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有感而发

作为萧缜的妻，这些便已经足够了。

听到老夫人的话，柳衣的手指又摩挲两下茶杯壁，

杯子的温度已经降低了，就像她刚刚蓬勃混乱的思绪。

“那沈家……对我，是什么态度呢？”

柳衣抬起脑袋，眼睛里闪过一丝期待。

她难以否认的是，事到如今她也仍然还对一丝家庭亲情感到期待，她想要得到一个想要的答案，又怕听到的内容，令人再次跌入绝境。

“嗯？”

老夫人看看柳衣，又看看王嬷嬷，语气中带着些惊讶。

“怎么，那日接触下来你竟然不知道？”她似乎还有心情开了开玩笑。

“若不是老身好言劝说，只怕沈府那位当家夫人立刻就要来将你带回去了，我只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你如今身子实在不适宜劳累走动，又说此举实在难以遮掩耳目，于你名节不好，才打消了那位夫人的心思。”

那位夫人，应当就是沈家祖母沈夫人，也就是她自己的母亲。

柳衣点了点头，她不能说老夫人没有半分的私心，

但的确她挺着个肚子回沈府，耳目杂乱的，一时间被人听去看去，也实在不像样子。

“于是我们两家便商议了，直接先宣扬出去定亲的消息，等到时候到了，再让你出现在大家面前。其间沈夫人登门联络的时候，也好叫你一同见了，以解相思之苦啊。”

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为了柳衣考虑的体贴又圆满。

就算是柳衣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法子，

这世道于女子步履艰难，哪怕有了庞大的家世背景，也要被世俗的条条框框所拘谨。

没法子的。

“既然老夫人和…和沈家已经定好了，那柳衣也别无意见。”

时局之下，如今的解决办法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柳衣低了低头，

她明白自己就算是如何想要追逐自由，也终将成为逃离不了鸟笼的飞雀了。

“很好，很好啊。”

老夫人笑的眼睛眯了起来，继而又想到什么。

“你这一胎怀的还算稳当，上上下下也没有遭受多少苦难，可见自己争气，身边丫鬟也得力，之后你名正言顺的去了五爷院子里，珠儿你也一并带过去吧。”

出乎意料的，没等柳衣自己开口，老夫人就好像是知道她的心愿一样，将珠儿划给了柳衣。

“瞧着你们感情也好，珠儿这丫头，从前在我院子里就是个伶俐的，这段时间见你们相处融洽，早就想说了，你们感情深厚，有她贴身伺候你，老身也放心一些。”

老夫人一番话，让柳衣激动起来，作势就要站起来给老夫人行礼感谢。

被老夫人一个眼神，旁边的王嬷嬷就手疾眼快的给她按下了。

“这是做什么，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虽说这路走来不容易，但老身从前就看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又本分，老天不会亏待你的，日后啊，和萧缜好好过日子，也算一种缘分啊。”

老夫人莫名的，好像脸上多了两分释然或者惆怅，令柳衣不解。

不过她并没有纠结多久，

回去的路上，珠儿的兴高采烈要让几乎整个萧府都知道，

欢脱的模样完全不像个丫头，反而像个小小姐。

她一边走，一边跳，只差没有哼曲儿。

柳衣也由着她闹腾着回去，没有多加干涉。

另一边，孟嬷嬷将柳衣走后冷却的茶盏收好，转而有些忧虑的对老夫人开口。

“夫人，五爷的性子，咱们就这么给他安排了亲事，还是趁他不在的时候，按他的脾气，恐怕回来是要不满意的。”

孟嬷嬷一番话可谓是太懂萧缜，就那副冷酷无情的模样，就算是老夫人给他安排的亲事，他不满意，也有无数种手段去解决，

那到时候可不要伤害了和沈家的颜面，也有些得不偿失了。

老夫人轻声一叹。

“总是要有人做出些牺牲的。”

老夫人的眉眼放松下来其实很柔和，带着些苍老的暮气，

不知道是不是孟嬷嬷的错觉，在上次中毒事件之后，老夫人似乎变老的更快了。

她轻声的开口，不知道说给谁听。

“我在萧家呆了快五十多年，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长成参天大树，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死去，自己的孩儿们也独当一面，我开心，愉快，却没了可以分享的人在。”

老夫人眼角泛起了点点水光。

“萧缜是我最看好的孩子，头脑，体魄，谋算，就连心性，都是最适合传承萧府的，只是家宅大院，人多了，心思就多了。”

孟嬷嬷深以为然的点头，上次的事情已经可见一斑。

现在三房隐晦的看管多的宛如牛毛，三夫人也好似老老实实的在教导儿子，只是这样的办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老夫人懂，孟嬷嬷也懂。

“我替他谋，替他算，这日子并非只过在今天或者昨天，还要有明天和后天，孟茹啊，你在我身边也有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嘛，我只是想让这偌大的萧府，可别毁在了我的手上，否则……否则，我无言脸面下去见老侯爷啊。”

孟嬷嬷取出来丝娟帕子，给老夫人擦拭眼泪，一边待着不忍心。

“夫人，您已经很厉害了，这么多年都未曾懈怠过，老侯爷在天上看了，也会心疼您的。”

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

“从前是我对不起柳衣，只是我对不起的人太多，对不起我的也很多，我并非生来就该受这样的磋磨，只是日复一日的，有人跟我说，这就是你的命，于是我也学会了，从此告诉别人，这就是你的命。”

“夫人……”

孟嬷嬷的眼里带着忧虑，老夫人年纪大了，今日这样的情绪激动更是不太好。

“我没事，我只是有感而发。我们能对不起柳衣，只是因为我们更多些筹码，那现在决定萧缜的态度，也是一样的道理。”

老夫人的眼底闪过坚定的光。

“没有谁就非要受罪，从前对不起柳衣，现在人家身上有了自己的筹码，就该轮到那个不可一世的萧五爷，知道知道，什么是尘世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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