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放寒假之后,  路炎鸣在裴清家待了十来天。

        江大放假时间比较早，但现在也快到春节了。

        裴清不会回家,  关于路炎鸣什么时候回家,  路炎鸣从未提过，裴清也没有过问。

        裴清很难和一个人长时间地生活在一起，小时候在裴家的经历让他一直信奉独自生活。

        但和路炎鸣一起生活,  好像也不错。

        明明路炎鸣比他小几个月,  但好像才是比较包容他那个人，裴清自认为不好相处,  在405寝室那些日子,  不那么好不那么差,  因为路炎鸣在那里,  他为了达成目的也可以接受，但还是在家更舒适。

        又是一次晚饭过后，两人会出门散步。

        裴清是不太喜欢的，但路炎鸣要拉着他出门，年纪轻轻的，却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这样的中老年人常用语。

        其实裴清也没打算活太久。

        外面天气冷,  裴清故意把手放进了路炎鸣的羽绒服口袋里。

        路炎鸣身上暖和，羽绒服都比裴清的暖。

        路炎鸣侧头看他,  裴清眨眨眼：“是你叫我下来的。”

        “是。”路炎鸣很负责地点头,  然后把自己的手也抄进了衣服口袋,  紧紧握住裴清的手。

        “这样更暖和。”

        就算有人来了,  路炎鸣也没松开手,  反而握得更紧。

        路人奇怪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路炎鸣非但没觉得别扭,  心里还美滋滋的。

        这多好,  别人肯定以为他和裴清是情侣。

        将要回去时，路炎鸣手机铃声响起。

        路炎鸣说：“我妈的电话。”

        然后拿着手机，走远了几步，接听。

        裴清站起原地等人，手从路炎鸣的衣服口袋里拿出来立刻又装进了自己口袋，但好像不那么暖和了。

        他抬头看去，路炎鸣似乎又走远了几步，声音压低了，听不太清楚。

        裴清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有上前偷听。

        只是风顺当地把那些话模糊的捎了过来。

        “再过几天回去……我朋友一个人在江北……我要陪他……您放心吧，肯定赶得上……”

        连不成完整的话，裴清却明白了。

        他有些太自私了。

        他是一个人，但路炎鸣有幸福的家庭。

        路炎鸣挂掉电话，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今天腊月二十五，他定二十九号的机票，还能和裴清在一起三天半。

        想起刚才路母的话，“你那朋友一个人也可以带回我们家一起过年啦。”

        路炎鸣含糊地应了声，他倒想带裴清回家，但裴清不一定会同意。

        不过最近裴清对他这么好，他跟裴清说，裴清可能会同意。

        一想到把裴清带回家，让爸妈都见他，路炎鸣唇边便止不住上扬。

        “裴清……”

        “快要过年了。”裴清说，“路炎鸣，你应该回家了。”

        路炎鸣没想到，自己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赶走了。

        他定了第二天的机票，裴清不愿意让他多待一天，甚至都没有送他去机场。

        路炎鸣坐在回家的飞机上，脑袋里忽然萌发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裴清是不是厌倦他了？

        一下飞机，路炎鸣就立刻打开了手机。

        但是微信空荡荡的，裴清没有给他发消息。

        路炎鸣郁闷。

        【我下飞机了。】

        但他老老实实地跟裴清报备。

        司机接他回家，坐在后座的路炎鸣拿着手机心不在焉。

        他手机铃声开着的，这样一收到消息他就能第一时间看到，只是到了家手机也毫无动静。

        一到家，路炎鸣就看见了门口挂着的红灯笼，一整排，看上去非常喜庆，不用说也知道是他爸挂的。

        路炎鸣打开门，路家夫妻俩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路阔你别吃啦，给鸣鸣留一点。”

        “他这么晚回来肯定吃饱了，不用给他留。”

        “老婆榨的果汁真好喝。”

        真不愧是他亲爸，从小到大就在跟他抢程司宜做的吃的。

        路炎鸣：“我回来了。”

        程司宜欣喜地从厨房中探出身子来：“鸣鸣回来啦，又长高了。”

        路炎鸣：“我已经满十八了。”

        已经快一米九了，开学体检和期末测量，都证明他身高没有什么变化。

        路阔上下打量，稳重地点了点头：“你妈说的没错，的确长高了。”

        路炎鸣就知道，他爸一直都是以他妈为首的。

        “我先去放东西。”

        路家别墅在平芜的郊区，地段算不上最好，但环境一绝。

        当时定下这里是因为程司宜喜静，路阔为了老婆自然是二话不说。

        家里没有请保姆，原因是夫妻俩常年在国外生活，而春节回来，路阔几乎包揽了家里的家务。

        吃饭的时候，程司宜问：“鸣鸣在学校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交到好朋友没有？”

        路炎鸣还没开口，路阔先出声了：“路炎鸣他都这么大了，老婆你别担心他了。”

        “鸣鸣你原来不是说要过几天才回来吗？你朋友回家了吗？”

        路炎鸣抿了下唇：“他没回家，他让我回来的。”

        程司宜说：“那他一个人好孤单哦，他要是愿意，你也可以叫他来我们家过年呀，多一个人多热闹些嘛。”

        路炎鸣心说，裴清不愿意，他都是被赶走的。

        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机，裴清依然没有回他消息。

        “你那个朋友哪里人呢？”

        路炎鸣：“南源的。”

        “那离我们很近呀，他怎么不回家呢？”

        路炎鸣垂下眼：“他和家里关系不太好。”

        路炎鸣就很想说出来，裴清家里人多偏心，对裴清多坏，但又没说，裴清或许是不愿意别人讨论他的家庭的。

        程司宜也没多问，只是感慨那真惹人心疼。

        路炎鸣心说是的，他又看了一眼手机，那个惹人心疼的人一直没有回他消息，此时距离他离开学校已经过去半天时间了。

        路炎鸣从来没有这么频繁看过手机，夫妻俩一对视，都从对方眼神中了解了什么。

        路炎鸣还没有察觉。

        裴清在做什么，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一起吃晚饭了。

        裴清是没有看到他发的消息还是看到了不想回复。

        是真的厌倦他了吗？

        路炎鸣皱着眉头。

        “鸣鸣。”程司宜温柔的声音响起。

        路炎鸣嗯了一声，心不在焉。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路炎鸣一抬头，便对上父母八卦的目光，路阔的还有着掩饰，程司宜就明晃晃的，脸上带着笑意，“鸣鸣也终于谈恋爱了。”

        路炎鸣：“没有。”

        他想谈恋爱，但那人不让。

        而且也不是女朋友。

        程司宜说：“哎呀，妈妈也有过青春，都明白的呀，我和你爸爸都不会阻拦你谈恋爱的，你不要瞒着我们啦。”

        路阔稳重地「嗯」了一声，然后问：“老婆你读书时也谈过恋爱？”

        程司宜捂嘴笑：“现在应该关心你儿子，你问我做什么？”

        路炎鸣知道他爸特爱吃醋，他很诚实地开口：“我目前的确没有谈恋爱。”

        程司宜一下就听出了话里含义：“那就是还在追咯？鸣鸣喜欢的女孩长什么样子呀，有没有照片哦，妈妈也是女生，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啦。”

        路炎鸣指节轻敲过桌面，缓缓开口：“他不是女生。”

        路阔和程司宜一下都惊住了。

        “鸣鸣……”

        路炎鸣拧着眉头：“爸妈，我喜欢男生。”

        程司宜下意识看向路阔：“老公……”

        路阔拍了拍妻子的肩。

        气氛一时安静得沉闷。

        路炎鸣低垂着眼，他和裴清还没有谈恋爱，裴清昨天把他赶回家，现在不回他消息，可能裴清没有这么喜欢他。

        但在路炎鸣的设想中，他们有很多的以后，迟早都是要告诉父母的，那就现在说吧，裴清不在他家，所有的风暴他一个人承担。

        他父母可能会打骂他，毕竟谁能接受好好的儿子忽然就弯了。

        路炎鸣又是独生子，他听程司宜说过好多次，找个女朋友，早点谈恋爱。

        妈妈也希望他和女生在一起吧，但是他就是喜欢裴清了，改不了的。

        路炎鸣低着头，决定待会无论父母说什么都不还口。

        “路炎鸣，你这个——”路阔还没说完的话被程司宜忽然的提问打断。

        “鸣鸣，你喜欢的男生是简川吗？”

        路炎鸣：“什么？”

        程司宜皱着眉头：“你从小就和简川玩的最好，还带简川回过家，是他吗？”

        “但是简川不是喜欢女孩子嘛？”

        路炎鸣：“不是！”

        “我不喜欢简川。”

        路炎鸣很严肃且认真地开口：“我喜欢的人叫裴清，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

        程司宜松了一口气：“那他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呀？”

        路炎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耳朵一热：“男生。”

        程司宜说：“那这还好一点，鸣鸣你还是有机会的。”

        路炎鸣听了总觉得不太对，他犹豫着问：“妈，你不反对吗？”

        程司宜捂嘴笑：“我可不是什么老古董呀，这种事我原来见多了，喜欢就喜欢咯，感情最重要嘛。”

        “路阔，你说对不对呀？”

        路阔原本严肃的神情松懈：“嗯，对。”

        只是程司宜又叹了口气：“鸣鸣，这妈妈帮不了你了，我没有追男孩子的经验呀。”

        路炎鸣：“谢谢妈，我自己会努力的。”

        回到房间，路炎鸣才看到裴清刚才回的消息，是在两分钟前，只有简单的一个「好」字。

        路炎鸣心情激动，他告诉了父母他和裴清的事，还得到了支持。

        路炎鸣现在很想把这件事告诉给裴清，他甚至都没有思考太多，直接点下了视频通话。

        几秒后，被对方挂断。

        裴清：“我要睡觉了。”

        路炎鸣在飞快打字：“我今天下午到家的，裴清，我把我喜欢男生的事告诉给了父母，他们都没有反对。你要不要来我家和我们一起过年，我妈会很开心的……”

        一长串文字迅速地充盈了对话框，只是最后打下句号时，路炎鸣却稍稍停顿。

        他和裴清之间的聊天，从下午四点到此刻，晚上九点半，中间横贯了空白的好几个小时。

        路炎鸣意识到，或许，裴清不想听他说的这些。

        刚才打出的文字，一个一个被删掉。

        路炎鸣：“早点休息，晚安。”

        第二天，简川来找路炎鸣。

        一进来就说：“阿姨刚才看我的目光好奇怪，她还问我是不是交新女朋友了。”

        路炎鸣顿时就明白了，他妈可能还是有点怀疑他和简川的关系。

        他和简川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两家的父母都知道。

        路炎鸣决定实话实说：“可能是昨晚我跟我父母说，我喜欢男生。”

        简川：！！

        “什么？！”

        “靠，你不会喜欢我吧？”简川一跳半米远，远离路炎鸣，眼神中充满着不敢置信。

        “虽然我知道我很帅很优秀，但是路子，我们只能是朋友，我这辈子都只喜欢女孩子！”

        路炎鸣：……

        “就算我是同性恋，也不意味着我是个男的都喜欢。”

        简川：？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喜欢的人，不是你。”

        简川眉心跳了跳，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奇奇怪怪。

        他朝路炎鸣靠近一步，手在路炎鸣肩上拍了拍：“不是我说，路子你原来不是喜欢女生的吗？”

        路炎鸣：“谢谢，我原来没喜欢过人。”

        所以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是喜欢女生的。

        简川啧了一声：“阿姨怎么说？”

        路炎鸣：“我妈很抱歉，没法出主意帮我追人了。”

        “搞了半天，你现在还只是一半的gay。”

        “什么叫一半？”

        “只有心是，身体不是。”

        路炎鸣：“那按照你的说法，我是完全的gay了。”

        简川：“靠，进展这么快啊。”

        不过简川转而一想：“也是，他们gay圈进展都很快，第一面就上床的也不少。”

        “那你们都上床了，你还要追人？”

        “艹，不会吧！”

        简川顿时脑补了一出，纯情少男，被骗身骗心。

        路炎鸣：“不是你想的那样。”

        路炎鸣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

        简川很可怜地看着他：“这通常是渣男给的一种错觉，他喜欢我。”

        路炎鸣试着说服简川：“他让我去他家了，他是很有界限感的人。”

        简川很可怜地看着他：“常用人设手段，我也会。”

        路炎鸣皱眉：“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简川很可怜地看着他：“路子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简川没好意思说。

        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典型舔狗语录。

        路炎鸣好好的条件，怎么混成了这样？

        简川打量着路炎鸣，以他挑剔的目光看，也是又高又帅啊，身材又好，还学体育，这放在gay圈，还不得是一群小0捧上天的？

        路炎鸣没有追问简川他像什么。

        他问：“简川，怎么追人呢？”

        路炎鸣自己的感情经历太少，缺乏实操和理论。

        但简川从小就很得女孩子喜欢，路炎鸣身边的朋友，恐怕也只有简川最有资格出这主意。

        简川问：“他是怎样的人？”

        路炎鸣皱着眉思索，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说话很温柔，有些小孩子脾气，但很可爱，他还挑食，胆子很大，看起来很坚强，又让人心疼……”

        “对了，他跳舞很好看，皮肤很白，人也很好看。”

        简川不忍直视，他真想把路炎鸣现在的样子拍下来给他看。

        他对路炎鸣口中的人还不太了解，但他已经充分了解了路炎鸣。

        完全是个恋!爱!脑！

        于是给了路炎鸣最诚挚的建议：“路子你要不要换个人追？”

        “如果你太喜欢一个人，是没办法追到他的。”

        作者有话说：

        结尾忽然变身成了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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