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停药

“回去上班吗？”叶渡走在她的身边，脚下的土豆寸步不离贴着赵庭柯的裤腿，眼睛警惕的看着时不时靠过来的叶渡，“保管研究院，那以后能查的资料是不是更多了。”

        赵庭柯牵着绳，带着口罩跟叶渡在小区里晃，她已经很久没有溜达在这块地上，土豆今天下楼的时候也很积极，自己就把脖子往牵绳里套，“对，但归期未定，也许两个月，三个月，半年。”

        叶渡走的很慢，“其实我希望你在博物馆上班，否则阿姨总是想着把你弄到其他城市去。”

        赵庭柯笑着看他，“你不会追过去吗？”

        “会，”叶渡看了看腿，“但可能追的慢点，你要等我才行。”

        赵庭伸出手张开纤细的手掌，笑容堆上脸颊，“两个人走的更稳点。”

        自从在白丁赵庭柯告白的那天以后，叶渡对她一直是温柔体贴，但从来没有过超越安全距离的姿态行为，发乎情止乎礼，她能明显感觉到叶渡对她的在意，叶渡太过于敏感含蓄，她的一举一动好像都会在叶渡的眼里被放大。

        比如昨天，张芸一个多月没去店里，这几天正在盘货忙的恨不得睡在店里，家里的大厨没了，但不妨碍叶渡会做饭，昨天叶渡早上问她中饭吃什么，她回，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叶渡回了，“”

        叶渡做了白灼生菜，麻婆豆腐，清蒸鲈鱼，还有一盘小炒鸡。

        叶渡的手艺了得，几个小菜放在盘子里做的精致好看，旁边还加上了观赏性点缀。

        这一多月赵庭柯的体重又下降了不少，但看着叶渡的菜她好像有信心能成一个胖子。

        吃完饭叶渡到书房处理工作，赵庭柯陪着他一起在书房的沙发上看书，杂罪志在白丁就已经翻完了，但赵庭柯这会儿不想翻新书，就从书架上又拿了杂罪志，又带了一本空白的草稿纸和钢笔。

        她有个习惯做笔记，特别是看到自己很有感触的环节，会不自觉地在白条上记录自己的体会，然后把白条做成书签安插在书里。

        大学里看过的百年孤独，闲闲散散翻开，里面大概会有二十个白条，在后来每一个阅读的时候，打开之前写过的心得都是一个新的阅读体验。

        现在在沙发上看书也是一样，叶渡带着眼镜在书上查阅资料，他的脸颊瘦削，下颌线清厉，戴上框架眼镜有不值年岁的少年感，但最近忙着之前积累下的工作，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又找了回来。

        赵庭柯翻着书，看到一页想记录在纸条上划字的时候只出来了凹进去的印子，她划了几下还是没动静，钢笔没墨了，正打算抬头问的时候，叶渡已经起身了。

        “没墨了？”叶渡拿着桌子上的墨水瓶过来，手指轻快的把钢笔接了过来又往里面吸了水，动作间行云流水，略微抖动又横过钢笔很自然的递给了赵庭柯。

        那次以后赵庭柯就发现，叶渡对她表现出来的一切都非常的敏锐。

        比如麻婆豆腐，每两顿必定会如约而至的出现在桌子上。

        比如牛奶，叶渡自己家的牛奶是进口的，含乳糖，赵庭柯喝过一次以后就没有在喝，后来两个人逛超市，叶渡往购物车里放的就是不含乳糖的品牌。

        他总是在观察，小心翼翼的伸出触角去感知她，但又克制着不往前走。

        他怕吓到她。

        赵庭柯看懂他的眼神。

        所以，她先走一步。

        赵庭柯伸出手张开，举到前方笑盈盈的看着叶渡，叶渡眸色微动，土豆一下子站了起来，把爪子放到了赵庭柯的手上，咧着嘴开心的冲她笑，尾巴在身后慢慢的摇。

        叶渡，“”

        赵庭柯笑出了声，转过身用牵绳的那只手把叶渡另一侧手拉了过来，搭在了土豆的爪子上。

        两人一只站立的狗，围成了个圈，土豆对叶渡还有敌意，不乐意叶渡的手在自己的爪子上，又抽了出来重新的搭上去，变成了赵庭柯的手在下，叶渡在中间，土豆在上。

        叶渡的手微微蜷缩，嘴角扬起一个清晰的笑容，“其实土豆也不错，”然后手一翻跟赵庭柯十指相扣，两个人望向彼此，眼里是一样的笑意。

        所有的生活都用一种缓缓爬行的速度在回归正常，张芸又开始了两点一线的工作，赵庭柯跟她说了自己的以后还是想回博物馆工作的打算，张芸没有强求，新店的计划也被暂时搁浅。

        江曼因为前一个多月的休假现在正忙碌的训练和排演，她已经错过了几次的演出，回了团里就被领导在办公室批评了一个下午。

        所有人的休假都是提前安排，只有她说休就休，她在团里本来就担任两个队伍的主演，因为她的休假导致演出排班，横七竖八的捣鼓了很久才勉强跟上了计划。

        赵庭柯成为了最清闲的人，唐哲在几天后给她说预约了李医生的时间，让她过去。

        赵庭柯按时的到了问诊室，李医生的手里拿着笔跟测试签，看见她就站起来迎接了一下，“最近状态不错？”李医生笑着说。

        赵庭柯坐在沙发上思索片刻，“我觉得还可以，这次来医院的时候好像不焦虑了。”

        她不是个迟钝的人，对自己的变化也有掌控，以前每次来不管来之前的心情如何，只要靠近医院的那一瞬间心里就会爬上一层焦虑和恐慌，真实存在也避无可避，但这次没有。

        “是因为有人陪你一起来的？”刚才进门的时候，李医生看见了在外面注视赵庭柯走进来的叶渡，他随手关了上门等在外面。

        赵庭柯笑了笑，“也许吧，李医生我的药可以停吗？”

        李医生按了按笔，“这好像是你第一次跟我提出来停药的想法。”

        赵庭柯点头，“我想试一下。”

        “庭柯，最近你有去打听别人的事儿吗？”李医生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一个多月前在病房看到她的时候，赵庭柯还是一副病若游丝在街上晕倒，被人送来了医院。

        她跟唐哲说过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以防出现自残的行为，但后来唐哲告诉她，赵庭柯恢复的很好，她没有选择直接面对，而是用一种间断性逃避来换取外面世界对她的干扰。

        赵庭柯很乖，她明白自己没有直接去迎接所有信息的心理，就用了一种减少干扰的方式，去保护自己，等待事件的降温。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新闻的事儿已经降温，媒体上又出现新的热点新闻覆盖了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周家天才孩子事件，李医生因为赵庭柯也一直在跟踪这个事情的走向。

        “没有，”赵庭柯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生命的定义在明天，昨天的事儿不想回溯了。”

        李医生真诚的笑了起来，职业的原因需要让她保持永远稳定的情绪和话语，但赵庭柯是个太省心的病人，五年的时间她已经变回了原来的自己，亭亭而立，无忧亦无惧。

        “好，”李医生这次没有让她在做测试，“但不能全部停，舍曲林继续吃，还有艾司唑仑，

        你现在用的如何？”

        “二十多天没吃了。”

        在白丁她就有意识的停了安眠药的口服，开始的两天确实很难入眠，三四点的时候才能浅睡一小会儿，早上天际刚白她就已经转醒。

        但她在江曼走了，张芸在后几天去了其他的房间睡觉后，赵庭柯的睡眠时间开始增长，从原来凌晨三点入眠到一点多，到后来十二点就会有睡意，现在稳定的维持十二点左右的入眠时间，早上六点转醒，依旧多梦，但梦不是已经黑灰色的。

        她不会从梦里被数次惊醒后久久无法入眠，记录仪上显示她的深度睡眠时间也可以维持在一个小时。

        她想也许是山里的安静太妖孽，把她的睡眠也给重新蛊惑了回来。

        “这很好，”李医生合起笔，听到这个消息也让的笑意更多了一份，“庭柯你已经来了五年了，也许明年我们就不会再是这样的关系了。”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和手里的测试纸。

        赵庭柯也笑起来，起身拥抱了一下李医生就走了出去。

        下一个病人又拿着测试纸跟赵庭柯擦肩而过，他的脸上木讷没有温度，似乎满腹语言又闭口于心。

        赵庭柯想，当年的她走进这道门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叶渡坐在椅子上注视着问诊室的门，他的腿很长，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是一个随时准备站起来的姿态，看到她出来立刻起了身。

        “还顺利吗？”他很自然拉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面有些温热，像极了他的人。

        “顺利。”

        “中午想吃什么。”

        “馄饨吧。”

        “去买肉和馄饨皮。”

        “再买点水果吧，嗯，哈密瓜。”

        “好。”

        赵庭柯靠着叶渡的身体，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被叶渡握在手里，紧紧相合。

        已经到了冬天，叶渡穿着黑色呢绒风衣和白色的套头，脖子上围了一条围脖裹了两层，散散的垂在前面，儒雅谦和。

        赵庭柯穿的更多，米白色加绒卫衣外面还穿了件中性款羽绒服，下面一条水洗色牛仔和雪地靴，看着像是从漫天飘雪的北方刚下飞机的样子。

        一黑一白，端立并肩。

        流光一瞬，华表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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