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达成一致

战俘营？

        蓝尚秋心头一跳，明知她现在穿着女装，还让她去战俘营，这是故意要给她难堪，那些被俘的齐军士兵势必要对她问长问短。

        这是让她身死之前先社死啊！这宇文家两兄弟咋都这么阴险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唉，算了，都身为阶下囚了，还在意这些干嘛？反正，同为战俘，谁也别笑话谁。

        当她被带到战俘中央的时候，却无法忽视那些诧异的目光。

        那些齐兵看见她，纷纷交头接耳。

        齐兵甲：“怎么还来了个女的？”

        齐兵乙：“这是谁呀？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议论了半天，终于有人认出她来：“这，这不是我们蓝将军吗？”

        “怎么可能？这……蓝将军你为什么穿女装？”

        另一个齐兵狠捶了他一下：“你傻啊？还没看出来，蓝将军本来就是女的！”

        “啊？这女的怎么从军啊？”

        “花木兰替父从军，没听说过？”

        “俺没文化，没听说过。”

        “你说……这蓝将军也是替父从军？”

        “刚才怎么没见和我们一起，难道都成战俘了，还有等级之分？”

        “没看人家不搭理我们吗？你都要没命了，还问那么多干嘛？”

        蓝尚秋终于抬头看他们，那些齐兵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各位袍泽，是尚秋准备不足就仓促应战，连累尔等在此受罪，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

        说着，她站起来给众人鞠了一躬。

        齐兵面面相觑，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我们命都要没了，是你一个道歉就能揭过的吗？”

        “就是！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能把我们都救出去吗？”

        “我们一起打仗好几年了，怎么偏那周军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个娘们儿？莫不是他们对你……”

        “难不成是你主动说你是个女的，来讨好那周军的小白脸将领？”

        蓝尚秋独自抱膝坐下，闷头不语。

        见她这样，齐兵渐渐对她失去了兴趣。

        半晌，一个齐兵带着哭腔说：“刚才，听门口的周军说，之所以还留着我们的性命，是因为明日交战，要拿我们的头颅祭旗……”

        “真的假的？你别吓我！”

        “为什么要打仗，我再也见不到翠娘了……”一个士兵突然情绪崩溃，率先哭了出来。

        他一哭，立刻又有几人也开始抽泣。

        “俺还没成亲哩，俺娘说这样死了，就算魂魄回去，也入不了祖坟……”

        一时间，悲伤、愤怒、咒骂像病毒一样在战俘中间蔓延。

        夜色渐深，天空乌云密布，一点星光都没有。

        蓝尚秋一个人绻在角落里，肩上的伤折磨得她冷汗淋漓。

        这晚，周军加强了巡逻和值夜，晋阳城内远望一片漆黑，可蓝尚秋知道，有一个人，他一定没睡，双方都在暗暗蓄力，大战一触即发。

        第二日，宇文宪与兰陵王阵前相见。

        吹角号声一响，两军交战，兰陵王率先冲入敌阵，直奔宇文宪所在先锋而去。

        “宇文宪，拿命来吧！”

        兰陵王势不可挡，一剑挥来，宇文宪亦持戟与他缠斗在一起，顿时刀光剑戟，卷起无数烟尘。

        斗上几个回合，宇文宪力有不逮，兰陵王的长剑如银蛇舞动，挥洒灵活却力拔千钧，一剑斩下，刺透冰凉的铠甲。

        宇文宪冷汗直冒，嘴角却泛起一丝冰凉笑意：“北齐兰陵王，骁勇善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你英武一世，却没有认出身边小将，竟然是一名女子！”

        兰陵王气息一滞，“你说什么？”

        宇文宪趁机向后一撤，摆脱他的长剑，执戟重重劈来，被兰陵王一闪而过，继而怒上眉梢：“你将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

        宇文宪嘴角上扬，扬眉挑衅：“自然是留在周营里服侍我了。”

        兰陵王俊美的眸中燃起熊熊烈火，咬牙道：“你找死！”

        宇文宪边战边退，企图将他引入周军阵营深处。

        兰陵王冲入敌营，一路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

        齐军亦士气高涨，跟着蜂拥而来。

        幸好周军援助及时，将宇文宪团团护住，用鲜血为他堆出一条逃生的通道……

        傍晚，蓝尚秋见周兵回来了，多数垂头丧气，不似昨日嚣张跋扈，便猜到一定是兰陵王胜了，心中还来不及欣喜，就被周军士兵指引，带到宇文宪面前。

        见她脸色不卑不亢，宇文宪道：

        “我还以为，经历了昨晚，你会跪下来哭着求我。”

        蓝尚秋冷笑一声，“抱歉让大统领失望了。”

        “你是个勇敢的姑娘，可惜跟错了主子。那齐国皇帝只顾自己享乐，哪有一眼看过自己的子民？为这样的君王效力，真是可悲可叹。”

        蓝尚秋拧眉：“我从军打仗，没有一天是为了皇帝！”

        说完这句，她发现宇文宪今日说话有点气力不足的样子，探身问：“你受伤了？”

        接着，她唇边抿了一抹嘲讽：“看来，大统领战事进展不太顺利呀……”

        宇文宪淡然一笑：“多谢姑娘关心，只是比预期稍逊一筹。”

        蓝尚秋翻了个白眼，真是刀枪不入，脸皮比我还厚，简直让人不怼不快！

        “不会吧？不会吧？”

        她故作惊讶，啧啧道：“大统领箭术了得，战场上逃命的本领更是一流，连被人戳下马还能脚底生烟，有如此本事，谁又能伤得了你呢？”

        宇文宪胸口作痛，差点吐血：“好个刁钻的丫头！”

        装，叫你再装，蓝尚秋畅快地舒展眉头，一解心中郁结。

        宇文宪抬起俊雅的双眸，打量着她，细看她的眉眼，生得还是不错的，尤其得意时，娇憨跋扈，神采飞扬，若不是先入为主，绝对不会将她认成男子。

        这些年他练就一身处变不惊，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能镇定从容，抽丝剥茧，一一化解。

        世人都道他宇文宪人淡如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能让他破防的，这世间恐怕寥寥无几。

        但每日这样端着，也未免太过无趣。

        突然想起阵前与兰陵王交锋时的那些话，一时觉得，与那些动辄哭哭啼啼的深闺女子相比，身边有这么一个鲜活的人儿陪伴，若是成真，似乎倒也不错。

        想到这儿，他开口道：“你今晚，不必再和那些战俘呆在一起，我给你安排单独的营帐，再叫军医为你仔细诊治。”

        不料蓝尚秋却不领情：“不必多此一举，在战俘营，就很好。”

        “难道你愿意跟那些男人一起过夜？看你这副样子，还没嫁人吧？”

        蓝尚秋哼了一声：“早嫁过了。”

        “哦？是谁？”

        宇文宪倒是有点诧异，随即他想起：“你是指兰陵王？那他会不知道你是个女的？单相思可不算哦。”

        蓝尚秋只是淡定地说：“军营中这么多年了，与他人同住，着实不算什么。”

        刚参军的时候，还不是跟一群男人挤在一个帐篷里，那时候她什么没见过！

        “可你现在已经暴露了女儿身，今时不同往日。”

        蓝尚秋摇摇头：“但我更怕受了你的恩惠，会让我付出更大的代价。”

        宇文宪一怔，随即笑了：“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我就不绕弯子了，你也看见了，那些齐人，战场失利，明明他们也有过错，却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不管你平日对他们多好，或者以前打过多少的胜仗，到了生死关头，他们还是会怨你，怪你，这就是人性。”

        “你想活下去，这也是人性，只不过是跟从了自己的心罢了，没有背叛不背叛一说。”

        蓝尚秋冷笑道：“大统领自以为深谙人性，那有没有听说过那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

        “现在，周国内有宇文护把持朝政，外有齐国陈国等劲敌，宇文邕才如此依赖于你，等到内忧外患解除，你的处境如何，不用我多说吧？”

        宇文宪皱眉：

        “本来是我劝降你，怎么反倒是你反过来攻心起我了，我将来什么样，自己心里有数，可你的选择，就近在眼前。”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此战过后，你就随我到周国去，你不愿与兰陵王为敌，我也不让你上战场。我可以隐去你的身份，甚至，把你留在身边。”

        蓝尚秋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办不到！”

        “为何？”

        为何？蓝尚秋的眸中，仿佛卷起了千年的霜雪，写满无尽的心事，一千多个日夜的努力，她不会放弃，也没有人能够让她放弃。

        她的眼神，比四年前更加执着和坚定：“我要回齐国……除非我死……否则，我一定要回齐国！”

        宇文宪踌躇了一秒，又变回平静无波的样子。

        “既如此，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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