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逃亡

兰陵王不解她是何意，问：“何为魔术？”

        “就是戏法。”伽罗说完，自院中取一勺清水，盛入杯中，仰头举杯饮下，之后将杯盏给兰陵王一观，“王爷可看清了，这杯中一滴不剩。”

        “被你喝了，自然不剩。”

        “不，你错了，我一滴未沾。”

        她展开袖袍，里面另有玄机，原来袖中藏一小孔管道，扯出时顶部呈漏斗状，里面缝有一盛水软袋，刚才的水全在袋中。

        “你这是……？”兰陵王随即明了她的意思，但仍摇头：

        “你怎知就会是毒酒，万一赐的是白绫，或者匕首？”

        “不，一定会是毒酒。”伽罗十分肯定。

        兰陵王望着她笃定的眼神，眼中尽显迷茫：

        “伽罗，你为何会来到我身边？我又为何会遇见你？”

        “这件事，等我们从这里出去，我一定完完整整地讲给你听。”

        果然如她所料，第二日，宫里的圣旨就到了。

        传旨的太监见兰陵王身穿一件宽袖朝服，面容清俊，神色从容，便笑道：

        “王爷好兴致，独自在家，还有心思打扮自己。”

        “君子死而冠不免，礼仪不可废。”

        太监嘴角挂着一抹嘲讽，刺耳的声音响起：

        “高长恭接旨——”

        “兰陵王高长恭，南征北战，功勋卓著，今身患顽疾，朕心甚忧，故赐尔美酒一杯，聊以慰问，万勿推辞。”

        读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二人：“兰陵王，请吧。”

        “王爷身体不宜饮酒！”

        伽罗怒瞪着他：“你回去转告皇上，多谢他的‘美意’！”

        “这位是王妃吧？这可是皇上御赐的美酒，也是皇上给兰陵王的体面，请兰陵王自愿饮下，若是弄得难看，咱家也不好收场。”

        太监的话绵里藏针，他身后的一排侍卫刀兵显现，目露寒光。

        伽罗恳求道：“我要见皇上！”

        太监笑笑：“皇上岂是你可以轻易见的？”

        伽罗欲夺过那酒杯：“那我替王爷喝！”

        高长恭摇摇头：“王妃不可！”

        那太监也说：“这是皇上御赐给兰陵王的，咱家要亲眼看着王爷喝下去，谁替也不行！”

        伽罗死死盯着那碗酒，仿佛要将它看出个窟窿。

        “看来，天意如此。”

        兰陵王接过那碗酒，凄然对伽罗说：“王妃，就此别过，来世，我们再做夫妻！”

        说完，他一饮而尽，向面前的人展示空空的杯底，太监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否请你们暂时出去，本王想起还有一些话要向王妃交代。”

        “王爷请便。”太监识趣地留在外面，不多时，里面传出王妃悲痛断肠的哭喊。

        他示意众人跟他进去，只见兰陵王倒在地上，面色铁青，却有血迹自七窍渗出，近前一探鼻息，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用帕子嫌弃地擦了擦手，站起来，叹了一声：“兰陵王病得太重，已经去了，请王妃节哀。”

        伽罗悲愤说道：“王爷一生征战四方，为齐国鞠躬尽瘁，还请奏明皇上，将尸体交由妾身安葬。”

        “这咱家可做不了主，待我禀明皇上，再做定夺。”

        说完，他跨出王府大门，转身命令众人：“将大门守好，皇上下旨意之前，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是！”

        等他们都走远了，伽罗才将倒在地上的高长恭扶起。

        方才，为了伪装出兰陵王中毒身亡的假象，她不得不划伤他，将鲜血涂抹在他身上，以清灰为兰陵王染面，又在那太监靠近时，屏住了呼吸，才得以瞒天过海。

        “王爷，你怎么样？”

        高长恭看着她，“从今往后，别再叫我王爷，我已不再是北齐的兰陵王，长恭前半生为齐国而活，后半生要为你，为自己而活了。”

        他深情望着伽罗，“只是可怜吾妻，嫁与我，既无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也无亲朋祝愿，宾客满堂，没有好好当过一天的王妃。”

        伽罗笑中含泪：“伽罗不在意当不当王妃，在意的是做长恭的妻子。”

        高长恭将她揽入怀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又过半晌，一道亮光自天际划过，门外忽有打斗声传来，紧接着火把通明，喧嚣雷动。

        高长恭和伽罗心头俱是一震，紧接着大门被推开了，伽罗一看到十三，顿时眼前一亮。

        “蓝姐姐，王府门口的守卫都被我们控制住了，你和王爷快走吧！”

        “好，我们一起走！”

        他们换上邺城士兵的服装，趁着夜色，匆匆逃出了王府。

        由于守城齐兵很多都去追周国奸细去了，再加上安德王暗中帮助，他们很轻易地就出了城。

        十三道：“宇文宪的人就在前方，我与你们分开而行，引开他们的注意。”

        伽罗点点头，“谨慎为妙。”

        高长恭也同赞同，可当他们刚走没多远，还是被前方一队人马他们团团包围住。

        伽罗心唤糟了，她能想到的，宇文宪同样也能够想到！

        “未按照约定的路线逃跑，看来，你果然还是不信任我啊……”

        宇文宪立于马上，在月光的照射下，伽罗看清，他的脸上不是平日里风淡云轻的样子，而是蕴藏杀机，令人感到阵阵寒意。

        伽罗咬牙道：“你是否值得相信，心里比我更清楚！”

        宇文宪不答，俊雅的双眸微眯着，眉间仿佛凝了一层霜雪，他望着高长恭，缓缓搭上手中的弓弦。

        此刻，他不是那个温和儒雅的公子，不是伽罗的朋友，而是周国的将领，他有他的使命。

        那就是，为他宇文家的宏图霸业扫除一切可能存在的障碍。

        “宇文宪！我已经信守承诺，帮你拿到了邺城的布防图，长恭他已不再是兰陵王，他无心天下霸主，对你没有威胁！对周主亦没有威胁！”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千秋功绩都是用无数鲜血铺成的。”

        宇文宪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我虽已得到邺城布防图，可高长恭只要活着一天，不管他还是不是兰陵王，迟早对我北周是一个隐患。”

        不要……不要……

        伽罗的心在呼喊，她不能接受，她那么久的努力，到头来还是白忙一场！

        执念太深，已经深入骨髓，她想都没想便给他跪下。

        “宇文宪，我求你！”

        “你今天若是放我们过去，伽罗来日必结草衔环以报答！”

        “伽罗，不要求他！我高长恭这一生，跪天跪地，从不跪敌人！我的女人也不许跪！”

        伽罗不为所动，仿佛双腿被钉在了地上。

        任高长恭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你起来，不许跪，听到了没有？！”

        伽罗只死死盯着宇文宪，眼里尽是恳求的泪水，那已经是她现在，唯一的武器了。

        宇文宪闭上眼睛，脑海中飘过两个画面，一个是为了他的北周和四哥的千秋功业，一个是她昔日明媚慧黠，此刻却哭得梨花带雨的容颜……

        还有，他对她的，深埋心底的那种欣赏，以及，从不敢细想的微妙情感。

        如果他杀了高长恭，这个女人，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吧？毕竟，这是她的夙愿，更是她的执念。

        罢了，罢了，除却彪炳史册的功勋，这冰冷的世间，也需要一丝温情。

        他甚至，还得到了她的承诺。既然，她说结草衔环来报答，那么，他等着……

        “咻”地一声，弓箭放出，却自头顶滑过。

        “我学艺不精，此箭不中，放人！”他对身旁人下令，“退后，让出一条通道，放他们过去！”

        “大统领，这……”

        “走！在我反悔之前！”他高声吼道。

        高长恭拉起呆愣的伽罗，飞奔着向远离邺城的方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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