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落红 第十七章 原平聪回宗

上苍山，位于临城上水县内。传为林障丛生，野兽横行，没甚人敢去的号称禁地。

        这时，一道穿着道袍的肥胖身影悠然而来，顶着风雪，站立在这山前，淡淡而笑。

        “一晃十三载呀！在外边儿时间久了，都快忘了山门朝哪儿开了！”他自嘲般笑道。

        然后一跃间，便似穿透了个无形门户，不见了踪影。

        外界，风雪依旧……

        走进去后，他顺着条青石板路，缓缓而上。

        他是原平聪。这鹿虎山，六大真人之一。

        六位真人中，除去掌教真人需常年坐镇宗门之外，其余真人，大都需要常常行走红尘俗世中。而原平聪这位北极真人最为例外，旁的真人都是偶尔下山入尘世，他则是大部分时间在尘世中，少数时候才回宗。

        这最近一次最过分。十三年前养好伤下山后，便至今再未回宗。要不是此番说掌教性命垂危，他也未必会现在回来。

        但虽常年在外，但却并未忘记自己的身份。行走在外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给宗门发掘杰出的修行苗子。

        这登山的台阶有三千阶，越往上越陡。原平聪却如履平地般，几步之间便来到了山门前。

        山门前，两个白衣弟子靠在门前打瞌睡，昏昏沉沉的样子。

        原平聪见了，有些气的走过去，拍了这两个弟子各一巴掌。

        “谁？谁？”两个人惊慌间爬起身，却看到了个陌生的身影。

        “阁下，阁下何人？如何闯我鹿虎山山门？我鹿虎山乃临城八大派，立派千年，历史悠久，高手如云。临城之中，没有几个能与我宗相比！倘若阁下是想……”

        “得得得得！”原平聪听得连忙打断，“这嘴咋这么碎呢！”

        “瞧你们两个便是新来的吧？”原平聪挑眉问道。

        白衣在宗内代表“侍奉”，是弟子中最低的等级。由他们守门是基本操作。

        “谁说的！我们，我们入宗……三个月了。”两个人越说声音越小，没底气。

        “修仙门中，你们这还是个雏儿呢。当年，贫道我像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啊，那是日日不停歇，习练功法练身手、迎着朝阳修灵气呀！那可真是……”

        “咳咳！”

        原平聪刚要继续吹下去，忽见得个穿着明黄色裙子的少女出现在那里，轻咳了几声。

        “丁师姐！”两名弟子连忙行礼。

        少女上前，先瞪了他们一眼，“叫你俩守门，竟是睡着了？”然后一人敲打了脑袋一下。

        两人委屈的捂着额头，“师姐，全宗为掌教聚灵定心一整夜，鸡叫才得闲睡了一小会呢。这接着就让我俩守门，要是不再补一觉，怕是当场就要死过去了呐。”两人连连叫苦。

        这位“丁师姐”当场便要挥拳再敲打他们，原平聪连忙拦住。

        “小黄黄啊，十三年不见，还是这般青春可人啊！”原平聪坏笑着道。

        少女撇了撇嘴，负手，转身往前走去。

        “除了您啊，也没人这么叫我了！”她似是很感怀道。

        原平聪急忙跟上去，“这不正说明我跟你亲近嘛！你看你师傅那么古板一个人。几个师伯师叔，也大都冷面铁心，好像都不是人似的。也就我这位原师叔，才是与你亲近知心的呐！”

        看着他们走远，两个弟子小声嘀咕，“是什么人物啊？这宗门上上下下的有名人物，我都认得啊！这位到底是……”

        “是啊？看着还跟丁师姐这么相熟的样子！”

        两人开始了各种猜测……

        “师叔，十三年不归山门，您也真是可以。怕不是游戏红尘太入戏了，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宗门呢！”少女轻哼道。

        “哪儿的话！上天可鉴，厚土为证。我原平聪，虽入道红尘中，却日日都思归啊！只是，我向来不敢忘初心，念念都在思，要壮我鹿虎山呐！唏嘘！这一时啊，就忘了岁月了！嘿，真是时光长如水，三两道坎坷呀！”原平聪笑道。

        “您啊，这个打油诗还是一口一个的呐！”少女笑道。

        “哎，咱这可是名言警句！要是有人专门给咱做个纪啊，这一字字一句句，都是警醒世人的名言啊！”原平聪得意般道。

        少女摇头笑了笑。心道这位原师叔，哪怕离山十三年，至今也还是一点没变的样子。

        看着远处的那座有凤凰雕像在上的大殿，原平聪神情一变。眼神中充满了各种复杂情绪。顿住了步子，看了好一会儿。

        少女静静等着他，深深望着他。

        “走吧，师叔。掌教，早就在等着您了。一直在等您回来！”少女有些哀伤道。

        原平聪点点头，整个人瞬间变得正经起来。

        “掌教，是何时……”

        少女叹口气，道：“几日之前。掌教天人有感，死劫就在眼前。于是，便拼死一冲金丹。然，果不出所料，功败垂成。性命垂危。如今，气若游丝。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着。”

        “师姐，从来都是个高傲到骨子里的人。最初通知我，也并未提及此事。只是说，师尊甲子忌将近，是否该要回宗一趟了。呵。不是你陆师伯他们找我说了此事，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原平聪摇头苦笑道。

        “掌教，向来是如此。但，也是不想让你太过担忧。”少女叹道。

        “眼下最大的问题，便是谁当继任大位啊……”原平聪忧心的揉了揉眉心。

        这是最严重的问题。

        眼下掌教即将归天，剩下的五大真人，除了自己外，个个都有野心想登此大位。且想法各异。掌教在，还可压住四方，稳定内部。她一去，若这一事上处置不当，便当真是有社稷倾倒之祸。

        “因此，才更需要您回来，主持大局的呀！”少女凝神望着她道。

        “小黄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原师叔。闲云野鹤惯了，让我做个闲散真人，游历天下是最好的美事。但，让我去做掌教，日日守在宗门中，整天处理公务到吐血。那还不如把我逐出门去呢。”原平聪摇头笑道。

        “但，您想过没有。虽然几位真人想法各异，但都对您颇为赞成。您若登位，其实是最好的结果！”少女劝慰道。

        原平聪摇摇头，“这份胆子，太重了。我担不起。”他悠然叹道。然后便往远处前方，那座有着凤凰雕像在上的大殿走去。

        少女叹口气，也跟了上去。

        ……

        “拜见丁师姐！”

        在掌教寝宫前值守的弟子也行礼道。

        “北极真人回宗了，快去禀报掌教！”少女低声跟他们道。

        原平聪立刻一摆手，示意莫要如此。

        几人都是疑惑间，他忽然走到门前，躬身行礼。

        “闲散门人原平聪回宗，拜见，掌教师姐！”他声音洪亮厚重，一时间，全宗上下，都听得清楚，自然包括这寝宫内那位。

        吱呀！

        这大门立刻打开，里面传来声女子的咳嗽声。

        “原师弟，进，进来……”能听得出，她已是极度虚弱了。

        原平聪转头朝少女眨了下眼，然后踏步入殿，身后大门，自行关闭。

        “这里的布局，还是一如往昔啊。令人感怀。”进入此殿后，原平聪叹道。

        这时，病榻上的修长身影，拿起床边的蜡烛，缓缓起身。原平聪见状，急忙上前搀扶。

        “师姐，现在身子不便，别起身了！”他忧心道。

        女子苦笑几声，“无碍无碍。”

        原平聪将她扶着躺坐在床边，把蜡烛拿过来，放回了床边。自己在床边的凳子坐好，深深看着此时床上的女子：

        皮肤苍白、全身看不到一点血色，身形枯瘦。看着便是近似油尽灯枯了。

        原平聪，登时悲从心头起。两行热泪涌下。

        原平聪本以为以自己和师姐向来不和的关系，即便见到她的死状，也不会有什么波动。

        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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