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苦到头了

王嬷嬷带着两个嬷嬷进来，她们看起来上了些年纪，其中一位比王嬷嬷的岁数还大些，看着已近花甲岁月。

身上穿着也柔软舒适，看起来不像嬷嬷，倒像是个幸福家庭里颐养天年的长辈。

柳衣想象中的审视并没有出现，两个嬷嬷的眼神都相当的柔和，带着些意料之中的殷切，

也许是王嬷嬷提前说了些情况。

柳衣想着，不过还是将局促的心情收敛了一些，

她招呼珠儿泡茶，用的倒是老夫人赏赐的好茶。

难得这院子里有外人进来，柳衣平日里也不怎么懂得品茶，倒不如正好拿出来请客试试。

“姑娘…你便是，柳衣柳姑娘？”

几人落座，王嬷嬷跟珠儿倒是站在一边，也许不知道其中缘由，只是碍于主客关系。

面对那位年纪大些的嬷嬷张口问话，柳衣眨了眨眼，竟然真有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她点点头，

“是的，我就是柳衣。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玩的找的人，我……”

嬷嬷笑着摆了摆手。

“原本也许只有一二分可能，现在一见你，我倒是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老嬷嬷笑的欣慰，眼底却划过一丝怜惜。

“姑娘你这模样，和我们夫人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其他东西也许可能更改，但这容貌，却是做不得假的。”

老嬷嬷看着柳衣从怀里摸出那只玉蝉，摆到了桌面上。

玉蝉的色泽还是显得一般，哪怕被贴身带着温养了许多年也是如此。

但年轻些的嬷嬷显然激动了一下。

她看了眼老嬷嬷，脸上也是漏出欣慰的笑。

“这只玉蝉，我们夫人身上也有一只的。”

老嬷嬷也是点了点头，她站起来，规规矩矩的给柳衣行了个礼。

“老奴来晚了，让小姐自小受了太多苦啊。”

老嬷嬷站过来，两腿一弯几乎就要跪下。

给柳衣吓得够呛。

赶紧伸手来扶。

“使不得，使不得，嬷嬷，不可，别这样。”

珠儿也上来帮忙，毕竟柳衣身上还有身孕，也是怕出了什么问题。

直到好一番安慰，柳衣坐在椅子上，听着老嬷嬷一点一点的将事情慢慢解释清楚。

“当年夫人带着小姐外出，身边只带了阿柒一个丫头跟着，原本只是出门转转，却没想到遭了贼人，那群伙贼图钱害命，冲着夫人过来，小姐又刚出生没多久，夫人怕逃亡过程里您受伤，为了跟那群贼人周旋，忍痛找了个破庙缝隙将小姐您藏了进去，等到坚持到府上护卫来，夫人再去缝隙找您的时候，就已经……没了踪影！”

老嬷嬷讲的双眼泛起泪花，显然是为当年的错漏心痛不已。

正是那样一次意外，才让夫人和小姐相隔不相识了这么多年。

“正是那次的意外回去，夫人就大病一场，足足病了三个月才吊回一条命来，直到今日，夫人也一直惦记着小姐您，今日本想亲自过来的……但，碍于身份，实在有些不便，便让我和沈嬷嬷二人先来，小姐您，千万不要生夫人的气啊。”

这位年轻些的嬷嬷，估计就是当时跟在那位夫人身边，叫阿柒的丫鬟。

她的神色激动中带着紧张，一副生怕柳衣生气的忧虑。

实在是人家好好千金小姐的命格，却在这萧府里吃了这样大的苦楚。

阿柒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柳衣微微凸起的肚子，眼底又开始悲痛起来。

小姐，她们本来金枝玉叶娇养起来的小姐，却在这后院里成了个生子的工具……

察觉到阿柒的目光，沈嬷嬷警告的瞪了阿柒一眼，

也许是来之前便已经打听清楚了柳衣的状况，夫人又特意嘱咐过，不得多加什么压力出来。

也许是夫人同那位老太太的私下谈话中提到了什么，只不过，中间似乎还有没能解决的部分，而今天也只是派她们来确认确认。

如今凭借着这张和夫人年轻时候八分相似的容貌和玉蝉，沈嬷嬷已经能够确信这就是她家夫人早年丢失的那位小姐，

心里激动，却又安抚似的拍拍柳衣的手背。

“小姐，您受苦了，以后就好了，我们…我们夫人一定不会让小姐继续苦下去了。”

时辰不早，两个嬷嬷又是拉着柳衣在院内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几乎是想要将她这些年的遭遇都给打听清楚，

直到知道了个大概，阿柒就已经暗自抹泪，面露不忍了。

最后竟然还是柳衣主动安慰。

“两位嬷嬷不必如此难过……我，我好歹也顺利长大到了今日，能活下来，之后还有幸能见，见自己亲生父母一眼，柳衣已经很满足了。”

这是柳衣的心里话，

在没有了柳青这层关系羁绊以后，柳衣除了新认识的丫鬟珠儿，本来以为已经再不会有新的挂念，

谁知道天无绝人之路，一转眼，竟然将自己的亲生父母送到了面前。

柳衣也是十分感慨。

天色渐暗，柳衣在两位嬷嬷不舍的几次回头里终于送别了她们，

按照她们所说的，等两家商量好了，就会给柳衣她一个妥帖的安排。

柳衣如今还沉浸在恍恍惚惚的状态里，半天没能回过神。

直到两位嬷嬷送出府去，王嬷嬷走回了院里，看到思考着什么的柳衣，终究叹了口气，语气里竟然有一些欣慰。

“柳姑娘，你日后可是苦尽甘来了。”

柳衣回头，看着王嬷嬷，没有错过她眼底的一丝羡慕。

“嬷嬷此话怎讲？”

“你可知道那是怎样的人家。”

王嬷嬷在老夫人那里略微听了一些，也知道那是怎样一户人家。

柳衣今日已被断定，正是那家遗失了多年的女儿，之后的日子，可真是要飞黄腾达了。

“那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沈家，体量比起我们萧府也不遑多让，非要算的话，犹在我们之上呢。”

王嬷嬷缓缓吐出一口气。

“柳姑娘，你如今已差不多算是板上钉钉的沈家小姐，就是不管沈夫人打算如何安排，您的日子，也算是苦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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