考生考棚,十分简陋……”

  贡院大门为三间高大门楼:

  大门、二门和龙门,俗称三龙门。

  又有鲤鱼跃龙门之意。

  三龙门前,又有青云桥。

  考生们自青云桥上入龙门,寓意平步青云。

  “咚!”

  “咚咚!!”

  门外等待的士子们忽闻青云桥对岸响起了三声炮响。

  整个承德坊内三千生员,在这一刻全都安静了下来。

  士子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此行必要一举成名天下知,鲤鱼跃龙门!

  “吱……呀!”

  大门、二门、龙门三座龙门同时打开,发出一阵刺耳沉闷的摩擦声。

  却愈发撩动众生员的心,许多生员,甚至已经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了。

  又见一队队兵丁自龙门而出,分列三座龙门两侧,有兵卒开始呼喝规整队型。

  报考生员人人皆有一份“贡院坐号便览”,与后世准考证异曲同工。

  队伍便以座号为序。

  待三千生员排成三组长队,贡院明远楼上响起一通鼓声。

  衙役军士便开始依照贡院坐号唱名,生员入内,再过搜检。

  搜检时,考生开襟解裤,从中鱼贯而入。

  以二兵卒搜检一人,细查每人的衣服器具。

  这个时候,大概是生员们最难熬,也是一辈子中最不愿提起的晦涩回忆之一。

  阁内,赵昕与众大臣尽皆静待,此时的赵昕依然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十分无趣,既然已经交给李维之,他自然不愿多管。

  正当无趣时,贡院内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和喧哗声,随即又响起监临官的咆哮驱逐声。

  赵昕颇为感兴趣,起身朝外走去,瞧见了终生难忘的画面。

  只见两个士卒按住一个赤果大叫的考生,竟从他后庭处,拉着一根线,用力一拽,竟拽出了一卷小册子……

  赵昕见状,内心不由大赞,前有后庭藏毒,现有后庭藏小抄,妙哉……

  古人智慧不可小觑矣。

  据赵昕所知,入贡院后的搜检,要比前世的安检不知严格多少倍。

  除却惯例的搜检书箱、衣服、鞋袜等,连备好的饭食,都要切开细细查验。

  更有甚者,监临官还会随机抽取士子,命其脱光了让兵卒从里到外查看,百般作践。

  不少考生平日里高谈阔论,经史子集烂熟于心,文章火候亦是十足,本该板上钉钉的中试,可经过这一关后,羞耻愤懑于心,往往发挥失常,名落孙山。

  幸亏赵昕出身高贵,若不然只能寒窗苦读,挣他个锦绣前程,不过赵昕自己晓得,若自己参加科举,估计一场考试都过不了,生活艰辛矣。

  感叹一声,赵昕复又坐回阁内,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对着李维之说道:“李阁老可曾安排好,科场公正,重之又重,可别出什么差错。”

  自古以来,科举舞弊层出不穷。

  其中最为便捷的就是身藏夹带答案或文章。

  有的考生伪造堂印,传递标准答案,也有的利用文房四宝夹藏抄录有关的文章,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或是将经文藏在衣服鞋袜里,或索性密写在衣物、身体上,其他各式随身物品,包括文具、食品、蜡烛等都曾被用作夹带。

  这便是小抄,除此之外,请人代考亦是常事。

  大乾朝对舞弊者处罚甚重。

  一是枷号。凡临场枪手、冒籍、顶替、夹带、抄袭、传递、不坐本号者立即由监考官吏带上枷锁在考棚外示众。

  二是斥革。生员即秀才,是须经童子试考取的功名,一旦违犯考场纪律,生员称号立即被革除。

  三是刑责。舞弊情节严重者,要动用刑罚。对冒名顶替、重金雇请、舞弊情节恶劣者,往往被发配充军。

谷</span>  所谓富贵险中求,即使刑罚严苛,也还是有不少人冒险。

  赵昕虽是不管事,但还是得提醒一句。

  李维之闻言拱手道:“殿下放心,吾等早已安排兵甲点检。”

  赵昕轻轻颌首,这点检之人经验丰富,若是不然,之前那个学员藏的那么深都能查的出来?

  少顷,外面又传出喧闹之声,赵昕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非就是又抓到个带了小抄的学子。

  前车之鉴,赵昕还是颇为感兴趣,也想瞧瞧还有什么奇葩的作弊手段,于是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众官员见李维之神色如常,毫无动作,便也安下心来做事,他们可不像赵昕那么闲,许多事都得安排好来。

  待赵昕出屋,远远瞧见不远处,一名学子被两名兵丁压着离开,从脸上的淤痕可以看出,他是吃了些苦头。

  赵昕呢,也不愿管这些事,这里瞧不见热闹,便去别的地方瞧瞧。

  被压着的学士忽地瞥见身穿冕服的赵昕,顿时眼神一亮,大声喊道:“太子殿下,学生冤枉,还请殿下明鉴。”

  “太子殿下……”

  太子监考,天下皆知,在贡院之中,身着冕服,不是太子,还能是谁。

  本欲离去的赵昕见学子声嘶力竭的模样,想着反正无事可干,便听听前因后果打发打发时间,于是赵昕上前走去。

  兵丁见赵昕走了过来,立即跪在地上,恭敬道:“参见太子殿下。”

  赵昕摆了摆手,旋即问道:“此人犯了何事。”

  兵丁恭敬回道:“太子殿下,此人没有票据,按规定,不得入内。”

  赵昕闻言轻轻颌首,大乾朝科举,但凡应试之人,都会收到一张票据,上面会写有考生的外貌特征。

  考官会根据票据对验,方可放人入场,如果没有这张票据,或是与票据所述不符,考官是不会放他进去。

  明白前因后果的赵昕便对着学子询问道:“兵丁所言非虚?”

  学子无奈地点了点头,他没票据,这是实话,亦不可反驳,旋即又马上解释道:“学生糊涂,丢失了票据,若要补办,需得回扬州,可来回数月之功,怎能赶上会试,如今得见太子殿下,还请殿下通融一二,学生感激不尽。”

  说着便痛哭流涕地以头触地,给赵昕磕了一个大大的响头。

  瞧这个学子穷酸的打扮,便知道他是个寒门学子,就凭着科举光宗耀祖,这也是他的唯一出路。

  可赵昕不为所动,皱眉道:“规矩便是规矩,若是仅凭你一句话,本宫便改了规矩,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学子闻言脸色煞白,仿佛失了神似得。

  赵昕见状说道:“即便允了你,你也不一定会登科及士,不若回去再苦读三年。”

  学子苦笑一声,道:“十年寒窗,一朝便否,殿下身份尊贵,又怎知学生的苦楚。”

  赵昕闻言也不恼,饶有兴趣地说道:“本宫照章办事,有何不可,还是说本宫故意刁难于你?”

  学子闻言语气一顿,迟迟说不出话来。

  赵昕见状轻笑一声,这学子还不错,知道自己犯错,既不反驳,也不狡辩。

  十年寒窗,学子之艰,远超想象,赵昕思虑片刻,道:“此事也不是没得办法,就看你人缘如何。”

  学子顿时回过神来,脸上希冀之色愈起,道:“还请殿下直言相告。”

  赵昕说道:“你自己去寻十个参考学子为你担保,若是你身份不符,为你担保之人也要受罚,革除自身功名,永不能参加科举。”

  学子闻言露出为难之色,随后又坚定道:“殿下此言可当真。”

  赵昕义正严辞地回道:“本宫乃是太子……”

  学子闻言躬身敬道:“学生李严,谢太子恩典。”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没多大关系,赵昕抬抬手的事,也没什么大问题。

  没多久,李严果真带了十名参考的考生来阁内求见赵昕。

  阁内,听闻此事的官员眉头紧皱,一官员起身说道:“殿下,此事于礼不合,还望殿下三思。”

  李严听到官员反对,心情亦是紧张,不过却没出言相对。

  此时的赵昕倒是颇为感兴趣,因为之前这李严可是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哪里有如今镇定的模样。

  赵昕不欲深究,反而偏头对李维之说道:“李阁老以为如何?”

  李维之回道:“皆由殿下做主。”

  话罢便不再多言,此时的他却对赵昕提出的担保与连坐制度感兴趣,正思考着施行的可能性。

  见李维之似是考虑着什么,赵昕也不在意,便说道:“想不到你人缘尚可,这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寻了十个担保之人,殊为不错。”

  若不是相熟之人,怎么会搭上自己担保。

  李严拱手道:“禀殿下,学生来京一月有余,亦结交不少好友。”

  赵昕随意拿着本杂记看了起来,道:“既如此,便去应试吧。”

  李严闻言面色大喜,作一大揖,恭声道:“学生谢过太子殿下……”

  赵昕摆了摆手,李严便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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