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一意孤行

结果令莫濡儿没想到的是，金枝即便得知了这些消息，也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然后用力的看着莫濡儿。

“姐姐…土丫父母双亡，没读过书，不知道什么叫朝堂官威，也不知道什么叫皇恩浩荡，土丫只知道在快要饿死的时候，是姐姐从废墟里看见了我，拯救了我。土丫想要跟着姐姐，伺候姐姐一辈子，以报答此生恩情。”

相当质朴的想法，也同样质朴的名字。

乡下人取名大多贱而土气，莫濡儿看了金枝许久，半晌才开口，

“若是决定之后跟我，那就不要叫土丫了，难听死了，我看你吃饱了之后长得也周正端方，眉目饱满，看着倒是像贵气的，就叫金枝好了。”

莫濡儿给她新名字，同时简单解释了两句原因，本意是希望金枝能够重视自己的需求，而非如她所说的，一辈子就只想要伺候她，

却没想到，金枝得了新名字之后，更加高兴激动，眼眶里落下眼泪来，满满的，都是对莫濡儿的感激与崇敬。

“姐姐赐予金枝新名字，姐姐同意金枝跟着姐姐过日子，金枝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姐姐的。”

那时候的莫濡儿还没有现在这般，如同走到了末路一般的极端，对着年轻稚嫩的金枝，只是悠悠叹了口气，然后对对方的狂热，不置一词。

郭大夫后来知道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好事啊，你我终究有着男女大防，你以前本就是个官家小姐，有个小丫头伺候你也方便。”

莫濡儿本想先辩解什么，又或者想说她如今哪里还是什么官家小姐，不过只是个父母双亡，家族覆灭的遗落孤儿了，

她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艰难求生活下来，想让郭大夫不要再拿以前的眼光审视她，但莫濡儿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扒了一口饭，

没想到的是，

一边的金枝却把这番对话记住了个十成十，不仅从善如流的改口喊莫濡儿从‘姐姐’变成了‘小姐’，一直到后来嫁给萧缜之后又变成的‘夫人’，还端端正正的自称起奴婢，

莫濡儿纠正了两次，金枝仍旧一意孤行，动不动就说她娘亲生前教导了她说，救命之恩要涌泉相报云云，

她见实在辩驳不了，便也就作罢，随她去了。

一直到了今天，

金枝拽着濡儿夫人想要转身离去的衣袖，她们相处的时日太多，对彼此之间的了解，都是实打实的透彻。

莫濡儿的一个眼神跟语气，金枝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手上劲头很重，看着濡儿夫人的目光里，充满了渴求。

“夫人，咱们走吧。郭大夫他本事通天，一定给自己留下了后路，他不会有事的，夫人，郭大夫不是说了，要我们二人一同离去吗，跟金枝一起走吧！夫人！”

金枝猜的不错，濡儿夫人的确想要再回去确认郭大夫的情况，

他虽然常常令自己身陷囹圄却也逢凶化吉，但这次不一样，

来攻打萧府已经用上了郭大夫全部的积蓄力量，不管是江湖中还是朝堂，都压上了所有的势力积累，

而那些他打出去的牌，都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后路，现在这些后路，都一一断送，纵使他还有再高明的头脑，濡儿夫人也实在是放心不下对方的安危。

濡儿夫人纤细的手指，卡在了金枝拽住她衣袖的手腕上，她的声音坚决而笃定，充满着一意孤行。

“我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却不想你跟他任何一个陪着我送命，他本来说这个时辰差不多就会汇合，却迟迟未传递暗号消息出来，我怕他真的出事，一定要去看看才能放心……不然，不然我就算是离开了，又有什么继续活着的道理？”

濡儿夫人的手缓缓使力，将金枝拉住她的手推了下去，想了想，又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个小荷包，上面绣工精致，用料也价值不菲。

“里头有些金银，够你安稳一段时日，拿着速速离去，就算是你我之间的缘分……”

金枝不可置信的看着濡儿夫人，眼中几乎蓄满了恐慌，她摇着头，不断期望着濡儿夫人不要说下去，

“……就到此为止，从今以后，你跟我恩断义绝，再无关系！”

天不遂人愿，荷包被强硬的塞进金枝的手心，而濡儿夫人冷硬的话语也同样传递出来，落进金枝的耳朵里，心里，然后握着那个荷包，呆愣的站在原地，整个人的精气神在这瞬间遭受了绝对的打击。

濡儿夫人有些不忍，却也仍旧狠下心来，刚想要转身离去，却在这时候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大声呵斥。

“谁在那里！”

濡儿夫人反应过来，是萧府的侍卫搜查到了这里，原本郭大夫就交代过，这条密道的位置，一旦开启之后就并不保险，一定要快些离去，都怪她在这里磨蹭了太多时间，

她死命的推着金枝想要她快走，此刻她能不能去找到郭大夫已经存疑，越来越多的侍卫因为对方一句喊声已经聚集，只不过被抓住之前，濡儿夫人仍旧不死心的，想要金枝离去。

“站住！不准逃！来人，快来人，濡儿夫人在这里！”

答案当然是失败了，这个死心眼的丫头，直接冲上前，挡住了那些侍卫粗暴制服的动作，让濡儿夫人得以被认出来的空闲，她自己身上，却多了好几道新伤。

濡儿夫人冷眼看着围上来的侍卫，任由对方在自己的手上捆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绳索，她并不在乎，只是有些沉默又恍惚的看着金枝，眼神里闪烁着诘问。

她在质疑，在疑惑，为什么金枝要放弃这难得的，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十二岁的金枝，对于喂到嘴边的饭食，哪怕神志不清也下意识的咀嚼吞咽，是个十分有着存活欲望的孩子。

如今的金枝，却能在面临的深渊前坦然接受，甚至冲着她微笑。

微笑。

莫濡儿此刻也有些眼眶不适，恐怕是进了什么沙子，

她倔强的扭过头不再看金枝，她还在为对方的一意孤行而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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