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由他所写,远超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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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吻轻轻。
落下来时却极动人心。
口中药苦尚在, 顷刻之间,却好似全然化成了糖与蜜。
犹记当时明月楼, 他们尚且要义结金兰, 明说暗喻,不过数月,便已是如今互说倾心。
那时越青君曾说自己要等树开花, 而此时, 这朵花当真为他而开。
他眼中神色翻涌,翻来覆去好似过了几个春秋, 似乎想垂下眼睫, 却又实在舍不得移开半刻眼睛。
只用它向宁悬明展露着心中万分欢喜。
嘴唇开合半晌, 第一句发声, 却是一连串的轻咳, 好似千言万语堵在喉咙, 齐齐在此时挤出,喉咙不堪重负。
“咳咳……咳!”
宁悬明为他倒来一杯水,越青君缓缓喝完, 缓了缓, 方才用微红的双目看着他道:“悬明方才不该吻我, 我还在病中, 若是将你也带病了该如何是好?”
宁悬明正欲说什么,却又见越青君笑开了,“不过, 我很欢喜。”
他笑着, 正因宁悬明方才的言行而开心。
后者不自觉也被他带起了心中欢悦, 面上笑意。
越青君伸手牵住他, 将人拥在怀里:“能得这一句, 便胜过万千华丽辞藻。”
“能得明月垂怜,无瑕何其有幸。”
“我自知情爱于悬明而言不过锦上之花,断不可与黎民百姓相比,只愿此生常伴身侧,圆你所愿,许你所请。”
字字句句,情真意切,皆是真心。
却让宁悬明心中忽然好似软塌一片,不觉软了声音,“怎会是锦上之花。”
“我既许了你,自然将你放在心中,与之等同,黎民是我所愿,无瑕也是,永不相负。”
越青君再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明月那能令人沦陷的魅力。
分明由他所写,却又远超他所写。
真奇妙。
越青君一共在山庄留了两日,待到越青君好转,便动身离开。
走之前,越青君特地向孟九思道别:“多谢孟郎君相救收留,改日无瑕定让人备上厚礼相送。”
孟九思并不喜欢被人打扰,正想婉拒,却又想到什么,眼眸微闪道:“厚礼就不必了,过些时日我或许要回京城一回,届时就有劳六殿下留孟某一顿饭。”
越青君笑着应下:“府上大门对孟兄敞开,孟兄来便是。”
待人走后,孟九思方才将一封信交给下人:“给崔家送去。”
越青君与宁悬明身上皆有伤病,无法骑马,孟九思十分体贴地派了一辆马车送他们,张校尉一行人护卫在侧,这一回,安安稳稳地回了府中。
吕言早知越青君平安,此时赶紧迎了上来,并且告罪:“都是奴婢不够谨慎,才害的殿下被贼人所骗,奴婢罪该万死!”
越青君虚扶了他一把:“别人算计在先,便是有错,也罪不至此。”
“你且起来,查清来龙去脉,将功折罪。”
吕言俯首称是。
他未再犹豫,便将自己这两日查到的东西交给越青君。
越青君看了一眼,便知大半属实,至于其中添油加醋铲除异己的部分,越青君也当做没看到。
他拿着这些东西,转身马不停蹄进宫向章和帝告状。
“还请父皇做主。”
他瘸着腿,伤着手,还发着热,面色苍白,唇上没有丝毫血色。
章和帝见状也是吓了一跳,当即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老六起身坐下!”
宫人们纷纷搬椅子的搬椅子,拿软垫的拿软垫。
“去请个御医来。”
说完,章和帝看着越青君送来的证据,也没问是真是假。
反而问道:“先前他害你,你还帮他说话,怎么今日却是拿着证据向朕告状了?”
在章和帝的锐利视线下,越青君面色不变,他病怏怏地歪倒在椅子里,一副病得难受,全靠一口气撑着的模样。
“先前多半是有人设计,三哥纵然有心,却未必当真动手,可如今却是三哥真心实意想要害儿臣,儿臣自然不愿再忍。”
原来他还知道太子是想害他。
章和帝还以为这儿子是真的修佛修傻了的圣人呢。
御医过来与越青君看伤诊脉。
“六殿下受的伤不轻,失血过多,气血两虚,又受了寒,不易痊愈,得好生养着,否则极易留下后遗症。”
宫中的御医总会将病情说重两分,越青君的伤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但这话落在章和帝眼里却已经足够了。
“来人,去查查太子近日是不是在东宫好好反省。”说完这句话,章和帝忽觉头有点晕,眼前一黑,整个身子歪了歪,还在被身边人眼疾手快地扶住,这才没摔着。
“父皇!”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张忠海心头一慌,差点没吓得心脏骤停。
作为身家性命全系在章和帝手中的太监,这世上没人比他们更盼望章和帝能长命百岁。
章和帝也就黑了那一下,很快又站稳,视线也恢复正常,只是方才那瞬间的不适还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当即也不站着了,就近坐了下来。
只是想到自己这是被太子气成这样,章和帝心中就更对太子多了几分厌恶。
若说从前只是看太子不顺眼,那么现在就是恨不得立马把太子赶走,多看一眼都不想。
“也别看了,让太子在东宫待着,没朕的允许,不许出院子!”
张忠海心中一惊,这都不仅是禁足了,若是再有人在太子院子外守着,这与软禁都没什么两样。
但他仍是将头低下,恭敬应是。
天子发话,底下的人跑得飞快。
跟在章和帝身边的都知道他想要废太子的心思,此时想着,或许机会就要来了。
宫人们对越青君的态度更加殷勤了几分,手边的茶一直是热的,越青君却没注意茶,而是多看了章和帝几眼,御医就在一旁,顺便小心谨慎地替章和帝诊了回脉,却是没诊出什么大问题。
章和帝虽然不似从前昏君般把身子掏空,但也难免有些富贵病,只能依靠调理,但调理这种事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病人配合。
要让章和帝几天不吃荤腥不碰女色还可以,要他长时间不吃荤腥不碰女色那就纯属做梦。
因而往往还没调理好,状态就又回去了,甚至因为报复性放纵,还会反弹。
章和帝见自己没事,心里不觉得是什么大病,也就不放在心上,太医也不愿意引火烧身,且也确实不算急病,便无人提醒,久而久之也就这样了。
“都是儿臣不好,竟不知父皇身体不适,还拿别的事来惊扰父皇,害得父皇劳心费神。”越青君适时刷了下孝顺好儿子的经验条。
章和帝不想他耽误自己给太子扣个不孝帽子的机会,当即皱眉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都怪太子行事不端,残害手足,朕是被那个逆子气成这样的!”
越青君低头轻咳:“三哥……或许也是受了小人蒙蔽……”
“你还替那个逆子说话?!”章和帝不悦道,“难道你不想讨回公道了?!”
越青君沉吟半晌方才双眼微红,一脸心疼地看向章和帝:“儿臣是父皇的儿子,三哥也是,儿臣只是不想让父皇在病中仍要为兄弟不合而伤心难过。”所以宁愿受委屈。
章和帝心中一软,此时看着越青君,竟然当真有一丝真心,拍了拍他的手背,“儿女无数,可时至今日,只有老六对朕真心啊……”
不出半日,章和帝的这番话就随着太子谋害六皇子,章和帝被气病倒这两件事传遍了前朝后宫。
太子昨日在宫外别院饮酒作乐,庆祝越青君失踪危在旦夕,结果睡了一天酒还没醒,就收到越青君回来了,并且还去章和帝面前告自己状的消息,他心中大惊,连忙赶回东宫,几乎是跟那些看守他的侍卫一起到的。双方碰面,十分尴尬。
此时太子还一脸昨夜笙歌、酒意未醒的模样。
此事被禀报到了章和帝面前,直把章和帝气得又发了次火,这下让侍卫们不必回来了,就留在东宫看守太子。
除了没有下诏书,已是明明白白的软禁了。
消息传到凤仪宫,皇后正午睡醒来,梳头宫女为她挑着白发,一不小心竟将她扯痛了。
“奴婢手笨!请娘娘责罚!”
皇后神色淡淡,面露疲倦,“起来吧。”
“娘娘往陛下面前走走,陛下看见娘娘,必然会轻饶太子。”宫人道。
皇后缓缓闭眼:“本宫直到此时才得知消息。”
从未如此明白地彰显着太子失势。
“凌霄殿里的人,都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废太子了。”
“太子殿下乃元后所出,是陛下唯一的嫡长子,陛下应当不会……不会如此绝情。”
“嫡长……嫡长又如何。”皇后轻笑一声,“在他心中,只有他自己是最尊贵的。”
章和帝不仅是嫡长子,还是先帝先后唯一的孩子,唯一的真爱结晶,若论尊贵,太子也比不得。
皇后低头看着自己多出来的几根白发,低声轻吟:“自投深宫二十年,但将青丝换白头。”
她终究没能守住姐姐用命换来的东西。
太子被软禁,眼见着就要发生巨大变动,京中皆是风声鹤唳,家家户户都小心翼翼,生怕触了哪位贵人的霉头。
倒是有太子部下为其奔走,但收效甚微,因为太子手下第一支持者此时竟选择了沉默,并未多做什么。
有人不忿,找上崔府,却是要么被打太极,要么见都没见。
就是这种仿佛随意一根稻草都能压死骆驼的关键时候,所有人都战战兢兢担心惹祸上身,却又一人先出了头,打响了太子被废第一炮。
朝阳公主酒后打死了驸马!
“父皇,女儿不是故意的,女儿只是喝醉酒认错人了,把驸马当成了寻常乐师画师!”若是平常,朝阳公主还不会这么担心害怕告罪,可在这种关头,饶是她从前再被宠得无法无天,也知道这不是小事。
章和帝对她难得的告饶并未心软,反而十分严厉。
“私德败坏,不敬夫家,朝阳,你简直太放肆了!”
“上次你打你妹妹,都是自家人,朕就不说你什么了,结果这次你更过分,竟然把驸马都打死了,你要朕怎么向驸马的家族交代?!”
朝阳公主心中也气,什么不说我,你转手就把我的食邑送给那个贱婢就不算什么了吗?!
我打死个人怎么了?!你杀的人还少吗?!
我私德败坏?那不也是跟你学的吗?梅妃可是现在还住在瑶仙宫呢!
驸马怎么了?驸马很尊贵吗?从前说这个不喜欢就换一个的人不是你吗?
像打死人这种事,朝阳公主干过的也不是这一回了,只不过这次死的是驸马而已,她也很气愤,谁让驸马要在她醉酒时凑上来,被看错打死不是他应该的吗。
皇后一心只有太子,从小对朝阳公主就不怎么上心,反而是章和帝十分疼爱这个唯一的嫡女,朝阳公主也跟他更亲近,可以说,她身上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是跟章和帝学的,不过朝阳公主更直白,而章和帝更虚伪罢了。
朝阳公主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章和帝就是什么好人了吗。
“好、好!既然父皇要给驸马家族一个交代,那就把女儿的命拿去赔给他们吧!”说罢,朝阳公主转身一冲,撞在了柱子上。
周围人纷纷上前拦住,“公主!”
“哎呦!公主诶!”
“放开本宫!”朝阳公主拼命挣扎。
见人没真出事,章和帝惊吓之余更加恼怒,“不仅不知悔改,还威胁朕,朕看你是要反了天了!”
“来人,把公主送回公主府,没朕的命令不许出来。”
越青君在府中一边养病,一边盯着人将宁悬明的东西搬来主院。
既是宁悬明的东西,他此时也在现场。
宁悬明似笑非笑看他:“到底是觉得我的院子不够大,担心我不便,还是殿下别有用心?”
回来后,越青君就以两人都要养伤为由,将他留在主院,说是方便人照顾,也方便他们说话聊天。
但如今越青君风寒已好,脚上手臂上的伤也越来越好,宁悬明更是寻常看不出他受了伤,越青君也不放人。
直到宁悬明说自己要处理积攒下来的公务,越青君才说将他的东西都搬过来,宁悬明才知他心思,不,或许是一直知道,只是从前并未去想罢了。
越青君微微一笑,“是,是我心怀不轨,总想离悬明近些,醒来是你,睡时也是你。”
他这么直白,宁悬明反倒是无话可说了,正当他想再开口时,就听有人来报:“殿下,门外有一位年轻郎君来投,他说他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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